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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氏不動聲色,淡淡道:“我已知道了。不必我們動手……這回,叫那起子不安分的賤人瞧瞧,肚裡多塊ròu,能否就頂上天了!”

  辱母見她已有打算就放心了,正要勸多吃幾口,門外忽有丫鬟急急奔來,進門來跪下,稟道:“奶奶……適才門房來傳,六姑奶奶府里來人,說……說六姑爺使人來說,趕緊告訴六姑奶奶和老爺,四姑奶奶的公爹,他,他……沒了……”

  饒柳氏伶俐,一時也被一堆姑爺姑奶奶的繞暈了,思忖片刻,才道:“可是永昌侯府,梁府的親家老爺?”

  那小丫鬟有些傻眼,晃了下神後,趕緊點頭。

  柳氏愣住,喃喃道:“這下四妹妹是真的‘家中有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分食宴,大家肯定看見過,類似於《紅樓夢》劉姥姥進大觀園那次,賈母坐在最上面,一幫女孩兩排坐下,各自一個小方桌,桌上是食盒等精緻小巧的餐具,因俯視下去形似鈴蘭,又叫鈴蘭桌。

  注2:古代筵席的桌子擺放方式有N種之多,居然還有一種梨花宴,也很精彩,可惜沒找到詳細說法。

  第205回 媒人喜

  這消息把眾人都唬的不輕,大家頓時沒了吃酒的心。

  盛紘怔忡嘆息,長楓嘆道‘四妹妹真是命苦’,明蘭暗吐槽‘死的是公公又不是老公’;如蘭湊到長姐耳邊,嘀咕道:“原來四姐姐這回沒誆人。”華蘭看了胞妹一眼,倒覺著是墨蘭烏鴉嘴,原本只是託詞,沒想一語成籖。

  眾人見此qíng形,匆匆散了筵席,各自回去。回府後,明蘭尋郝管事來問:“永昌侯過世之事,怎地由侯爺來告知咱們的?”

  郝大成擦了把汗,站在亭廊外頭回話:“稟夫人,是顧祿奔回來說的,又叫我著人去親家府上報與夫人聽。之後,小祿子道侯爺還有旁的差事,便急慌慌的跑去別處了。至於其中內qíng如何,小的委實不知。”

  明蘭左手按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拍著,沉吟不語。

  郝大成試探著,小心問道:“這個……夫人,要否預備梁府的喪儀?”

  明蘭苦笑一聲:“人家一沒敲雲板,二沒發喪,咱們怎好上趕著去弔唁(又不是討打)……不過,侯爺不會出這種差錯,定是實qíng無疑,你先預備起來也好。嗯,比照煬大爺添兩成即可。對了,不知梁府要否路祭,若要,咱們免不了要湊幾個紙人,你上些心。”

  郝大成無有不應的,隨後恭敬下去。

  想及梁夫人的歲數,永昌侯應當不到五十才對,怎地說沒就沒了呢?最稀奇的,居然還是丈夫最早來報信,難道……梁老侯爺並非善終?

  明蘭滿肚子疑惑,幾番猜測終不得結論,直到夜裡顧廷燁回屋,才明白來龍去脈。

  “你沒見著,今兒校場上真是亂作一團。”

  男人似是上頓沒吃,就著熱騰騰的蔥爆羊ròu和干蝦菇白菜湯,一氣扒了兩大碗飯,拿巾子擦手,問過盛老太太一行啟程可好,才緩緩與明蘭說起今日之事。

  自今上繼位後,梁老侯爺一直yù表忠心,可武將不同文官,平日無兵無災,哪有機會,此番見皇帝整軍心切,梁老侯便日夜切心實幹,操演整備,無一日消閒。

  今日難得皇帝親往西郊大營,梁老侯哪肯錯過這露臉機會,qiáng忍身子不適,跨馬著盔,親自上沙場演練軍陣。正在血氣酣暢時,眾將領只見梁老侯捂頭晃了晃,又揪了揪胸口,似是頭暈心痛,然後自馬上跌落,場面亂作一團,未等太醫趕到,梁老侯已斷了氣。

  後聽太醫言道,梁老侯bào斃,應是勞累加心疾。

  ——不會是腦血栓加心臟病吧?明蘭默了片刻,“如此公忠體國,皇上會有榮撫罷?”

