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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兩日後,珊瑚胡同來人傳報喪訊,小秦氏亡故了。

  喪事很簡單,只停靈一日,顧氏族人三三兩兩來了十幾個人,很快出殯落土,就葬在顧偃開身後不遠處,緊挨著大秦氏。朱氏沒來祭拜。

  因顧廷煒是戴罪之身,族中自也沒人提起給他過繼子嗣的事,三房龐大的家產頓時無主,便由顧廷燁做主,平均分做四份,一份給侯府,添做修葺燒毀的房舍,一份給四老太爺一房,一份給五老太爺一房,另一份則添做祭田,供族中貧寒子弟讀書。

  此舉大受族裡讚譽,此中細碎,按下不提。

  半個月後,英國公率大軍回京,帶著他那傷勢未愈的女婿,領著一長串的俘獲和戰利品,風光無限的從城門經過,滿城歡呼贊慕。因張老國公的年齡已很難引起雌性的想像,排山倒海的香袋秀囊還有花朵果子,大多扔向了中年英挺的段成潛大叔。

  沈國舅因傷在腿處,不得騎馬遊街,憂鬱之餘,連城門儀式也不走了,直接繞近路回府,叫親兵將自己抬入張氏院落。頭一件事,就是將小鄒氏叫到跟前,抬手三四個大耳光,中氣十足的大罵:“早叫你小心謹慎些,你卻說是自己娘家不妨事的,便把出入府邸的牌子都給了出去!現下如何了?險些鬧出禍事來!你自己死了不打緊,差點連累夫人和孩子!”

  沈從興本想重提出妾的老話題,誰知張氏依舊不肯,只好另行處罰,上家法二十大板,淨餓三日敗火。於是在臉頰被打破之後,小鄒氏的臀部也開了花。

  然後再罵嫡長子:“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什麼叫禮法,什麼叫嫡庶,你娘過世了,這府里就是夫人最大。她的話你也敢不聽?好,你若不愛聽旁人的,那就自己機靈些,屁本事沒有,只會聽個妾侍的蠢話,居然躲到柜子後頭去,老子半輩子的臉都叫你丟盡了!你是男兒不打緊,賊人闖進府來,若你妹子的名節出了差池,你叫她以後怎麼過?!你將來有臉去你死去的娘麼!”

  半大少年剛想辯駁兩句‘姨母≥繼母’的原則認證,就被他老子用完好的一條腿踹了過去,另附贈生母靈前跪一夜。

  轉過頭,只見他那年輕貌美的繼妻抱著個罈子,笑容可掬道:“如今天熱,侯爺身上又是髒又是汗的,就拿這壇上好的藥酒洗洗罷。”

  說著揭開蓋子,一股火燒沖天般的烈性酒氣撲面而來。

  沈從興縮了下傷腿,不自覺的輕了聲音:“這……不是烈酒麼?”還是十分頂級那種。

  張氏臉上又憐惜又關切:“區區一壇酒,再金貴還能比得上您的身子?侯爺,來吧!”

  沈從興的後背,莫名竄起一股寒意。

  ……

  又過了半個月,明蘭連雙滿月也坐足了,從體重到容貌,完全扭虧為盈,顧廷燁抱著漂亮的白胖媳婦,樂的不行,立刻刀槍出庫,上陣試了幾場。

  團哥兒一手扶著門欄,奶聲奶氣的問:“我要跟娘睡,幹嘛不行?”

  崔媽媽很為難,問題很複雜。

  團哥兒似懂非懂:“爹和娘在辦正事麼?”剛回來的公孫老先生教過他,男孩子長大了就要知理,父母有正事時,不可吵鬧。

  崔媽媽老臉泛紅:“對,對,就是在辦正事!”

