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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個瘋子,”撫在杯壁上的手一頓,貞寶林嗤笑,眼睛裡卻掠過一絲懼怕,“她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連不該給妃嬪們看的受刑過程都直直白白地放到眾人面前。警告此事幕後主使的同時,也是在藉機警告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吧。不說古往今來,至少在本朝,沒有人可以比她做的更狠。

  “說到底,為母則強。”元霜感嘆。

  “呵,積惡成仇,她也不怕生出個怪胎。”

  “主子——”小宮女垂頭站在簾外,稟報導,“吳婕妤求見。”

  貞寶林一愕,想到宮裡風聲鶴唳,不由恨聲:“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來做什麼!大大方方地把我們的關係表露給人看?!”要死也別把她拖下水。

  “貞寶林何必急著撇清呢,以貴妃的手段,你以為你還藏的住嗎?”一道諷刺的笑聲由遠及近,吳婕妤撩開紗簾走了進來。

  “恐怕,就著芳華閣近日頻頻點的安神香這一樁,貴妃也早就心知肚明你在為了什麼害怕呢。”

  貞寶林扶了扶釵站起來,黛眉細蹙,很是不虞:“那又如何,宮裡頭近來點這香的人,可是不少。”

  “嗤,她們怕是怕了,也不過幾天的事兒,怕著怕著可不就過去了。卻只有始作俑者,一日不能定案,就要受一日驚懼罷。”

  “婕妤娘娘這話說的,”貞寶林稍稍恢復了儀態,翩然壓肩作禮,“這案子皇上不是早有了定論,還是婕妤作為始作俑者之一——心虛呢?”

  吳婕妤當即沉了臉色,諷刺道:“皇上那裡定了案,貴妃那裡可還不曾有。小小一個選侍,她就有能力洞察時機,恰好地撞上貴妃?這座次、路線、應變,真不知是誰交代她的。”

  貞寶林此刻洞悉了她的來意,不禁輕笑:“不就是吳婕妤教她的麼?”

  吳婕妤大怒:“本宮教她的?貞寶林想打瞌睡,本宮就送了個枕頭給你!你自己利用不周,枕頭成了一堆破棉絮,反要咬本宮一口!倒是本宮的不是。”怒火沖了理智,多年來上位者的自稱不覺就帶了出來,她猶不自知。

  “婕妤慎言。您現在遷出了儲秀宮正殿,可不再掌管一宮了。”貞寶林涼涼地道。

  吳婕妤氣的發抖,卻恐怕事情鬧大更沒好處,勉力壓住:“流言是不是你放出來的?”

  “婕妤說的什麼?”貞寶林一派茫然無知的樣子。

  “說曹選侍之所以衝撞貴妃,都是我攛掇的。因為禁藥一事謀害貴妃不成,懷恨於心!”見她不認帳,吳婕妤氣的臉色鐵青,尖長的護甲衝著貞寶林,“是不是你放出來的!?”

  “婕妤——慎言,”貞寶林慢悠悠地握住吳婕妤指來的手,笑里更添一絲嫵媚,“宮裡的人怎麼想,又豈是我小小一個寶林可以左右的?”

  吳婕妤狠狠地一抽手:“你以為把我推出來就能保自己無虞?做夢!我不能好過,你也休想!”

  話里餘音猶在,她已然腳步匆亂,憤憤而去。

  “主子?”元霜見自家主子怔忪著看向吳婕妤離開的方向,出言提醒道。

  握成拳的手緩緩攤開,潔白細膩的掌心,一條血紅的傷口赫然於上,滲出縷縷血絲。恐怕就是剛才吳婕妤抽手的時候造成的。“元霜,替我包紮一下。”她輕聲道。

  元霜見狀皺起了眉頭:“主子稍等!”

  “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傷口牽動著眉尖細蹙,貞寶林輕吸了一口氣,“難道要終日惶惶,等著貴妃把手段施展到我們身上的那一天?”更何況還有吳婕妤這顆定時炸彈。

  “主子以為?”上好了藥,元霜動作輕緩的纏著紗布,問道。

  “容我再想想,總有辦法的,”她喃喃,“總有辦法的。”

  也許現在就動貴妃不切實際,那麼,不如換一條道兒走走看。

  一個有過,整日惴惴不安,而另一端的咸福宮,因榮貴人力護貴妃有功,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好容易送走了一撥又一撥送禮討好的,榮貴人揉了揉肩:“煙魄,給你主子我捶捶背。”

  “哎,”煙魄應了一聲,取來美人錘,替坐在軟榻上的主子解乏,“以前主子天剛破曉就起來耍槍,夫人止都止不住,現在舒舒服服地坐在上位接禮稱謝,主子倒嬌貴起來了。”

  榮貴人早習慣了這丫頭嘴裡沒個把門,不過此番不同,即使沒人知道她們家族與當今的交易,不知道她是為護著貴妃而來,她這一救,也把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不過這倒不是全沒好處,別人懷疑,貴妃也多少能心知肚明,不會反過來針對她。

  她往左右壓了壓脖子道,舒緩的嘆息:“呼——往後你小心些,要是再胡亂說話,你主子可救不了你。”

  “奴婢怎麼就亂說話了,”煙魄嘟嘴,手裡的力道不變,“奴婢說的都是事實。”

  榮貴人瞥她:“事實也架不住你總說它,我不單指這一件,以後你都小心著點就是了。出門在外,把嘴巴鎖緊了。”

  “哦。”煙魄應了聲,卻更好奇起來,“主子,你為什麼要救貴妃?”

