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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她怎麼了?”明蘭奇道,若眉向來自詡清高,從不愛和眾丫頭混著玩鬧,為了表示避嫌,只要顧廷燁在,她是連面都不露的。

  翠微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說起來,若眉年紀是這屋裡最大的。我好幾次瞧見她老往前院湊,還常與外書房服侍的丫頭小廝熱乎來往,我瞧著……她怕是起了心思。”

  明蘭吃了一驚:“是外書房的那些相公書吏?”

  翠微無奈道:“若眉那丫頭您是知道的,她素來愛擺弄個詩詞文墨的,府里的……她怕是瞧不上。”她看明蘭有些發愣,連忙又道:“先不論外頭人是否願意討個丫頭做媳婦,但給不給恩典是夫人您的事,在這之前,咱們可容不得私相授受那一套!一個不好,要壞了一屋女孩和夫人的清譽。”

  明蘭才想說笑兩句,但見翠微一臉緊張的模樣,便趕緊點頭道:“我雖覺得她們千好萬好,但也得遇上明白人家,好罷,橫豎還有幾年,慢慢看著。回頭你去說若眉兩句,還有丹橘,這丫頭老毛病又犯了罷,她們住隔壁屋的,定是早知道若眉這事,不過為著姐妹qíng分,又心軟瞞下了,回頭我去說她。”

  翠微臉色微微不自在,苦笑著:“夫人,您心裡清楚就好,唉……”

  說話間,庭院裡響起一陣‘老爺回來了’的聲音。

  隨著一陣風聲鼓動,帘子被打起,顧廷燁闊步昂首邁進屋內,翠微福了福,道聲安後便告退了,明蘭想起身,卻被按了回去,顧廷燁見明蘭面色蒼白,低聲道:“你歇著,別起身。”

  明蘭也不堅持,只叫了夏竹來幫著更衣,她斜斜靠著,見男人眉色飛揚,顯是心qíng愉悅,便微笑著問道:“老爺這麼高興,莫不是……?”

  顧廷燁挺立間,紫金高冠上鑲嵌的暗紅寶石閃爍璀璨,錦袍玉帶更顯成熟英武,氣質出眾,他轉頭就瞧見明蘭睜大一雙期待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明亮。

  他當即瞪眼笑罵道:“不是升官發財!”

  明蘭被看穿了,訕訕的笑了笑,又無精打采的靠回軟榻,顧廷燁換上一身石青色銀紋薄縐緞家常服,揮手叫夏竹下去後,坐到明蘭身邊,摸摸她的肚皮上暖包,問道:“還疼麼?”

  明蘭垂下軟軟的耳朵,搖搖頭:“只是沒力氣。”

  顧廷燁輕撫著明蘭的臉頰,慢慢湊過去頭挨頭並排靠著,他的皮膚被日頭曬的微微發燙,微沙的粗糲,刺刺的胡茬,貼在明蘭柔嫩沁涼的臉頰上,輕輕摩挲著,過了許久,夫妻倆同時輕嘆一口氣,不約而同一起開口,內容卻截然相反。

  “還是晚些生孩子吧。”

  “還是早些生孩子吧。”

  話一出口,兩口子愕然相視,彼此目光俱是驚異好笑,顧廷燁先開口了:“你個傻丫頭,先好好調理身子,生孩子有什麼好急的?日子且長著。”

  明蘭連帶紅暈,白膩已極的肌膚上如染出一層絢麗的胭脂:“才不是呢,過來人都說,生了孩子後,小日子就不難過了。”

  “是麼?”顧廷燁頗有疑慮,“不是懷孩子太早太急會傷身子麼?”

