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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雖病的快死了,頭腦卻十分qíng形,話說的十分漂亮:“二弟常年在外,家裡的事不清楚,如今好歹交代一番,將來家事順暢,我也對得住父親臨終的囑託了。”

  一片靜默中,眾人心裡雪亮。

  “……顧家這位大爺,著實是個人物。”盛老太太緩緩道,雙目微闔。

  明蘭嘆息道:“廷燁……心裡很不痛快。”

  雖知道十分艱難,且免不了招人詬病,但顧廷燁有信心能擺平那幫子混蛋,可如今顧廷煜替他做了,冒著得罪太夫人的風險。

  這個人qíng,他記也得記,不記也得記。

  “他們肯走麼?”老太太靜靜靠在椅背上,低聲問。

  “不肯,也得肯。”清脆的聲音異常冷漠。

  老太太倏然睜開眼睛,直盯著明蘭,目中精光陡生,沉聲道:“你待如何?”

  明蘭身姿傲然,淡紅的嘴角微彎:“如今,丹書鐵券,御敕匾額,俱在我這兒。他們若不走,我就不拆澄園的牆。想並府,做夢。”

  “所以……”老太太緩下神qíng,興味道。

  “我拖的起,廷燁拖的起,大傢伙兒都拖的起,唯獨……”明蘭忽淡淡的笑了下,“廷燦妹妹卻等不起了。”

  顧廷燦若想說門好親,就得趕緊了,不然真要成老姑娘了。

  小秦氏此人,一輩子都慣會躲在後面裝白花,卻拿別人做靶子沖前頭。

  這回,明蘭要讓她自己動手去了幫手,水落石出,浮出來的就是各自真實的面孔,以後若要再斗,就得自己赤膊上場。她一概奉陪!

  過了良久,老太太才略開了笑顏:“這是你想的?”

  明蘭眼神堅毅:“他予我尊榮和信任,我不能只安享富貴。”

  第151回 小姑子的婚事

  托盛老爹的福,明蘭曾有幸親眼觀摩一流白花表演近十年。林姨娘可以用各種原因輕而易舉的挑起王氏的怒火,有幾次明蘭幾乎可以確定她是上趕著挨罰的,或站或跪,弄出點傷來更好,然後盛老爹就會和王氏大吵一架。

  後來房媽媽暗地裡說,如今的林姨娘已大不如前了,想當初(姚依依沒穿之前),林姨娘什麼都不用做,只要人前人後偷偷抹淚(表示各種委屈),或哀春傷秋一把(傷懷身世),甚至只要神色落寞,那時的盛紘就會熱血沸騰,正氣凌然的為她去抱不平,或去訓斥王氏,或補貼林氏大把好處。

  明蘭總結:凡是白花,都需要一個或幾個正氣凌然的不平黨,他們總能輕易的被白花的各種委曲求全或深明大義而‘感動’,繼而前去打倒邪惡勢力。

  其實明蘭覺得林姨娘還不夠本事,她最多只能哄得盛紘為自己去衝鋒,真正頂級的白花,可是能連原配的親生兒女都‘感動’的站在自己親媽的對立面,去為個破壞自己家庭的小三抱不平,這是何等功力。

  總而言之,白花的戰鬥模式決定了她們必然隱藏後頭,需要藉助某些‘正義人士’,如果親自上陣出招,張牙舞爪,那就不叫白花了,該叫食人糙。

  所以此時的明蘭陷入一種莫名的興奮中,她明知這幾日會有許多麻煩糾纏等著自己,她依然興興頭的期待著;她十分好奇,當身邊再無可借使之人後,那位‘賢明達觀’的太夫人會如何行為。

  葬儀結束之後的某日,顧廷燁手持當年那份分家文契,當著濟濟一堂,以漫不經心的口氣直接道:“不知四叔和五叔何時遷居?若要幫手,言語一聲,小侄自當聽命。”

  最近過的憋屈,五老太爺當場就怒了:“你小子這就趕人了麼?!”

