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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蘭一句不吭,當做沒聽講,照舊使喚,因為盛紘對王氏還沒有完全放心,所以時不時會去看看明蘭,這時明蘭就會老實不客氣說:“晚上口渴,媽媽不給我水喝;……您上次給我海棠露了嗎?我一點也沒見著……太太給的點心?媽媽說她小孫子喜歡吃,就給拿走了……媽媽說,等她空了再給我補衣裳上這道口子。”

  盛紘臉色立刻就放下了,王氏也尷尬不堪,她最近正忙著辦華蘭的及笄禮,哪有功夫管明蘭,她一生氣就把丟了她面子的丫鬟婆子統統罰了一頓,一開始丫鬟婆子不服,照舊給明蘭小鞋穿,明蘭也不當回事,繼續告狀,不過兩次,僕婦們都老實了,明蘭的日子也好過了。

  其實告狀是個技術活,現代職場和古代盛家都一樣,告的好能夠改善自己的生活,告不好卻適得其反,這裡面是有訣竅的。首先告狀對象要準確,明蘭一開始就知道王氏沒把她放在心上,只要養著不死就行了,盛紘倒還記著衛姨娘的好處,內疚她年輕輕就沒了,所以明蘭的告狀對象是盛紘;其次,告狀的目標要明確,明蘭只告丫鬟婆子的,卻半句不提王氏,反而常常說王氏給這給那的,是下人偷懶耍滑,王氏一邊聽著倒也還好;最後,也是最重要的,要裝傻,明蘭從醒過來開始,就一直呆呆傻傻的,說話不利索,反應也遲鈍,完全沒心機的傻樣子,反而安全。

  漸漸入夏,日頭炎熱,暑氣灼熱著人的皮膚,這一天明蘭在內屋午睡,兩個小值班的小丫頭在外堂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閒話。

  “大小姐的及笄禮可真氣派,據說太太把登州有些臉面的太太夫人都請來了,門口光是轎子就排了兩排,為了怕外客熱,太太還一口氣買了幾十車冰塊鎮著,流水價的往裡送冰碗子,老爺也特意回府觀禮。”一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鬟。

  “太太特意從翠寶齋定製了一套頭面首飾,媽媽說那可是京城第一珠翠樓,不知花了多少銀子,還有大姑娘身上那條襦裙,媽媽說那上面的刺繡是流觴繡,走動起來上面每一條紋路都會動似的,那時太太娘家老太太送來的,大姑娘的命真好,小梅姐姐,你說我們姑娘將來……”一個圓臉的七八歲小女孩說。

  “哎,我們姑娘怎麼能比,大小姐可是嫡出的……”

  明蘭躺在裡屋聽著丫鬟的對話,這兩個小丫頭王氏分給她貼身使喚的,大點兒的叫秋雨,小的叫小桃,前者原來是王氏房裡的三等丫鬟,後者是剛剛從家生院裡提拔上來的,說是和六姑娘年齡相仿好相處——想到這裡,明蘭無可奈何的鼓鼓臉。

  因為要整頓盛府內宅,盛紘恨不得把所有的下人都汰換一遍,除了個別太太和林姨娘的得力心腹,其他二三等的灑掃丫鬟幾乎全都倒騰了一遍,然後又從家生院裡選些新的來補充,那些模樣伶俐的,都是先給了前頭幾個少爺小姐,輪到明蘭時,只剩下這個傻傻的小桃。

  不過……也好,明蘭把小小的身體在蓉覃上翻了個身。

  盛華蘭的及笄禮明蘭並沒有看見,但可以想像那場面,她並沒有特別羨慕嫉妒的,只是睡的迷迷糊糊之際會想,盛華蘭這樣的出身才是穿越女應該投的胎呀。

  完成了及笄禮,王氏立刻以無限的熱qíng投入到尋找大女婿的工作上去,時不時的要和盛紘和盛老太太交流意見,每當這個時候,華蘭就會一臉嬌羞的掩面回屋。明蘭不由得感嘆,社會果然進步了,想當年姚媽舉著照片給姚依依說相親對象時,姚依依可是全程參與的,並且擁有最終否決權和決定權。可這裡即使是盛華蘭這般受寵,她的婚事自己也無法插手,明蘭第一次見識到了什麼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經過一段時間的商議,盛紘夫婦手裡留下兩個最終候選人,令國公府第五個孫子和忠勤伯府的次子,還沒等夫妻商量出結果來,時任開封府尹的邱敬大人來為兒子提親了。

