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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曉心裡不知是怒還是恨,這些折磨人的法子一向是她的拿手好戲,以往下手之前從沒管過對方的死活,誰能想到有朝一日竟會被人用同樣的法子殘忍相待。

  感覺到那薄薄的利刃已在耳上劃出一道血痕,她心砰砰一陣亂跳,她最愛惜容貌,寧願死了,也不願缺少五官,忙急聲道:“我是真不知道!我只知道玉屍要在七七四十九日內收全百名男子的魂魄,而且要求這些男子都身強體健,不得有病弱之軀,像是要擺什麼陣法。”

  常嶸聽了這話,匕首又往那雪白的皮肉上切深幾分,一股鮮紅的血頓時順著春翹的耳朵淌了下來。

  春翹只覺臉頰一陣滾熱,忍不住尖聲叫了起來:“你們就算將我千刀萬剮,我也編不出別的答案,我是真不知道!”

  沁瑤見她臉上五官都嚇得有些扭曲,不像作偽,想著玉屍雖肯用她,卻未必有耐心對她解釋自己所為,這話倒也未見得是假話。

  便不再理會她,轉身出殿,追上師父和阿寒,去幫那些失魂之人魂魄歸位。

  正好這時緣覺剛從玉泉邊上返回,手中親自捧著一個包袱,裡頭碩大的的金缽里正是那些離散的魂魄,被他施了護魂的法子,小心妥當地安置在其中,找到那片竹林,果見裴紹等人正面無表情地立在林中,個個面如青灰,像是因魂魄離體太久,已有油盡燈枯之勢。

  清虛子和緣覺面色一變,再不敢耽誤,忙各自布陣,小心翼翼地將魂魄一一引回他們體內。

  陣法施完,裴紹跟許慎明等人臉色總算好看了些,但因神魂仍有些不穩,神智尚未恢復,一個個如同初生嬰兒般睡得極憨實。

  清虛子又吩咐沁瑤和阿寒將有助滋養元神的三陽丸給眾人服下。

  此後緣覺便帶了幾名得力的弟子留在山上繼續固陣,剩下的弟子幫著將裴紹等人移到山下。

  常嶸等人也未閒著,將捆得如同粽子一般的春翹和曾南欽丟到車上,轉身瞧見失魂落魄的唐慶年,問藺效:“世子,此人該如何處置?”

  唐慶年先前被丟在主殿上,無人管他的死活,險些被殭屍拆吃入腹,好不容易被常嶸等人救下,聽得這話,萬念俱灰地一笑,既不自辯,也不求饒,擺出一副任憑處置的架勢。

  藺效看他一眼,淡淡道:“交給大理寺處置吧。”

  他雖能體會唐慶年恨毒了繼母的心情,卻對他的做法不敢苟同。在藺效看來,報仇也好,泄憤也罷,由始自終都不該傷害無辜,唐慶年不殺繼母,不殺那位壓制他的繼母娘家大哥,偏拿年幼的繼弟開刀,可見其心性何等偏激狹隘,與其說是被玉屍所惑,不如說他骨子裡本就少了幾分磊落坦蕩。

  回長安路上,裴紹和許慎明因習武的緣故,身子比旁人來得更強健,半路便甦醒了,起身看到清虛子等人,好一陣茫然,不知身在何處,只覺自己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中景象歷歷在目,猶如親歷。

