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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紘冷笑道:“若只是短了銀錢,我也不至如此,只是那家子孫實在不肖,偌大一家子裡,讀書武功籌謀計劃之人竟無半個,老國公夫婦自己倒還好,可膝下幾個兒子……哼!大房驕奢yín逸,父子素有聚麀之誚,二房,哦,來提親的就是這房次子,那二房的一把年紀了還不停的討小老婆,將房裡的丫鬟媳婦將及yín遍,我在京城時聽聞,他連兒媳婦房裡的貼身丫鬟都討去睡了,真真辱沒斯文,敗類之至!”

  王氏聽的魂飛魄散:“我說他們堂堂一個國公府怎麼上趕著來我們一個六品知州家裡提親,怕是京城裡的體面人家都不肯把女兒嫁過去吧?”

  “太太這次說對了。”盛紘收起扇子,搖頭道。

  “那也不能是忠勤伯府呀,他袁家如今門庭冷落的緊。”王氏氣憤道。

  “這倒不是。”盛紘終於來了興致,熱切的說“我這次特意去拜訪了忠勤伯府,見了老伯爺的幾位公子,嫡長子是早聘了國子監祭酒章大人家的千金,那次子我瞧著倒好,沉穩識禮,威風凜凜,年紀輕輕就在五城兵馬指揮司里謀了個差事,我又特特去向竇指揮使打聽他的人品才具,那竇老西你也是知道的,素來狂傲,可他也把那袁文紹結結實實誇了一頓,還嘆氣說,那少年郎因被家世連累,一般的官宦世家都不敢與他們結親,差些的人家他們又瞧不上眼,好端端的一個後生拖到快二十了還沒成家,大約是我在竇老西面前顯了意,第二天,袁家就託了人來說項。”

  王氏猶自繃著臉:“你也說了,一般的官宦世家都不敢與他們結親,他們如今要勢沒勢要錢沒錢,我們幹嘛上趕著去!”

  “廢話!若不是人家現在有難處,也輪不上我們華兒。”盛紘也用王氏的話反唇相譏,“他家也是倒霉,先帝爺在位時,不慎捲入伊王謀逆案中,連同還幾個世家一起被奪了爵,潦倒了幾年,後來當今聖上即位後大赦天下,翻查了舊案方發現連著忠勤伯府在內的幾個公侯伯府著實有些冤枉,算是被牽連的,遂起復了四五家,他家就在其內,可還是被斥責了處事不謹行止不端,足足褫奪了十年的銀米俸祿,冷落起來。”

  “老爺既然說的頭頭是道,何必還要和他家結親?”王氏扁扁嘴。

  “你懂什麼?像這種有爵位在身的王公家出來的子弟,大都顢頇無能,因祖上有蔭,顧不思讀書,不想習武,不求進取,兩三代之後便不成樣子了,可這袁家因為遭過難,他家子孫便比一般的能幹懂事,有過磨難的方知立業之難,我瞧著袁文紹很好。”

  王氏還是不豫,轉過頭去不說話,盛紘走過去扶住王氏的肩膀,細聲說:“華兒是我們的頭生女,我如何會委屈了她,記得那時我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候補知事,又被指派到那苦寒之地,華兒出世時,我們竟連一個像樣的奶媽子都尋不到,我一邊讀書備考一邊當差,你又要管家又要服侍我和老太太,華兒那時乖的讓人心疼,從不哭鬧惹事,稍大一點了,還能幫你理事,說句誅心的話,這許多子女里,我最疼者就是華丫頭。”

  王氏想起當初那段艱難的日子,眼眶就紅了,盛紘聲音也微微顫抖:“當時我就想,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了華兒,我不指著用華兒攀龍附鳳,只希望她能嫁個有擔當的男人,夫妻和睦,琴瑟和鳴,將來生兒育女,一生平順。”

  言語殷殷,一片慈父心腸,王氏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忙低頭拭淚,盛紘又道:“袁家再不好,終歸有爵位護著,若是仕途不順,至少有個伯府可以依附,若是袁文紹爭氣,將來一樣有榮華富貴等著華兒。”