  “原本華兒剛剛才及笄,也不急著選婿,可邱大人這一提親,我們卻不得不快了,要麼應了邱大人家這門親事,若是不應也得有個說法。”王氏坐在一張蝙蝠流雲烏木桌旁,面前堆放著幾張大紅洋金的帖子,頭上龍鳳金簪的流蘇不住抖動。

  “邱兄是我的同年,我們兩家原也知根知底,本來結成這樁婚事也無不可,可是……”盛紘手握著一把huáng楊木骨的摺扇,在屋裡走來走去。

  “可是什麼,老爺快說呀。”王氏急道。

  盛紘坐到王氏對面,端起桌上的白瓷浮紋茶盞淺啜一口,道:“那邱二公子我是見過的,模樣品行都配得上華兒,本來我就不喜華兒嫁入王公府邸,那裡雖然富貴,終究門庭深鎖,華兒又心高氣傲,真嫁入了那地方也未必如意,我們與邱家那是門當戶對,也不怕華兒受委屈,可是這次我去京城,瞧著不妥。”

  王氏聽到華蘭嫁入公侯之家的難處時連連點頭,聽到最後,還執起手中團扇給盛紘輕輕打扇。盛紘緩了緩,湊過來低聲說:“當今皇后沒兒子,論嫡是不成了,而接下來最長最貴的,無非是德妃淑妃所出的三王爺和四王爺兩位皇子,聖上遲遲沒有立太子,不過是因為三王爺身子孱弱,且年過四旬尚無子息,而有子嗣的四王爺卻偏偏晚了半天出世,如今聖上身子尚且硬朗還好,將來萬一有個山陵崩,那些王爺身邊的近臣怕是有事。”

  王氏於朝堂之事一竅不通,茫然道:“這與大丫頭的婚事何干?邱敬大人是個外官呀。”

  “可邱敬的長兄卻是三王爺的講經師傅!”盛紘怫然,他其實也很想和妻子推心置腹,可妻子的思想總和他不同步,林姨娘倒是和他很同步,卻偏偏是個妾。

  王氏想了想,不由得大驚失色:“老爺,這的確不妥,不論聖上是不是立三王爺,只要三王爺生不出兒子來,將來這皇位也得給人家呀!我聽說那四王爺可不是個吃素的。”

  看妻子總算上道了,盛紘點點頭,又嘆氣道:“我也時常勸說邱敬兄,像我等外官暗暗結交些京官內臣也就算了,可千萬莫要牽扯進立儲大事中去,京城裡那麼多公侯伯府,都門兒精,有幾個摻和進去的!當初先帝爺即位也算順當了,可也奪了好幾個沒眼色的爵位,撤了不知多少一二品的大員,何況我等。我勸了幾次,邱兄都聽不進去,反而和他長兄加倍親近三王爺,我也知道三王爺為人宅心仁厚,明德賢孝,可是,可是……”

  “可是他沒有兒子!”王氏及時給盛紘補上,“沒有兒子,三王爺再賢德也沒用,邱大人也太糊塗了,儲位之爭豈是鬧著好玩的,我瞧著四王爺一準能上位。”

  “那也不一定。”盛紘突然殺了個回馬槍,“邱兄以及三王爺身邊一干僚臣也不全糊塗,他們知道三王爺若非子嗣問題,早就立了儲的,於是就想出一個點子。”

  王氏道:“什麼點子?”