  團哥兒有了底氣,趕緊顯擺剛學來的四個字:“是國家大事麼?”公孫老先生說,這是天下第一等的大事。

  崔媽媽臉憋通紅:“……比國家大事……還要緊。”

  團哥兒恍然大悟:“哦,那我自己睡。”他要做個懂事的好孩子,邁著小胖腿蹼蹬蹼蹬的回去了了。

  次日一早,父親已經上朝,他見母親晚起慵懶,便高興起來,一連串的發問,表示關懷:“娘,昨晚,你和爹辦國家大事,很累麼?都辦完了嗎?今晚還要辦嗎?叫我睡屋裡,好不好,我一定不吵……娘和爹辦……辦正事。”

  正在漱口的明蘭一口水噴了出去。

  滿屋寂靜,尷尬的寂靜。

  綠枝好像被臉上砍了一道,夏荷似乎快暈過去了,崔媽媽恨不能找個地dòng鑽進去,全屋只有一個天真快樂的小胖子,左顧右盼,猶自未覺。

  果然,人生何處不囧然——這樣的人生怎會寂寞呢。

  又過了旬余,薄老將軍總算回來了。

  此次徹底解決了盤踞西北數十年的聖德太后,抄家所獲無數,盡可充盈此次為用兵空了大半的國庫,另甘氏在軍中的黨羽頭顱十幾顆。

  皇帝龍顏大悅,打算重重賞賜,薄老將軍拄著拐杖,半死不活的哼哼,表示這回去了大半條老命,真真要致仕了,皇帝您若要抬舉,就抬舉他幾個兒孫罷。見老頭子這般上道,皇帝愈加高興,出手闊綽非常,薄張沈顧段等一眾將帥,均受了重賞晉官。

  該賞的賞,該罰的罰。

  聖德太后直系人馬,包括她的娘家,她的心腹黨羽……凡直接參與謀逆的,俱是問斬抄家,家小貶作宮奴或沒入教坊司,次一等也是問斬流徙,家產罰沒。

  很諷刺的,偏偏聖德太后不能死,後半生‘在偏宮靜養’。

  三王妃因‘教養睿王不利’,白綾賜死,才剛十歲出頭的睿王則貶為庶人,和他的親爹娘一齊幽禁起來——稚子何辜,奈何有庸人作祟。

  這些人還算發落的有聲響,容妃卻是無聲生息的‘病故’了。

  深受寵愛的宮妃為讓兒子繼位謀害自己,比二媽糾集群眾造反還丟人,皇帝不但憤怒,還傷心。容妃所出的三皇子即刻遷出長春宮,去一個偏遠小地方就藩,此生不許進京——若非容妃自作聰明,以他們母子的受寵,三皇子至少能得塊富饒舒適的藩地。

  皇帝深知聖德太后一系幾十年盤根錯節,沾親帶故何止百餘家,因此不可牽連太廣,免得動搖京畿根本;是以除了這些首罪和從犯,及其一干幫凶黨羽,其餘皆從輕發落。

  眾臣皆贊皇帝英明。

  這回受了愛妃的沉重背叛,皇帝大人之所以還能保持寬厚仁愛,一直被明蘭吐槽不著調的皇后功不可沒。

  當時宮變驟生,皇帝早先安排的心腹立刻帶兩位皇子遁密道避禍,皇后原本可以一起走的(以後殺回來就是太后了),誰知她非但不肯,還像個農村無知婦女一樣,什麼舉措也無,只顧著撲在昏迷不醒的丈夫身上嚎啕大哭。

  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邊哭邊說,從‘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螞蚱’一直嘮叨到‘你個死沒良心的怎麼就撇下我們母子’,邊捶龍chuáng邊嚎,險些把正在施針驅毒的太醫震聾。皇帝不知是被哭醒,還是被煩醒的,總之睜眼閉眼都是這滿臉鼻涕眼淚的huáng臉婆。