  顧廷燁連話也懶得說,只拂袖起身,攜上在一旁裝老實的明蘭,雙雙離去。

  所謂大làng淘沙,這種關鍵時刻,才能看出各人的真實心性。

  面對顧廷燁的倨傲,尚帶著幾分文人傲氣的五老太爺最有骨氣,二話不說就嚷著要搬家,還說了兩句痛快話‘就算你小子留我,我還不願呢’,五老太太心急如焚,多次勸說不下,只好拿‘那宅子多年無人居住,尚需修整時日’云云來拖延時間。

  顧廷煬自在詔獄裡吃了些驚嚇,回府後就躲在屋裡和美妾嬌婢飲酒作樂,再也不肯出來了,煬大太太照例縮脖子不發言;由於意見不同意,顧廷狄夫婦也只好拖拉的張羅著搬家。

  明蘭聽了,微微一笑轉頭道:“你瞧怎地,叫我說中了罷。五叔是真清高,五嬸嬸卻是個西貝貨。”顧廷燁道:“當初娶煬大嫂子時,就說五叔縱算不通世故,到底重信守諾,不失君子之風;五嬸卻有些慈母多敗兒了。”

  明蘭大為贊成,忍不住問道:“這麼明白的話是誰說的?”

  顧廷燁黑了臉,半響,才幽幽道:“是老爺子。”

  比起五房的混亂,四房倒難得的平靜,四老太爺哼哼唧唧的躺在chuáng上‘養病’,便如沒聽到那日顧廷燁的話,整房人從上到下一概緘默不語。

  明蘭扁扁嘴,心裡鄙夷,並不予評價。

  這麼耗了半個月,太夫人漸漸‘病癒’,走東家串西家,到處勸說安撫,誠懇挽留兩房,還自說自話的表示顧廷燁那日的話不過是說說而已,請大家不要當真。

  並趁明蘭來請安時,提起了這事。

  “如今煜兒已出了百日,便是動土修建也不礙事了。皇上把澄園和侯府中間那片地也賜了下來,你和燁兒打算何時拆牆並府?”

  明蘭心裡瞭然,微笑道:“地和牆都在那兒杵著,也跑不了,這事不急。”

  太夫人眸色一閃,慢慢撥動著腕子上的念珠:“不急是不急,可也要有個定程,總不好一日拖一日,到底是一家人,隔著堵牆算怎麼回事?”

  明蘭掩袖輕笑:“瞧您說的,金陵和青城和京城三地,隔了何止一堵牆,難道咱們就不是一家人了?血緣親qíng乃是天性,要緊的時候,還不是出人出力。是不是一家人,又不在一堵牆,您多慮了。”

  太夫人怔了一怔,qiáng笑道:“這話倒也是。”頓了頓,又愁容滿面,“還有一事,你四叔和五叔當初出了錯,如今已事過境遷了,也該把侯府的匾額掛上去。這幾日,我夜裡老夢見燁兒他爹,心中多少惶惶不安。如今靠著燁兒的本事,把咱家的聲勢重新振起來才是。不然,不然……我以後去了地下,也沒臉見他們的父親了!”說著,眼眶中便有淚珠閃動。

  長輩這般qíng狀,多少叫人動容,可明蘭卻眼望窗外,慢悠悠道:“老侯爺的心愿麼?我瞧也不盡然吧。他臨終的心愿,不也沒人當回事麼。”

  這話一說,太夫人臉色驟變。

  顧廷燁從不是忍氣吞聲的主,這回既替侯府求了qíng,還得替顧廷煜辦喪事,氣堵憋屈之下不好發作,待賓客走後,索性當著金陵和青城族人的面,把事qíng抖摟出來,算是出口惡氣。

  當初那幾位受託的族叔羞憤難言,尤其是青城長支的嫡房堂伯,更是當場發難:“當初你們叫我等交出書信,百般狡辯,明明說是替廷燁侄子看顧產業,免得他胡亂糟蹋了。就算以前廷燁侄子荒唐不懂事,可他領軍職後可算出息了,你們為何還捂著不拿出來!”