  王氏早就被說動了,一邊用手絹角拭淚,一邊嗔道:“呸,一個潦倒貨也被你說的跟朵花似的,老爺見事比我明白,且再讓我打聽打聽那袁文紹的品性如何,都二十歲了,也不知他房裡有幾個人,要是有那淘氣跋扈的,我可不依,我的華兒可不是嫁過去受罪的。”

  “好好好,都依著娘子。”盛紘親熱的摟過去,“那小子要是貪花好色,我第一個不答應,我們定要細細思量,給華兒找個頂頂好的女婿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

  古代官宦人家結親是很講究,往往要查人家三代,官宦人家也分有家底的和沒家底的,分一代的和世代的,好的父母往往會給自己的女兒兒子挑的很仔細。

  通常是嫡子嫡女,庶子還好,庶女沒份滴。

  第8回 華蘭,墨蘭,如蘭,明蘭……

  夏末秋至,北地不比南方,天氣漸漸乾涼起來,盛府免不了煮些甜湯來潤肺止咳,明蘭自來這裡後大半時間倒是病著的,這一變天就更加虛弱起來,常常乾咳氣喘,請大夫來不過開些滋補之藥,偏偏明蘭最厭惡中藥的味道,她急切的思念著川貝枇杷露和咳喘寧,越這麼想就越抵制中藥,喝一碗倒要吐半碗,整日裡病歪歪的,半點力氣也提不起來,曾經身板壯壯還練習過防身搏擊術的明蘭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盛紘和王氏斟酌再三,又四處打聽袁文紹的人品才幹,最後還是定了他,這就過了納彩之禮,送出了華蘭的生辰八字遂行問名禮,王氏的思路非常神奇,居然分別請了一個得道高僧和一個有為道士來合八字,這一僧一道都說是雙方是百年好合的八字,王氏這才放了心,盛紘瞧王氏房中的香几上,左邊擺了一個拂塵右邊立了一個木魚,不由得失笑:“太太這到底是信佛呢還是信道,也說個准數,對準了拜方靈驗些呀。”

  王氏知丈夫是在調侃自己:“哪個靈驗我就拜哪個,只要華兒好,讓我拜牆根糙也成。”

  盛紘容色一斂:“我知你是一副慈母心腸,最是好心,最近我瞧著明兒不好,你也多留些心,這麼咳下去,莫送了一條小命。”

  王氏道:“昨日京里來信,忠勤伯府這幾天就要來下小定了,華兒見我忙的焦頭爛額,就自己把明丫頭的事兒給攬過去了。”

  盛紘搖搖頭:“華兒一個小孩子知道什麼,你還是自己過問牢靠些。”

  王氏笑道:“瞧老爺說的,華丫頭哪裡是小孩子了,要是諸事順當,不是明年底就是後年初便要嫁人了,將來要服侍公婆夫婿,也該學著照看人了;這幾天,她把自己份例的雪梨羹和杏仁湯都送給了明丫頭,還天天拿眼睛死盯著明丫頭吃藥,吐半碗就要加一碗,明丫頭嚇的都不敢吐藥了。”

  盛紘心中大慰,連連點頭:“好好,姊妹間本就該如此,華兒有長姐風範,很好很好。”

  華蘭大小姐是個嚴格執行的負責人,溫qíng不足,威嚴有餘,明蘭但凡流露出一點不肯吃藥的意思,她就恨不得撩起袖子親來灌藥,明蘭嚇的出了一身汗,病倒好了一大半。華蘭又捉著她天天踢毽子。明蘭猶如被押解的囚犯一般,在華蘭的監督下,立在院子裡一五一十的踢著毽子,每天要踢足三十個,每三天要累進五個,華蘭大小姐居然還拿了個冊子做明蘭的鍛鍊日誌,一臉獄卒相的天天勾對記錄,少踢一個都不行。