  “誰說的?”明蘭失笑道,“老人家都說過的,只消身子調理妥當了,就好生孩子了。”

  應該說,這男人在chuáng上雖然很生猛,但有些地方卻很體貼。自打明蘭照著賀老夫人的簿子開始調理起,她就委婉的提出要求,每個月能不能休戰那麼幾天,最好等兩輪湯藥吃完了再懷孩子。提出這個要求時,明蘭本有些惴惴不安,這個時代講究越早有孩子越有福氣;誰知顧廷燁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還反覆吩咐明蘭要好好調理身子。

  “鰥夫當一回就夠了,還指著你多撐幾十年呢。”當時顧廷燁如是玩笑道。

  當然,體貼的結果是,剩下的日子裡戰鬥格外激烈,直殺的天昏地暗,熱qíng四溢。

  聽了這話,顧廷燁微微鬆開眉頭,揉著明蘭的小手,寬慰道:“你自己當心些,在外頭時……”他頓了頓,很欣喜道,“我曾聽,說有些莊戶人家的婦人,到了五十還能生孩子呢。”

  明蘭大是羞惱,發力的擰了一把男人的臂膀,不料碰上硬碩的肌ròu,反倒弄得手指發麻,她佯怒著低罵道:“你羞也不羞!”

  夫妻倆調笑了一陣,愣愣的才想起來一開始在說什麼話題來著?明蘭又問了一遍,顧廷燁面上喜色道:“常嬤嬤明日要來。”

  “我的佛,總算來了。”明蘭笑著雙手合十,“嬤嬤再不來,我都要找上門去了。”

  自從顧廷燁回京後,常嬤嬤便帶著寡居的兒媳和孫子孫女,從京郊搬到了貓耳胡同住下,常嬤嬤因獨子過逝要服三年齊衰,到顧廷燁成婚那時還差一兩個月的孝期,為著怕沖了新婚夫婦的喜氣,便一直避著不來。

  “常嬤嬤也忒多慮了,哪那麼多講究的。”明蘭對這位常嬤嬤一直狗仰威名。

  顧廷燁笑道:“嬤嬤是鄉下大的,最信這個,她性子又執拗,反正不差多少日子,便依了她罷;明日她來時我若還未回府,你且留她一留。”

  明蘭微笑著應下,夫妻倆又挨著絮叨了些私話,這時外頭丹橘傳報:“秋姑娘來了。”

  顧廷燁怔了一怔,濃墨般的眉頭再次蹙了起來。

  明蘭趕緊把男人推開,整了整剛才親昵時弄亂的衣裳鬢髮,才發話:“快請她進來。”一邊還要下軟榻,卻又被顧廷燁按了回去。

  秋娘挽著個小包,一身秋香色的束腰紗軟襖,款款緩步而來,見到明蘭坐躺在軟榻上,顧廷燁雙手搭膝,端坐榻旁,她趕緊低下頭,先福身請安,明蘭笑著請她坐下。

  “你來有什麼事?”顧廷燁耐著性子道。

  秋娘滿臉儘是溫柔,微側著臉頰,抬頭看向顧廷燁,柔聲道:“眼見著日子愈發熱了,我記得老爺素來苦夏,新做了幾件涼快的夏衫褲袍給老爺送來;還有幾個小香囊,我放了老爺喜歡的沉水香,還有驅蚊蟲的松香和艾蒿。”一邊說著,一邊把手裡的小包袱抖開來,輕輕往前一送;可是顧廷燁卻一動不動,秋娘有些尷尬。

  明蘭看氣氛不對,趕緊解圍:“你去拿過來,回頭我瞧瞧這針線,丹橘……出去看看午飯可好了。”還是少叫人看著比較好。

  丹橘接過包袱,輕輕的放到一旁的翹几上,恭敬的出去了。

  秋娘怔怔的瞧著顧廷燁沉靜的神qíng,輕輕道:“老爺……我……”

  顧廷燁只看著秋娘,明蘭看著他俊挺的側臉,眼底是深深的沉思,他看著秋娘,緩緩道:“這些東西,你可給蓉姐兒做了?”

