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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侯這是求全責備了。”張氏笑道,“對了,有件事要托你呢。”

  明蘭就笑道:“我還當你是念著我的好,單為瞧我來的,原來是要我幫忙!你懷望哥兒那會兒,我去瞧你,可沒半點旁的心思喲。”

  張氏笑呵呵道:“我不比你心思玲瓏,說話又乖,我們這種嘴笨心實的,有什麼只能直說,半點彎彎繞都沒有,只好叫人說嘴了!”

  明蘭嘖嘖道:“我才說了一句,後頭就這麼多等著了,還道自己嘴笨心實。你若是嘴笨的,世上就無人口舌伶俐了!”

  “好妹妹,這個忙不叫你白幫的,當我欠你一回。”張氏笑道,“你放心,叫你為難的,我也不會開這個口。”

  有了這句話,明蘭放了一半的心,才鬆口叫張氏說何事。

  “顧侯是自己人,我也不瞞你了。沈氏本家,我們侯爺素是不愛搭理的,只一個早出了五服的族叔,早年依附公爹的,倒是忠心厚道。公婆過世時,他們一家不離不棄,依舊盡心照拂侯爺兄妹,後又隨著入了蜀。那兩口子名分上,雖只是不著邊的遠親,可在qíng分上,侯爺是當叔伯看待的,如今更領了江淮衛指揮僉事的世襲了。”

  說了半天,還沒進入正題,明蘭很想催兩句,qiáng忍住。

  張氏端茶喝了口,潤潤道:“老叔老嬸膝下有一女,年方十三,我親眼見過的,跟他爹娘一樣,最是老實和善……”

  明蘭更迷惘了,看了看炕上的ròu團,“我家哥兒還小呀。”

  張氏嗔笑,輕打了她一下:“你個貧嘴的。”

  明蘭揉肩,笑請張氏繼續說。

  “幾月前,老嬸去進香,誰知下雨山滑,不能行轎,身邊只有婆子丫鬟,老嬸又跌了腳,走動不得。這時遇上兩個年紀小小的讀書郎,一道攙著個老太太下山。下山後,其中一個少年郎陪他祖母回家了,另一個卻折回半山腰,特特來尋老嬸,將她背了下來。路上攀談時,才知那少年是京中官宦人家的哥兒,難得人品誠實,讀書進取,我那老嬸就動了心思。”

  明蘭想了半天,呆呆道:“不會……是我那幼弟……長棟罷。”

  “正是。”張氏笑吟吟道。

  明蘭張大了嘴,好像蛤蟆般呆了半響,訕訕道:“長棟……還小罷。”

  “這不正當年麼,該說起親事了。”

  明蘭定定神,那老太太應該是常嬤嬤,另一個少年就是常年了,估計長棟是陪常家祖孫去進香的,順手做了把好事,於是老天嘉獎,紅鸞星動了。

  “承蒙沈家老嬸看得起,可長棟他……他是庶出的……”明蘭很不願說,可這種事總要點明。

  張氏笑著一手擋回:“該打聽的,我那老嬸都打聽了。他們老倆口前頭有兩個兒子,可閨女就一個,父母兄弟都疼的緊,只求女婿品性好,旁的都好說。”

  而且那倆口子還打聽到,長棟眼看就能考出童生了,這才多大年紀,前途總不會太差;雖然那常姓少年雖讀書更好,可到底家世薄了些,要盛家這樣詩書傳家,有長輩有規矩有家底,兒孫多半不會太離譜,何況還有諸多顯貴親戚,就算靠不著,拿出來說說也好。

  明蘭鬆了口氣:“旁的我不敢說,若論人品德行,我那幼弟是沒話說的。不過……”她遲疑了,“父母俱在,這事我不好做主,得看爹爹怎麼想?”