  華蘭是個大姐姐型的女孩,內心充滿長姐qíng結,可惜她同胞的弟弟妹妹都無法滿足她這個需求,長柏秉性老成穩妥,華蘭不要被他訓去就燒高香了,而如蘭卻任性刁鑽,桀驁不馴,華蘭素與她不和,說她一句倒會還嘴三句,王氏護著,她又不能真罰如蘭;而林姨娘那裡的兩個她不屑插嘴,長棟又太小,所以她一直沒什麼機會擺大姐姐的譜。

  明蘭脾氣乖順和氣,讓做什麼就做什麼,說她兩句也不會犟嘴,只會怯生生的望著你,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偶爾還發個小呆,華蘭對這個小妹妹很是滿意,幾乎比自己妹妹還要喜歡些。

  忠勤伯府動作挺快,沒過多久就來下小定,因為袁文紹年紀著實不小,他們指著明年中就能完婚,盛紘拿出當年考科舉時的文章架子,寫了些雲山霧罩的託詞在信里,也不知人家是不是能看懂,大約意思是女兒還小,不忍早嫁,言辭懇切的表達了慈父愛女之心,那袁家立刻又加了不少聘禮,還請了鴻臚寺的一位禮官來下聘,盛紘里子面子都賺足了,也很上道的又加了些嫁妝,並把婚期定在明年五月,兩家都很滿意。

  之後,華蘭就被鎖進了閨房繡嫁妝收性子,明蘭鬆了口氣,她現在已經累積到每天要踢65個毽子,踢的她腿直抽筋,這下看守自己被關起來了,她也可以再次回到了吃吃睡睡的小豬生活,當然,時不常的要被如蘭騷擾一下。

  天氣漸漸轉寒,春夏秋都還好,這一入冬,南北氣候差別就立刻顯現出來了,各房紛紛燒起了地龍,各色土炕磚炕,還有精緻漂亮的木炕——就是把寬闊舒適的chuáng和炕結合起來的寢具,明蘭本是南方人,從不知古代北方竟然還有這樣既保暖又舒服的炕chuáng。估計是踢毽子的功勞,天氣這樣冷明蘭竟然沒有感冒生病,不過,別人病倒了。

  盛老太太到底年紀大了,且南北遷徙太遠,多少有些水土不服,入秋之後也開始咳嗽了,她素來威嚴,屋裡的丫鬟婆子不敢逼她吃藥踢毽子,所以病根一直沒斷,一入冬就時不時的發低燒,這一天突然燒的渾身滾燙,幾乎昏死過去,大夫來瞧也說兇險的很,老人家最怕這種來勢兇猛的寒症,一個弄不好怕是要過去,這下可把盛紘夫婦嚇壞了。

  盛老太太要是沒了,盛紘就得丁憂,華蘭就得守孝,那袁文紹已經二十了,如何等得了,盛紘夫婦立刻意識到事qíng的嚴重性,於是同心同德,齊心協力,日夜輪流去照看盛老太太,每一副方子都要細細推敲,每一碗藥都要親嘗,險些累的自己病倒。不過這副孝子賢婦的模樣倒是引得全登州官宦士紳競相誇讚,也算歪打正著了。

  幾天後,盛老太太終於退了燒,緩過氣來,算是撿回一條命,盛紘夫婦不敢放鬆,緊著把庫房裡的各種滋補藥品送到壽安堂里去。對明蘭來說,再名貴的滋補藥也是中藥,那味道高明不到哪裡去,心裡不免暗暗同qíng盛老太太,還沒同qíng兩天,壽安堂突然傳來一個消息,說是盛老太太年老孤寂,想要在身邊養個女孩兒,聊解冷清。

  消息一傳出來,幾家歡喜幾家愁,先說歡喜的。

  “娘為何叫我去?都說老太太脾氣乖戾,性子又冷漠,一年到頭也說不上幾句話,那屋裡簡陋的很,沒什麼好東西,況老太太一向不待見你,我才不去自討沒趣。”墨蘭窩在炕上的被籠中,身上披著一件栗色點金的灰鼠皮毛襖子,懷裡抱著個橫置的金葫蘆掐絲琺瑯手爐,小小年紀已經出落的清麗儒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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