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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安知笑的兩眼成線:“好說好說。”

  ——這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小女娘,有一種奇特的魅力,仿佛你在她面前是個最尋常不過之人。無關官秩,無關身體是否殘缺,只不過平日打交道多了關係不錯,相互看著順眼而已。

  於是,少商稟報過皇后,就隨著岑安知往尚書台去了,據岑安知說,此時應該只有幾名講經博士陪著皇帝,誰知到了尚書台,值衛宮門的小黃門卻道:“來了好些位大人,這會兒正面見陛下呢。不過陛下適才說過,程娘子來了就宣。”

  岑安知似是有所知,頗有深意的看了眼少商,然後領她往裡走去。

  今日君臣會面的地點並沒有選在正殿,而是在平日皇帝召老兄弟飲酒敘舊的偏殿,少商跟在岑安知身後,還未踏進偏殿就聽見裡面吵吵鬧鬧。

  一個粗豪的聲音道:“……當初陛下心慈饒了他們,他們不但不思感恩,還心有怨懟,暗中伺機報復!依臣看來,就該斬草除根!”

  然后里面響起一陣贊成的呼喝,都是‘沒錯,正該如此’,‘大恩成仇,就該殺光了才是才是’云云。

  這時一個斯斯文文的聲音響起:“諸位稍安勿躁,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當初陛下饒過乾安餘部自有其用意。可是如今過去這麼多年了,怕是人心有變啊……”

  少商暗叫這人厲害,明著看似乎是在幫皇帝,其實也在施壓。

  她聽裡面爭辯的厲害,有心退縮,誰知岑安知卻似乎胸有成竹,讓小黃門高聲傳報後大步踏進偏殿,少商只好苦著臉跟上。

  今日在場人多,少商下跪叩頭舉臂稽首,將一整套禮節行的完整妥帖,皇帝在上面看了,輕扯了下嘴角。然後少商又向眾臣行禮:“妾程氏,拜見諸位大人。”

  眾臣看在皇帝的面上,也紛紛抬了抬手臂,以示回禮。

  短短抬眼間,少商已看清了殿內諸人——

  虞侯和吳大將軍是肯定在的,他們前者後面坐了三四個文臣,後者身旁簇擁了四五名武將;大越侯與中越侯也在,他們周圍是些未著官袍的勛貴老臣。

  比較稀奇的是三皇子居然也在,十分特立獨行的坐在皇帝下首的位置。

  “……皇后身體如何?”皇帝問。

  這話一問出來,殿內眾臣就互相以目示意——雖說今日是非正式場合,但畢竟正在討論國家大事。這種情形下,皇帝忽然召見一個外臣之女詢問皇后的病情,是十分不妥當的。

  少商忽然明白了:皇帝要的就是這份不妥當。

  她定了定神,恭敬的回話:“回稟陛下,娘娘從前日起咳疾加重,今早倒不可咳了,可鬱結不化,氣虛體寒,昏睡不止,一時難以痊癒。”

  皇帝冷聲道:“王淳是皇后的親族,出了勾結逆賊這樣的大事,皇后是該病一病了!”

  ——說的皇后就跟裝病似的,這老頭子壞的很!少商腹誹。

  “父皇。”三皇子忽開口,“王淳娶了文修君,因而是皇后娘娘的戚族,而非親族。”

  皇帝沒好氣的罵道:“你給朕閉嘴!”然後回頭對少商道,“聽說昨日你與王淳之女吵了一架,朕看你是越來越有出息了,居然在長秋宮門外吵架!”

  少商暗叫‘來了’,皇帝臭老伯果然不肯放過她!

  “回稟陛下。”她恭敬的低下頭,“妾並非有意無禮,而是那王娘子口口聲聲車騎將軍是冤枉的,說其父絕無可能私通逆賊!她還說……”

  那個粗豪的聲音再度起來,原來是吳大將軍身後一名虬須魁梧的武將。只聽他道:“她是王淳的女兒,自然要說是冤枉的,這種話不值一提……”

  吳大將軍沉聲道:“陛下讓程娘子說話,你插什麼嘴,退下!”

  那虬須武將只好忿忿閉嘴。

  皇帝朝少商頷首:“繼續說。”

  少商道:“王娘子說,王將軍為人庸碌,只要有醇酒美人便心滿意足,去謀逆造反……王將軍哪會那麼有‘志氣’啊!”

  她抬起頭,可憐兮兮道:“陛下,妾亦覺得王淳將軍沒那麼大的膽子,是不是弄錯了啊,皇后娘娘都擔憂的病倒了……您看……”

  “無知女子!”虞侯身旁的一名文臣怫然大怒,“朝廷大事你一介婦人知道什麼!居然敢在這裡大放厥詞,當論重罪!”

  這時忽然殿外的小黃門高聲傳報——“衛將軍凌不疑到!”

  皇帝微不可查的揚了揚眉:“宣。”

  凌不疑進殿行禮,起身後端坐,然後朝剛才訓斥少商的那位文臣道:“李功曹好威風,聽吾婦說話莫非辱沒了您。如此看來,在下以後可不敢與大人您張嘴了。”

  李功曹憤然道:“今日御前論政,有這小女子什麼事,她居然……”

  “李功曹是眼歪了還是心歪了。”凌不疑打斷他的話,順便不滿的看了皇帝一眼。

  “吾婦難道是自己闖進殿來指手畫腳的,難道是自作主張插嘴的。明明是陛下召見,陛下詢問,吾婦據實稟告。李功曹應當請奏陛下,要麼驅逐吾婦出殿,要麼讓勸諫陛下不要詢問她,你沖一個十餘歲的小女娘耍威風,也當不得什麼好漢!”凌不疑長眉微挑,聲音中透著一絲少商從未見過的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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