  盛紘愈發壓低聲音:“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他們攛掇了幾個大臣在外頭鼓吹著,要效仿宋英宗故事。”

  王氏絞著帕子,憤懣的嗔道:“老爺就別和我拽文了,我大字都不識一筐的,如何知道什麼宋英宗故事。”

  盛紘含蓄的嘖了下,無奈的解釋道:“那就是說,如果三王爺即了位後卻始終沒有兒子,就讓他從兄弟那過繼個兒子過來,聖上兒子可不止這兩位王爺,下面幾位年少的王爺不都有兒子嗎,反正論起來都是聖上的孫子。”

  王氏笑著拍手道:“這倒是個好主意,那幾個小王爺母族卑微不說,聖上也不大上心,皇位是無緣了,過繼他們的兒子最是妥帖;可……這能成嗎?四王爺能答應?”

  “誰說不是?如今鼓吹過繼一事的幾個早已成了四王爺的眼中釘ròu中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倘若將來是四王爺即位,那邱家……”盛紘沒說下去,但王氏也全明白了。

  “這就是個賭注,賭贏了邱家雞犬升天,賭輸了,邱家一敗塗地,可何必要賭呢?邱家現已是富貴雙全的了。”盛紘喟嘆道。

  “——老爺,邱家的婚事咱們不能答應,他邱家願賭,咱們可不能拿華兒來賭,要是弄個不好,咱們全家被牽連也是有的。”王氏的思路突然清晰起來了,她從腰下又拿出一條絳紅底繡葵花的汗巾細細摁著額頭,忽抬頭轉而又問:“老爺素日在官場上為人厚道,常與人交好,如今就沒一個可以結親的?”

  盛紘道:“不是沒有。還在泉州時,我就細細盤算過我那群同年同科好友,都不合適。”

  “都不合適的?”王氏疑道。

  “你那日是怎麼說挑女婿的?”盛紘看了她一眼,學著王氏的口氣慢悠悠的說:“要門第好,家底厚,人口簡單,公婆妯娌好侍弄,最最要緊的是人家後生要有能耐,要麼讀書有功名,要麼會辦事的有產業,要麼有武功爵位。我素日結交好友大都是書生,與我同年同科的,官位高的不多,官聲好官位高的,又家底單薄,可家底厚的,自是早就被長輩定好了的。大理寺的柳兄倒合適,可他家嫡子還小,將來倒可以給如蘭說道說道。唉——”

  王氏神色有些尷尬,訕訕的笑道:“老爺不必憂心,這不還有別家嘛,我瞧著令國公府就很好,他們雖是降等襲爵,從太祖爺封爵至今不過才第三代,那忠勤伯府倒是原等襲爵,可他們家如今的光景不好,早被聖上厭棄了,還是不要的好;令國公府好,赫赫揚揚,家世鼎沸,又風光又旺盛。”

  “……這可未見得。”盛紘慢條斯理的打開摺扇,慢慢搖著:“我幼時隨著老太爺和老太太在京城裡住著,與維大哥哥在令國公府家塾讀過書,那家人我很是瞧不上;外邊看起來光鮮,內里卻污穢不堪,那家塾也腌臢的很,我與維大哥哥只讀了半年就出來了。這次我到京城辦事時,聽聞令國公府愈加不堪了,家裡人口眾多,主僕上下,安富尊榮,幾個小爺們,不過和長柏大小,屋裡竟有二十多個媳婦丫鬟伺候著,如此窮奢極yù,大的小的全都揮霍無度,鋪張奢靡,出的多進的少,內囊早就空了。我不過稍稍與耿世叔透露華兒及笄在即,他們就找了來與我說,言談之中流露出有結親之意。”

  王氏嚇了一跳:“你是說,他們瞧上了大丫頭的嫁妝?”

  “難說,何況他們家貪了媳婦嫁妝的,又不是一次兩次了。”盛紘不屑。

  王氏猶豫道:“可那終歸是國公府呀,那樣排場風光的人家,若不是現在有難處,也輪不上我們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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