  顧廷燁點點頭,又搖了下頭:“刀兵之事,最講兆頭,皇上今日本在興頭上,卻叫當頭潑了瓢涼水……榮撫嘛,總是有的,但聖上心裡未必高興。”

  明蘭一轉念,正覺是此理。

  就好像老闆辛苦了大半年,興沖沖的要開分店,huáng道吉日挑好了,明星大牌也請好了,誰知開張剪彩當日,老闆剪子還沒下去,某老員工就因過勞,當場倒斃。

  ——怎一個晦氣了得!老闆一定很鬱悶:老梁你勤懇苦幹是好的,但身體不好就不要出來了嘛,我又沒逼你非要來參加開張儀式,鬧的我好像多刻薄剝削似的。

  很悲哀,也很現實。

  她點點頭,又問:“那梁府的爵位呢?我聽聞,梁府大爺……嗯,十分出挑了得。”

  “不會。定是老侯爺的嫡長子襲爵。”

  明蘭笑道:“侯爺怎這般篤定?”

  顧廷燁嘆道:“一來嫡庶有別,二來……呵呵,你以為梁老侯為甚這般拼命?”

  明蘭匪夷所思:“難道是為了嫡子?”那幹嘛遲遲不立世子,跟老婆鬧彆扭?

  顧廷燁微笑,端起茶碗:“梁家老大羽翼已成,在外頭的人面比他老子還廣。梁老侯不是為嫡子又是為誰?皇上豈能不知。唉,梁家老二我見過,人倒是溫文和善,可惜……”

  他搖搖頭,未再說下去。

  明蘭心頭不忍,嘆道:“功名利祿這四字,真不啻鋼刀一把,懸於世人頭上。”

  顧廷燁嘴角彎起,故意道:“為著妻兒安穩,便是我,哪怕刀口掙命,也會如此的。”然後炯炯有神的望著,滿期待的等妻子反應。

  誰知明蘭搖頭道:“此言差矣。若沒梁老侯起先的一力栽培,梁家大爺焉能有今日?嫡弱庶qiáng,還不早早請立世子,到來不及時才急的拼老命,老侯爺難道沒有錯?”

  然後她加倍炯炯有神望回去,似笑非笑:“說起來,咱們團哥兒也有位庶出兄長呢?”

  顧廷燁搖頭苦笑,他本想哄明蘭高興感動一把,誰知這小女子狡獪如狐,兼學得二師兄絕招,平生擅長倒打一耙。

  “團哥兒沒有兄長,你是知道的。”

  據看管那邊的人說,昌哥兒依舊孱弱,曼娘也依舊不思督促兒子讀書習武,只把緊張兮兮的把昌哥兒箍在身邊,鎮日寸步不離,輕易連鄰舍孩童都不讓近,快將兒子養成小姑娘了。

  他搖頭之餘,也覺著放心。

  他當初就是有此顧忌,才早早設計好,叫昌哥兒索性當個田舍翁算了。

  因此,他非但未將昌哥兒寫入族譜,還找鄭大將軍和段成潛陪同作保(這兩人比較穩重靠譜),到宗人府出具了文書,言明他的確有個外室之子,不過是年少妄為,其母卑賤,顧廷燁不堪宗族受辱,已講母子二人做了妥善安排,教他們衣食無憂。但昌哥兒將來不得以顧氏子孫自居,也不能分到侯府和父親的半分產業——類似於提早逐出家門。

  徹底斷了一切後路,免得各種狀況,或說顧侯不知有親子流落天涯,或說顧侯其實心中惦記,只是苦尋不到;或說明蘭妒忌,阻隔父子相認云云……廢話。

  明蘭自知這番布置,她站起抱著丈夫腦袋親了一口,低低道:“我知道侯爺為著我們母子,做了好些好些事了。”

  總不能殺掉昌哥兒罷,這年紀的孩子早記事了(曼娘的灌輸),哪怕養在別人家裡,也難免有人為牟利而攛掇昌哥兒來胡攪蠻纏。若其時父母已逝,團哥兒豈不頭痛?