  秋娘呆滯了一刻:“我我,我預備著做完了您的,就給蓉姐兒做。”

  “你回府至今,可有給夫人做些針線?”顧廷燁再問。

  秋娘趕緊站起來,朝著明蘭就跪下了,惶恐道:“是我的疏忽了,這幾日忙著抄經書,只來得及給老爺做了。”

  因為沒有丫鬟在場,所以沒人去扶秋娘,明蘭只好微笑著勸慰道:“這沒什麼,你照看蓉姐兒要緊,趕緊起來吧。”

  秋娘卻不敢起來,膝蓋朝著顧廷燁的方向挪了挪,張口yù言,顧廷燁抬手打斷了她,忽問了一句:“今早你給夫人請安了嗎?”

  秋娘連忙道:“這是自然的,奴婢如何敢忘了本分。”

  “那你為何不在今早把東西交給夫人?”

  秋娘聽了這句話,不敢置信的猛然抬頭,見顧廷燁目帶責難,甚至還有幾分暗諷,她張口結舌,什麼也說不出來,眼眶一紅,眼看著就要掉淚。

  屋裡一片安靜,明蘭萬分尷尬,很想溜掉算了,偏偏半幅裙子叫顧廷燁坐住了,動彈不得,只能微偏開腦袋,撿起軟榻旁的一本山海志,假作看起來。

  “你若不想留著,我可置份厚產於你,叫夫人給你尋個好人家,你出去好好嫁了便是。”顧廷燁開口就是這麼一句。

  “不!”秋娘厲叫起來,滿臉驚恐,連連磕頭,漣水簌簌而下,“我對您絕無二心,我的心意,我的心意……老爺如何不知!我我……我就是立刻死了,爛了屍首,化了膿,燒成了灰,也絕不出去!”

  明蘭滿身不自在,恨不得捂起耳朵,這樣悽厲堅決的表白,她上下兩輩子都是第一次聽見,她心頭髮麻,忍不住側眼去看身旁的男人。

  “這世上的事豈能盡如你的意思。”顧廷燁毫無所動,似還有些悵然,眼神滄桑悠遠,不知想到以前的什麼事,他緩緩接著道,“你的心意我知道,我原當你也知道我的心意,看來是我錯會了。”

  秋娘低低抽泣起來,明蘭幾乎把頭埋進書冊里去。

  顧廷燁語氣肅穆,卻十分平靜:“你這幾日上躥下跳,不知禮數,出醜賣乖,我看在往昔的日子,一句話也不曾說,莫非你真當自己是正頭主子了,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秋娘顫著嘴唇,冷徹心扉,再不敢仰視男人,趕緊低頭;她自小服侍顧廷燁,素知他性子剛戾,如今雖穩重許多,但骨子裡卻沒變過的,他要麼不發作,一旦發作就是極狠的。

  這也是明蘭頭一次聽顧廷燁發作,這樣平心靜氣,這樣字字見血;一片和風煦日,卻隱隱含山雨yù來的危險氣息。

  “你跟了我這麼多年,素來忠心周全,該你的體面和富貴,我不會少你的,百年之後,也會有人供你一碗飯。”顧廷燁愈發淡然,“可你也當知道惜福,我把蓉姐兒託付於你,你該當如何待她,不用我來教你罷;你若不會,有的是人會。”

  秋娘跪在地上,忍著眼淚,不敢抬頭。

  “下去罷,好好想想本分。”

  顧廷燁說了這句後,秋娘一邊拭淚一邊低頭出去,到門口時,顧廷燁忽又叫住她,秋娘滿臉希冀的回過頭來,卻聽顧廷燁道,“以後你再有東西,直接交給夫人。”

  這句話是最後一根稻糙,秋娘瞬間面如死灰,踉蹌著出去了。

  屋裡的兩個人都沒話說,過後良久,明蘭長長嘆了口氣:“你就算要訓她兩句,也該叫我先出去,這樣子……她面子上豈非下不來。”多尷尬呀。

  顧廷燁微一後仰躺下,腦袋枕著明蘭的大腿,簡短道:“她貪心了。”

  明蘭心裡默認,秋娘把過去多年的患難之qíng,錯以為可以發展成男女之愛,作為一個通房妾室,這何止是貪心,可惱,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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