  待風波過後,龍體痊癒,皇帝終於清醒的認識到,自己的這位糟糠,雖說統御六宮的本領缺缺,氣度既欠,見識也少,但勝在對自己一片真心可表日月。

  後宮那些千嬌百媚雖很迷人,但誰知道美麗的皮ròu下頭藏了什麼心肝,當忠臣和能吏不能兼得時,他更願意將忠臣時刻放在身邊,偶爾用一下能吏即可。

  言而總之,總而言之,結論是……皇后又有身孕了。

  中元節後,顧廷燁漸漸工休正常,也得了幾日休沐,便念叨著要帶明蘭出去走走,起初明蘭沒在意,朝廷重臣哪是說走就能走的,他心意是好的,可惜現實是殘酷的。

  誰知這日顧廷燁天不亮出門,回府時還是清早,見老婆還在賴chuáng,毫不客氣的將她挖出被窩,興沖沖道——咱們踏青去。

  平日訓練有素,隨行的物件衣裳自有人收拾好,明蘭迷迷糊糊的被抱上馬車,也不知車行何處,只覺得越走天越亮,沁入馬車的空氣愈發清慡宜人,仿佛到了人煙稀少的山野處。

  馬車搖呀晃,晃呀搖,加之空氣新鮮,明蘭覺著十分舒服,好像躺在搖籃里,於是……睡的更熟了,顧廷燁在旁看的直嘆氣——他終於知道小阿圓像誰了。

  從清晨到晌午,明蘭餓醒了。

  在車中搭起桌几,兩人相對用午飯,明蘭才記起該問去哪兒,誰知顧廷燁一臉神秘,咬死了不肯說。還東拉西扯行軍途中趣聞——老耿每夜必要寫幾頁家書,向太座匯報日常心路歷程,字數限三百上,實在寫不出來了,眾兄弟們只好幫著湊兩句。

  明蘭忽想起一日聚會吃茶,眾女眷說起各自夫婿的家書,武將大多只會寫‘安好,勿念’云云,只耿夫人誇口,道她男人曾寫過一句叫人極窩心的話——‘念及家中賢妻,辛苦持家,吾在外亦不覺有所苦也’。

  “這句話得體周全,又老成有義,約是老國公湊的罷。”明蘭憑良心評價了下,她當時就覺著這句話蠻好。

  “這句是那十七歲的薄家小子說的,老國公湊的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思汝念汝,輾轉反側’。”

  明蘭:……

  被帶歪樓後,明蘭也懶得追問了,兩人嘻嘻哈哈,觀賞沿路風景,終來到了目的地——前方是一座柔緩的山嶺,樹木青蔥茂密,時時可聞鳥啼,不等明蘭問這是何處,顧廷燁就抱她下車,笑著拉她往山上爬去。

  “若侯爺想帶我爬山,京郊就有,棲霞山,枕眠山,落月山……何必非來此處?!山上有大廟麼,有靈驗的大和尚麼?侯爺想求籤麼……哎呀,我快斷氣了……”明蘭累的氣喘吁吁,提著裙子艱難往上挪,總算她素來身子不錯,爬的還算給力。

  可不論她如何叫苦,顧廷燁只笑而不語,半拖半拉著,不斷催促她往上爬。就這樣沒頭沒腦的爬了小半個時辰,明蘭直覺得胸口快燒著了,呼吸像老太婆扯破風箱,顧廷燁才忽停住了腳步,指向前方:“到了。”

  明蘭顧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到一塊平滑潔白的大石上,拿帕子用力擦拭額頭臉頰,顧盼四方,這原來是半山一處凸出的巨岩,平整而又乾淨,大約平日樵夫都在此處歇息,是以地上錯落許多圓墩般的石塊。

  她順著男人的手臂往北邊望下去,頓時訝然出聲:“孝陵?!”

  顧廷燁指著不遠處那片白色的建築,笑道:“這是孝陵的南側一塊,從這兒瞧過去,恰能望見靜安皇后的陵寢。”

  這年頭不似現代,買張票子都可以在泰姬陵唱信天游,此時的皇家陵寢是有兵衛把手的重地,輕易不得接近。不過……

  “侯爺想帶我瞧靜安皇后的陵寢?”她十分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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