  清虛子等人將來龍去脈與他們說了,二人越聽神色越是肅然,因他們丟魂之初並未喪失神智,每一件事都能清楚地喚起回憶,即便到後來,雖身心皆不自主,卻仍有殘存的神智。

  不但記得春翹是如何折磨他們,更能記得南苑澤湖畔曾有人出手相救。

  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二人自是感激不已,納頭欲拜。

  清虛子等人卻因佩服裴許二人的品性,怎麼也不肯受這等大禮。

  回到長安,已是日暮時分。

  這時一眾丟魂之人都已甦醒,憶起夢中被春翹控制殺人之事,個個都痛悔交加,跌足不已,甚或有當場痛哭流涕的。

  藺效想起大理寺最近少不了失蹤人口的報案,便令常嶸暫且將這些人看管起來,等安置好沁瑤後,再領著他們到大理寺將事情的首尾交代明白。

  剩下裴紹和許慎明,前者由清虛子等人陪同回家,許慎明則告了辭,腳步虛浮地自行回宮。

  沁瑤在馬車上看著他離去的高挑背影,想起他寧願被春翹折磨,也不肯助紂為nüè,心裡生出好些好感,暗想等回了書院,一定要跟裴敏說清事情的原委,也免得裴敏仍對他心存誤會。

  到了裴府,藺效沒打算跟著進去,只在府外等沁瑤辦完事出來。

  因沁瑤好端端在裴府失蹤,連裴紹都半夜不見了人影,裴氏夫婦一大早又是給瞿府送信,又是派人四處找尋二人下落的,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瞿家人到青雲觀尋人不見,知道沁瑤多半又是跟師父去哪捉妖去了,最多一兩日自會平安回來,不必太擔心。但怕裴府起疑,只好也跟著做出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樣。

  到了傍晚,裴敏見哥哥和沁瑤一無下落,坐立難安,正跟父母商量要不要報官,裴紹卻突然跟清虛子等人一同回來了。

  裴敏見沁瑤滿身泥濘,形容狼狽,嚇了一跳,顧不上細究她究竟去了哪,先引她回房換了一身乾淨衣裳。

  等裴紹將事情交代明白,已過去了整整一個時辰。

  裴氏夫婦早先曾被殭屍噩夢折磨,聽了這話,先前對兒子的種種疑慮終於得以解開,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忙紅著眼圈對清虛子等人再三致謝。

  裴敏卻發了好一陣呆,等好不容易消化完哥哥的話,正要細問沁瑤,沁瑤卻低聲道:“我還有好些話要對你說,等咱們明日回了書院,再與你細說。”

  裴敏只好作罷。

  沁瑤跟著師父等人出了裴府,只覺一眾繁雜至極的事情終於得以交代明白,再支撐不住,只覺神困體乏,只想好好回家睡上一覺。

  清虛子不知是沒精力再盯著沁瑤,還是對藺效放鬆了幾分戒心,顧不上看管沁瑤,竟領著阿寒上了馬車,一徑回了青雲觀。

  沁瑤眼睜睜見青雲觀的馬車絕塵而去,不免有些訕訕的,半晌無言。

  藺效卻正是求之不得,對沁瑤道:“時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府。”

  沁瑤抬眼看他,抿嘴笑道:“嗯。”

  藺效見她笑得露出嘴角邊兩個深深的梨渦,不自覺也跟著笑了起來,好一會,伸手撫了撫她亂蓬蓬的發頂,看著她道:“明日便要回書院上課了,今夜好好歇息,只要我有空,便會去書院找你。”

  沁瑤眸子亮晶晶的,仍是看著他笑,點頭道:“嗯。”

  兩個人形容都有些狼狽,看上去一點也不整潔體面,甚至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卻同覺彼此之間前所未有的親近。

  到了瞿府,藺效扶沁瑤下車,兩個人相對而立,心裡好些話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同時靜默,可這靜默都含了柔情蜜意。

  四周一片寂靜,只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藺效低頭看著沁瑤,見她臉龐在月光下分外柔美光潔,眸光一暗,伸指輕撫過她的臉頰,忍不住低頭去吻她。

  只聽大門吱呀一聲,黑暗裡忽傳來一聲隱含惱怒的男子聲音:“阿瑤!”