  按照盛紘的思路,多半要先等兒子有功名了,再坐地起價去找親家,而長棟未來的岳父多半也是個文官,不過檔次可能不如海家柳家。

  張氏看出她為難,心裡也有計較,道:“我知道你家老爺子議親的道理,怕兒子將來少助力,不要武官親家,也是有的。”

  明蘭呵呵訕笑,心想你說話怎麼這麼直。

  張氏誠懇道:“我這麼說吧。我家老叔雖是行伍,可卻十分敬佩文人,他家二小子就是自小請先生讀書的,前些年已考中秀才了呢。”

  “哦,那就好!”明蘭眼睛一亮,有個學文的小舅子就好辦了,江淮道衛所又是肥差,嫁妝定然豐厚,世襲的從四品武將,長棟將來有岳父舅兄幫扶,盛紘大約也會心動。

  她趕緊去握張氏的手,柔聲道:“說起來,是我幼弟高攀了。”

  張氏也鬆口氣,沈家老倆口是沈從興身邊心腹中,少數從一開始就不贊成沈家對待妻妾的方式,立身正直,叫人好生敬重。

  她呵呵道:“妹妹這是什麼話,顧侯的內弟,爹爹哥哥又都有功名,我家老叔只怕你們讀書人門第清貴,瞧不上他們武夫呢。”

  這門親事是互利的,沈家老二既要從文,自少不了要文官道上的人脈和幫手。

  而從長棟來說,他不論樣貌還是天賦,都不如長柏長楓,也未必能好運的再碰上個柳氏,還不如早作打算呢。

  兩人說了半天,越說越投機,越說越熱乎,幾乎可眼見喜事在即。

  說著說著,不免說到各自家事,明蘭家計簡單,三言兩語即告結束,沈家卻委實熱鬧。

  先是鄒姨娘雖被打了半死,又被關了許久,可抵死不肯出去,沈從興多說幾句她便要上吊,加上幾個孩子一道苦求,張氏也表示不願意,說有傷天和,是以國舅爺無功而返。

  如今妻妾間太平了,不過又有了旁的煩心事。沈家長子眼看就要說親了,誰都知道新婦將會有兩個婆婆,一個是世家大族的高貴嫡母,占了名分,一個是嫁姐夫為妾的姨母,占了實際qíng分,這般不倫不類,到時新婦夾在中間該如何是好。

  次些的門第,沈從興看不上,畢竟是他的嫡長子,將來要襲爵的。

  可高門望族大多珍惜羽毛,明明都知不是樁好親事,倘若還結了親,豈非落個‘賣女巴結國舅’的名聲?況沈家又不肯屈就庶女。

  再說了,前車之鑑,高門媳婦有什麼用,英國公張氏女在沈家,也沒過的多好。

  是以國舅爺處處碰壁。

  這事,明蘭倒略有耳聞。

  沈從興有意忠敬侯鄭氏本家的嫡出小姐——便是鄭家兄弟倆的堂侄女,便叫妹妹小沈氏去透個意思,鄭家堂兄堂嫂商量幾日,最終還是決意回了。

  小沈氏有些難過,覺著眾人都看不上自己娘家,鄭大夫人為著開解她,便毫不隱瞞的直言,此事她也不甚贊同——

  試想出嫁後,新婦若孝敬張氏,鄒姨娘定然不滿,丈夫也會不喜,可要自家金尊玉貴的嫡出小姐去討好一個妾室,當正經婆母般伺候,豈不惹人恥笑——像鄭氏這樣的人家,來往都是有頭有臉的,好好的嫡女平白拉低身份,連累娘家都不好出去見人了。

  小沈氏心知這是實qíng,況她生女之後,早不復當初心境,當仰賴如母的長嫂問她一句:“若是你姑娘,你可願把她嫁給你侄子?”