  “因為貴妃長的美啊。”榮貴人笑吟吟地道,煙魄一聽就泄了氣,怎麼想都是藉口,主子還是怕她亂說話。

  “我是為你好,知道多了,沒好處。”她見煙魄怏怏不樂地樣子,補了一句關心。至少她們家要做的事,對皇后娘家的李氏一族全沒好處,若要讓人知曉了,大概事情不成,反要引火上身。

  當今不相信李氏,就拉拔幾個還未成氣候地將門家族與之相抗衡,而她們家,就是聯合幾家的領頭人。這件事不易做,做的好了她們家族自然占了最大的功勞,但倘若做不好,她們家族就是出頭的椽子,先要被人砍斷。

  “奴婢不問就是了,反正主子現在得了皇上的看重,這可是頂天的喜事……”煙魄又有一下沒一下的錘了幾錘,突然振奮地抬起頭來:“主子,聽說這回聖上的壽辰別出心裁,白日會先去郊外的場地打馬球賽呢。”

  “你哪兒聽來的?”

  “正殿裡傳出來的,奴婢眼瞧著麗修容如今也是貴妃的人,這消息定是沒錯。主子這回可以好好表現啦。”她家主子的騎she沒的說!就是坐在馬上驅球也很有一手呢。

  榮貴人一點她額頭,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傻啊,就是打球賽,咱們后妃也只有看的份兒,哪裡輪得到你主子出風頭。”

  “咦……呃(⊙o⊙)……”是這樣嗎?

  ☆、馬球

  驟雨初晴,雲開微日。一場綿綿細雨將空氣中浮躁流動的塵埃洗去,魚兒擺尾悠遊,鳥雀枝頭鬧意,因是在夏日裡,雨後的景物很快褪去了濕漉漉地外衣,配合著日光熹照,糙木香氣,蒸蔚出天朗氣清的自然之景。

  皇家專供賽馬、蹴鞠、馬球等比賽的御苑裡,有熱鬧的歡呼聲不時傳出,如迎風的海浪一個接一個拍打下來,聲沸震天。

  賽場前方的位置,穿了華衣奢服的妃嬪女眷們一列兒坐在華蓋之下,棚頂顏色五彩,繡紋繁複精緻,四角或粉或綠的流蘇隨風垂曳,恰能遮陽擋風。碧桃自是坐在繡五爪金龍的華蓋之下,明黃的色澤在陽光中耀出璀璨的光芒,刺人雙目,除了皇后,後宮得享這恩澤地唯她一人而已。

  “瞧著還算熱鬧。”她將一瓣兒鮮桔餵在唇邊,牙齒一磕,輕咬出一股甜酸的汁兒,慢吮輕吸地道,“只是單單這樣看比賽又有些無趣。”

  現下尚且是兩隊侍衛打比賽熱場子,他們額上分別系了紅藍二色的頭巾以免混淆,更有助場外的人看明白是哪隊進球、哪隊失分。雖說世家宗親的子弟還不曾參賽,這些三等侍衛皮糙肉厚,不拘小節,打起來也是衝突激烈,精彩紛呈。

  皇帝側過頭,敲了敲桌案一笑:“是有什麼想法了?”

  這種正式場合,小東西還算收斂,不會無緣無故地駁了他的面子。她說出這話,無非是心裡盤算起了鬼主意。瞧她那吃東西慢條斯理的勁兒,還真當他看不出她眼底閃爍的促狹嗎?

  整個兒桔子將要吃盡,碧桃毫無顧忌地把最後一瓣桔送進皇帝嘴裡,沒有直面回答皇帝的意思,只笑盈盈地道:“吃東西講究色香味俱全——妾身餵的這桔子,滋味如何?”

  皇帝充滿深意地看她一眼,順著她的意含住了桔子,咽下後道:“還算甜。”要不是大庭廣眾之下,說不定還要咬一咬她瑩潤白膩的玉指兒,嘗一嘗真正的殊色香味。

  桔子本就不是夏季的水果,因是用技巧催產出來的,即使是送進皇宮裡,也不比秋季的鮮甜。

  “世間的道理可是相通的,”碧桃收回手,卷翹的睫毛一扇,似是被桔味所染,笑容甜上好幾分:“既然菜有三要,賽事又焉能沒有?”

  皇帝念及色香味三字,忍俊不禁,還不待他發話,身邊兒榮貴人撲哧樂了:“‘色’字妾身還想的通,香嘛,難道是奔跑的時候散出的汗——香?”她樂完見眾人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不免又擺擺手:“說笑,說笑。”

  碧桃順著她的思路想起來也是笑不可支,全然不見觀點被駁地惱意。這要是別的妃嬪說出來,用那綿里藏針、笑中帶諷得語調,她自然不會痛快。但榮貴人不同,經她撞飛曹選侍一事之後,碧桃就覺得,雖然她蠢笨的模樣大抵是裝出來的,但是直率的性子應是本真。

  如她所言,確實只是說笑。

  “比賽一事既然是置身天地之間,那自然的香氣不就占了那個香字?蔥蘢的花糙香,觀賽時所食的蔬果點心之香,還有——”碧桃隨皇帝方才的動作敲了敲桌案,笑容明媚,“還有這梨花木案散發出的幽淡香氣,盈鼻於此際,便都可聞作賽之香。”

  “讓你品詩作畫的時候坐不住凳子,這會兒看比賽,你倒有閒心想這些了。”皇帝挑了挑眉。小東西解的倒是有趣,只是他想起她素日念個詩都要嘟嘴落跑的模樣,不免想笑她這番雅趣十足的解釋。

  按現代話說,碧桃同志絕對沒有一顆文藝女青年的紅心。

  “還有‘味’字呢?”貞寶林嫵媚地彎了彎眼,表面上像是聞了件趣事兒捧場,心裡卻對這些裝模作樣地論調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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