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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我之力,無論如何取不到那種東西,遇不到公子,只好認命,」她低下頭:「我未曾作惡,沒有誅殺我的道理,假使真的要斬妖除魔,我打不過……只求死地離村子遠些,莫使我相公知道。」

  她聲音有些顫:「只教他當我……是被兵匪所擄。」

  陳微塵定定看著她,道:「鏡和笛子給我,命倒是不必了。」

  阿書抽噎一聲,竟然落下淚來:「阿書謝過公子,賤命留在此,公子何時要,何時給。」

  ——是喜極而泣。

  「命,我用不著,倒是姑娘你,」陳微塵對她道,「他讀聖賢書,要做聖人,身上有儒道浩然清氣,妖邪不侵——你為妖魅,失去寶物傍身,可想好了?」

  「想好了,」阿書朝他叩一個頭,「用我短命,換相公一生順遂,自然值得的。」

  姑娘抬頭對他道:「塗山笛可馭狐,鏡花鑒觀心,破幻……」

  「我知道。」陳微塵眼中微有笑意,修長手指按住她紅唇,看向院中房裡點起的燭火,「回房吧,他要來尋你了。」

  果真傳來書生的聲音:「娘子——你去哪了?怎的這麼久?」

  姑娘匆匆起身,向他一拜,朝著房中去了。

  依稀聽見溫言軟語:「只是起夜,又看見花好月圓,院中多待了一會兒。」

  書生便笑:「娘子,這倒是你的不對,良辰美景,該喊為夫共賞才好。」

  又是款款情意:「你睡的熟……」

  窗下種著幾叢繡球,天邊掛著一輪銀月,萬籟俱寂,倒真是花好月圓良辰美景。

  凡間裡的紛紛擾擾,紅塵輾轉,最平安最喜樂,不過喜婆的梳梳過新娘的發,月下的小娘子偎進夫君的懷。

  陳微塵手中拿著一面銅鏡,看著。

  鏡花鑒,月下觀之,見心上人。

  許久,月光落在眼底,渲出無端惘然來。

  「名字取得極好,」他對自己道:「可不就是鏡中花,水中月,心上人麼?」

  然後看那房裡竊竊私語歇下,燈火已熄,自己房裡則一直毫無動靜,兩廂對比,公子嘆了口氣——人家小娘子出房不回,有夫君等著。同是悄悄溜出來,候著自己的可就只有地板上冰冰涼涼的鋪蓋了。

  他淒悽慘慘戚戚推開門,呆了一呆:「呃,葉劍主……」

  只見一身白衣的葉劍主房中立著,看著自己。

  他於是效仿晚歸的小娘子道:「只是起夜,看見院裡花好月圓……多待了一會兒。」

  ——然後幻想了一下眼前人帶著笑意道「共賞花好月圓」的樣子,也像撿到小桃定情帕子的溫回一般,要飛起來了。

  然而事實往往是不遂陳公子心意的。

  「陳微塵,下次說這種話前,」葉九琊眼中是冷冷淡淡的不悅,「記得把東西收起來。」

  陳微塵長出一口氣,還好,還有下次——不會被弄死了。

  「葉劍主耳聰目明,瞞不過你。」他收起手中鏡花鑒,帶著笑意道,「開陽血分我一滴,如何?」

  「擾人間氣運。」

  「你給我,是你所為,我給妖,是我所為——若果真亂了人世,因果歸我,不歸你。」他忽然收了總帶些漫不經心的神情,直視葉九琊,一字一句道:「再者,葉劍主於沃野鳳巢取新鳳心頭開陽血,再於東海斬鯨鯢,殺蛟龍,得寂滅香,如今還要往中洲舊都尋錦繡灰,就不怕擾亂氣運,沾染因果,業障纏身,永世不得超生?」

  「你如何得知開陽血與錦繡灰?」

  「猜的,」陳微塵道:「那妖魅說出氣運極盛之物,再想到我身上寂滅香,便知道八成是開陽血。那麼你往舊都去,大抵也是為了關氣運之物——錦繡鬼城所有,除了錦繡灰,還能是什麼?」

  葉九琊神色不變,手中多了一個剔透玉瓶,瓶中殷殷紅血透著灼灼焰色,幾乎要將整個房間映紅。

  「陳微塵,開陽血一滴,再答我一次,」他聲音冷徹:「你是誰?」

  第7章 故人

  並未刻意壓低的聲音驚醒了隔壁的溫回與謝琅,兩人湊近牆壁,心驚膽戰地聽著。

  謝琅小聲道:「我就知道——你家公子果然是有底細的。」

  溫回撓撓頭:「我跟公子自小一起長大,他除了倒霉一點兒,也沒什麼……」

  黑貓扒著溫回的衣領,睡得一臉滿足。謝琅很是不滿,把貓撈回來抱在自己懷裡,小聲道:「他那樣的氣運,幾乎是為天地所不容,豈是尋常人能有的,尋常人若有——早就橫死當場。」

  「我不管,」溫回嘀咕,「反正公子不是惡人。」

  那廂葉九琊問,你是誰。

  陳微塵與他離得極近,被那霜雪一樣寒涼的目光逼視著。

  「故人。」他輕輕道,「不能再說了,再說你便要殺死我了。」

  葉九琊與他對視,見他眼中意味不似作偽。

  「我無故人,」葉九琊道,「亦無欲殺之人。」

  「我惜命得很,」陳微塵望著他:「葉九琊,一年之後,等我要死了,就告訴你。」

  「以寂滅香要挾,不過是想賴著葉劍主一年——一年春夏秋冬三百六十五天,短得很。」

  葉九琊淡淡道:「當真?」

  「當真。」陳微塵道,「但凡我對葉劍主所言,不論昔時,現下,來日,無一字為假,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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