  四房和五房一陣尷尬,不敢開口應答,只有顧廷煬不知死活的嚷嚷:“大伯那會兒都病入膏肓了,誰知道他腦子清醒不清醒?萬一他老糊塗了呢……”

  話還沒說完,就遭來一頓鄙視的目光,然後他被五老太爺一記響亮的巴掌甩在臉上。

  眾人責難之下,連太夫人的不鏽鋼般的好名聲也受了磨損,雖然她一早就交還了其中三分之一的產業。金陵的一位堂叔母素來尖刻,作為同輩的妯娌,她常被和‘賢惠慈愛’的太夫人做對比,這次總算逮著機會了,當即酸諷:“還真當她是百年難得一回的好後娘呢!”

  聽了這些,顧廷燁大慡,連後來五老太爺交還了那三分之一的產業都沒怎麼注意。

  只有四老太爺皮厚不怕開水燙,依舊裝傻中。

  太夫人變了霎臉色,硬邦邦的開口:“不論如何,總得定個日子吧!”

  明蘭不緊不慢的撥動茶葉,緩聲道:“您說的是,不過侯爺說了,破土動工不是小事,待他空了,要親自督工檢查,如今他忙的很,待過幾年他空了,再說不遲。”

  太夫人倒抽一口涼氣:“幾年?莫不是說笑!”隨即大怒,“我們顧家的面子往哪兒放!”

  明蘭依舊不快不慢的口氣:“您別急。侯爺說,這次動工怕要大整,不單單是把牆推了完事。侯府歷經幾代,有些房舍屋子都老舊了,索性趁這次機會,把門面圍牆和有些地方好好翻修一下。”

  太夫人目光閃動:“那兩位叔叔的房屋,更是要動工咯?”

  “這我亦不知,得聽工匠師傅的。”明蘭裝糊塗。

  太夫人定定的瞧了明蘭好一會兒,目光森然。

  明蘭笑的溫柔和氣:“連聖旨都說‘並府事宜,一應權宜’,您何須著急呢?況且,我們就在隔壁,半炷香的腿腳就可到,這邊有什麼事,儘管叫人傳話就是。”

  太夫人面色陰晴不定,明蘭朗目以對,無有半分異色。

  “……你說的有理,的確不急。”

  她也不再羅嗦,只舒緩了神色,再度靠回羅漢chuáng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起了家常;明蘭也不再多提,十分配合的聽她嘮嗑。

  這次便這樣過去了,但明蘭心裡警惕:這塊骨頭很硬,要當心牙齒。

  此後,明蘭照常生活,時不時去關心一下邵氏的身體,帶些小點心小玩意哄嫻姐兒玩,然後理家治府,檢查蓉姐兒功課,婉拒別府宴飲帖子,安分的在家服齊衰。

  八月初,揮淚送走了才長柏兩口子,因怕窮山惡水缺醫少藥,一兒一女就留下了,全哥兒留在壽安堂由老太太教管,小女孩則由王氏照看。

  官方理由是,老太太年邁,不堪重累,所以王氏分擔一二。

  晴姐兒生的玉雪可愛,粉嘟嘟的娃娃整日笑呵呵的爬來挪去,極招人疼愛,倒也撫慰了王氏那怨婦一般的心qíng;大約是有了寄託,明蘭某次回娘家時,居然發現王氏面盤子也胖了,人也和藹了,摟著小孫女一刻都捨不得放手。

  這是好事。有利於團結和諧。

  這段日子平淡無味,一應消遣娛樂活動都停了,最大的收穫莫過於蓉姐兒那北海冰山一般的爛功課終於有了融化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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