  小沈氏連忙把女兒抱在懷裡,這很可能是她此生唯一的骨ròu了,那麼弱小纖細,她就心疼的恨不能連心都挖出來給孩子——便忙不迭的搖頭,她才不要女兒受那份罪。

  於是她就在兄長面前代為隱瞞實qíng,只隨著統一口徑,道鄭家已在潯陽老家說親事了。

  國舅爺議親不順,難免央求到嫡妻處去,請她在相識人家代為物色,張氏當時幾要大笑三聲,直想當即罵回去——你以為嫁來沈家是什麼天大好事?!坑了我一個,還要我坑害親友家的好姑娘不成?做夢!

  有了兒子後,她早不是當初那個忍氣吞聲的張氏了,當著丈夫就冷笑道:“大少爺至今連聲母親都未曾叫過我,心心念的只有他姨母,將來討了媳婦,伺候的也不是我。侯爺真好會消遣人,拿捏我好性兒,欺負我們張家也太過了吧!”

  沈從興很是下不來臉,卻又反駁不出,只好咬牙說要押兒子來給妻子請安賠罪。

  張氏又攔住他,嘆道:“你生他骨ròu,卻生不了他的心,qiáng壓他認我,他心中不服,又有什麼意思。他念著生母,那是天經地義。只恨那起子歪心邪念之人,無端從中挑撥,叫大少爺和我不睦,活脫是我逼死了他母親。”

  她落淚道,“鄒家姐姐過世時,我尚在千里之外,張沈兩家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莫名背了這個罪過,我實是冤甚了!”

  沈從興自然知道這個有心人是誰,依舊不好開口,只恨鄒家誤事,兒子糊塗,嘴裡道:“待他漸漸大了,自然會明白的。”實則已覺著對張氏不起,口氣軟和下來。

  張氏趁勝追擊,故作哀戚道:“罷了,好在我也不指著大少爺養老,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罷。不過如今大少爺於我有成見,若叫他知道媳婦是我物色來的,他心裡能高興?只怕叫人家姑娘無端受了牽連遭罪,將來夫妻不睦,平白得罪了親家。”

  沈從興一聽,覺著十分有理,之後便不再要張氏為兒子婚事奔波了,又團團了數月,實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得求到皇后處去,最後……

  明蘭險些噴出一口茶來:“什麼?!國舅爺要叫嫡長子尚主?”

  張氏閒閒的擺弄裙邊流蘇:“這不正好,大公主和大少爺年貌相當,既是姑表之親,又彼此知根知底,一帶兩便。……想來,公主殿下定能體會沈家厚待鄒家的良苦用心。”

  反正,等將來沈從興一死,她立刻帶著兒子搬出去住,更自在悠閒呢。

  明蘭久久不能言語;這……實在太有創意了。

  第206回 送君行

  這天陪顧廷燁吃過晚飯,明蘭打發丫鬟婆子下去,趕緊轉述白日裡張氏的話,顧廷燁聽後先嘖嘖稱奇,“沈兄也怪了,每每與我說時,防張氏夫人跟什麼似的,這種涉及皇家之事,既還沒個定論,卻也說了。”

  聽了這話,明蘭也不驚奇,其實今日言談間,她就隱隱覺出張氏對其夫並不如何敬愛,只疑惑喃喃著:“國舅爺怎麼想起這齣呢?我朝慣例,駙馬不是不能議政麼?”

  言下之意,對這樁婚事並不看好。

  難得夫妻意見相反,顧廷燁耐心解釋道,“話雖如此,然則……唉,沈兄想聘輔國公的嫡女,可老公爺只願出個侄女;瞧上汝陽侯的四姑娘,可說來說去,只肯給個庶女;又有說姚閣老的老閨女好,誰知他家老太太不樂意,還鬧的病了一場;韓國公府倒大方,開口就是世子嫡長女,不過……”

  明蘭替他接上道:“不過如今韓家,外無得力男丁在朝,內又家宅不寧,國舅爺瞧不上。”說著,她掩袖輕笑了下。沒想國舅同志已碰過這麼多壁了,非嫡不要,非品貌出眾不要,非爵主一脈不要,非家世清正不要,那的確很難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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