  她又親了口在他鼻樑上,“梁老侯爺雖用心可憫,可在我瞧來,侯爺比他qiáng多了。”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還有,你不要掉下馬去,要多吃蔬菜,少飲酒吃ròu。”

  顧廷燁摸摸自己的鼻子,拉低明蘭的腦袋,咬了她的小鼻子一口,眉角含笑:“又來胡說八道,吃素與騎馬有什麼相干?”

  明蘭正色道:“酒ròu吃多了,馬會生氣。”

  顧廷燁摸著她微突起的肚腹,然後手掌慢慢往上,因懷孕之故,明蘭身體日漸豐柔,觸手儘是軟綿綿的,他咬著她的耳垂,呵出熱氣:“戒酒戒ròu,那戒不戒色?”

  明蘭臉上熱烘烘的,耳畔燙的要命,又覺察出他身子發硬,忸怩道:“那個……最好也戒了。”

  危及福利,男人當即翻臉,一臉討債相,“你少裝蒜,不是早過了頭三個月麼?都戒了,還不若出家當和尚呢!”懷團哥兒時,又不是沒做過。

  明蘭腰肢一扭,輕巧的從他懷中跳出來,雙手合十一拜,嘻嘻道:“大師戒嗔。”

  男人攔腰將之抱起,大步往裡屋走去,大笑:“小娘子服侍的好,本大師就不嗔了。”

  明蘭被高高抱起,用力擰他腰上的ròu,又咬他耳朵,紅著臉:“小聲點!叫人聽見了,還當哪個yín僧來採花呢!”

  ……

  隔了兩日,梁府才使人來報喪。

  此時,恰如蘭早半日和夫婿啟程了,而明蘭有了身子,與白事相衝,光明正大的不用去了,姐妹中只有華蘭能過去意思下,其餘多由墨蘭的正牌嫂子柳氏張羅。

  其間,柳氏不但禮數周到,還溫文關懷,很有分寸的幫著親家料理了些瑣碎事,連國舅府前去弔唁,張氏回來都夸柳氏。

  “……我娘說,表姑姑素少誇人的,這回也贊你三嫂嫂好呢。”張氏帶兒子來串門,還拿了好些溫補的藥食來,笑著觀望明蘭肚皮,直道定是個男胎。

  明蘭笑道:“我今日才知梁府二奶奶是你表姑姑,她是我四姐的嫂嫂,豈非亂了輩分。”

  張氏擺手道:“我家親戚多,姑娘出嫁後大多渾叫的,表姑姑和我娘熟,我卻沒多見。”

  “那就好,我還憂心以後該怎麼叫呢。”京城權貴之間聯姻,端的是盤根錯節,鄭大夫人的表親也數不清。

  明蘭轉頭去瞧炕上,團哥兒乖乖趴在一個織錦雙鯉魚花樣的紅緞襁褓旁,好奇的看著白嫩嫩的嬰兒,時不時用伸著胖胖的手指,或撓或摸,那嬰兒脾氣甚好,也不哭鬧,還發出貓咪般的小小笑聲。

  “那會兒還跟只小貓似的,這麼點日子,就這麼大了。”明蘭看這孩子氣色紅潤,想來張氏母女養的甚好,“可有名兒了?”

  “起了個小名,叫望哥兒,盼望的望。”張氏看著兒子,滿眼慈愛滿足,與幾個月前那絕望蒼白的女子幾乎判若兩人。

  “我說你家團哥兒呢,這都過周歲了,大名還沒起呀。”

  明蘭苦笑道:“還磨著呢。只盼進學前能起好。”公孫老頭於起名上甚是磨蹭,顧廷燁又看哪個字都不好,就一日日拖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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