  第100章

  瞿子譽慣常冷靜自持,甚少有情緒失控的時候,可眼下卻分明既驚且怒,下了台階,直朝沁瑤大步走來。

  沁瑤頭皮一緊,忙跟藺效拉開距離,紅著臉看著瞿子譽道:“哥——”

  瞿子譽一把拽過沁瑤的胳膊,厲聲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聲音又急又厲,每一個字都如石子一般沉沉擊打在沁瑤心上。

  沁瑤臉登時紅得要滴血,窘迫得不敢再看哥哥,恨不能將頭埋到地fèng里。

  瞿子譽將沁瑤護在身後,目光銳利地看向藺效道:”世子,瞿某不知道你對舍妹到底存著什麼樣的心思,她年紀尚幼,許多事仍懵懵懂懂,不知深淺進退,但你洞明世事,該明白當中的道理,你身居高位,日後定然另有良配,若真待她有幾分真心,自該離她遠遠的,為何還要一再來招惹她?”

  藺效神色一凜,正色道:“瞿公子,藺某傾慕瞿小姐已久,從不敢存半分戲弄哄騙之意——”

  瞿子譽雖然性子謙和穩重,其實深諳激辯之道,當下毫不留情打斷藺效道:“不敢存半分戲弄哄騙之意?世子倒提醒了我,本朝的天潢貴胄歷來由皇上指婚,可皇家規矩森嚴,最講究門當戶對,翻遍宗卷,也未聽說六品官員之女做親王世子妃的先例。也就是說,三媒六聘、十里紅妝,你一概都給不了,怎敢大言不慚說自己未存戲弄哄騙之意?還是你見我瞿家門第鄙陋,索性仗勢而為,想哄著我妹妹給你做妾?”

  藺效一點也不遲疑道:“我從未打過讓沁瑤給我做妾的主意,賜婚之事藺某早有章程,只待時機成熟,便會請皇伯父為我和阿瑤賜婚。三媒六聘、十里紅妝,一樣都不會少,絕不會讓沁瑤受半分委屈。”

  沁瑤聽了這話,雖仍羞得不敢抬頭,心裡卻仿佛春湖投入一顆石子,一圈圈蕩漾開來,嘴角忍不住翹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瞿子譽聽了這話,倒也些意想不到,愣了一愣,隨後又冷笑道:“你有什麼法子讓皇上和瀾王爺同意這門親事?說你一早便看中沁瑤?還是說婚前便與她有了來往?恐怕他們到時候非但不肯賜婚,只會認為沁瑤有心攀龍附鳳,繼而遷怒於她,讓她從此壞了名聲!你該知道,以咱們瞿家的品級,沁瑤根本不可能在宗婦的遴選範圍內——”

  他說到此處,驟然頓住。

  前些日子沁瑤莫名其妙被招進雲隱書院讀書,他心中疑惑,曾輾轉打聽皇上重開書院的緣故,後來隱約聽說皇上會在雲隱書院學生中為宗室子弟挑選婚配人選,一旦入書院就讀,無論門第高低,都會順理成章成為宗婦遴選人。這也是當時一眾朝廷官員搶破了頭要將女兒送進書院的緣故。

  他早就懷疑當中有蹊蹺,如今看來,果然是此人在背後一力謀劃。

  他細思細想,身子久未動彈,這人為了謀娶沁瑤,竟如此煞費苦心,一路謀之策之,安排得再嚴絲密fèng不過,這份對沁瑤的志在必得,恐怕遠不是他所能撼動。

  想通此處,他忽生出一種濃濃的無力感,擺擺手道:“罷了罷了。”

  第101章

  到了晚間,裴敏令丫鬟慶兒將寢具搬到沁瑤的房間,脫鞋上床,挨了沁瑤躺下。

  兩人絮絮叨叨地說話。

  沁瑤將玉屍的事從頭至尾跟裴敏說了,其中許慎明一節,說得尤為仔細。

  裴敏因昨日在家中已聽裴紹說過一回,原有的震驚和恐懼已減輕了許多,新添了一份好奇,聽得很是認真。

  沁瑤說到許慎明寧可被春翹nüè待折磨也不肯傷害無辜時,暗暗留意裴敏的表情,果見她神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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