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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她的未婚夫婿讓……薛氏族裡的人打死了……”

  像是補充楊選侍未盡的話,曹選侍陡然尖銳的嘶叫起來:“都是因為貴妃!如果不是她,那群昏官怎麼會不判那人死罪!他死的那麼慘啊!為什麼那人不給他陪葬!”

  “哈、哈哈哈……”她嗆的咳出了淚,還在繼續笑,“他不能陪葬,我就讓貴妃陪葬!讓她的孩子也一起陪葬!”

  皇帝大怒,正待揚手處置,碧桃攔住了他。“她所說的夫婿,可是吳婕妤族中之人?”

  趙忠信躬身上前,替思慮中的皇帝答話道:“回娘娘的話,恐怕就是您庶弟與她家犯下的人命官司。”只有這一樁牽涉到了貴妃。

  這件事碧桃曾在皇帝書房裡看見過,簡單處理後倒沒有關注過後續,只知道這事也是失手錯殺,所以沒有判死刑。當然,如果換成吳婕妤比她位高,那說不準就是另外一種判法了。

  她看見倒在地上狼狽不堪的曹選侍,不由沉思。她覺得,本來曹選侍應該沒有打算用這種方式報仇的,不然選秀時又豈會漫不經心地囫圇應付,剛剛又豈會極力讓自己陷入回憶里,才能將這一切用充滿恨意的口吻道出。

  這與情感濃厚無關,與一個人的性格有關。碧桃覺得,曹選侍確確實實應該是一個怯懦靦腆的姑娘。

  而要讓她生出這份勇氣,那個攛掇慫恿的人,究竟是誰?

  碧桃不露痕跡地掃了一遍席間,復對皇帝道:“皇上把她交給妾身處置如何?”

  “娘娘,您懷有龍胎,沾不得血腥啊……”楊選侍聞言立即出聲相勸,語氣里擔憂的意味甚濃。

  皇帝雖不多信神鬼,但事關孩子,他也覺得讓碧桃來下這個命令於她身子無益。他安撫地摩挲著她地手:“還是讓朕替你費神罷。”

  “我不。”碧桃毫不領情,嬌蠻地道,“你不讓我處置她,我不高興。寶寶也不高興。”

  要讓她好言好語地找理由勸皇帝,得多耽擱時辰啊。還是這招管用。

  不過她這會兒刻意把聲音壓的輕細,周圍人只見碧桃和皇上喁喁私語了幾句,皇上就應了下來,倒不知道貴妃娘娘當著眾人的面兒和皇上撒嬌撒痴。

  “隨你喜歡罷。”皇帝無奈地揉了揉額角。

  碧桃坐直身子,復覷了眼曹選侍,慢條斯理地道:“既然她傷了本宮的腳,那本宮……”她招來那個侍衛,低語吩咐了幾句,侍衛領命。

  就在眾妃嬪以為她不是想砍斷人一雙腳發泄,就是帶回慎刑司慢慢折磨的時候,幾個侍衛竟押著曹選侍走到了台上。

  台上還留著剛剛慶元班子表演“下火海”時布置的“火海”,一條布滿鐵砂的路。一眼望去,那鐵砂被燒的紅彤滾燙,炙熱非常。

  “今兒因曹選侍之故,擾了大家的興致。未免大家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碧桃笑睨一圈在座的妃嬪,“本宮就安排她將將功贖罪,給大家表演一段兒罷。”

  話說著,那曹選侍就被人從後一推,推上了紅燙的鐵砂路。頃刻間,就聽她的痛不可抑地尖叫聲遍徹戲院的上空,但因她聲帶受損,尖中帶啞,如嘶如泣,宛若從修羅地獄裡爬上來的鬼魂,孽債纏身,不得救贖。

  即使她想往回跑,都會被侍衛一次又一次的推回去。而灼燙的鐵砂像鋒利的刀尖,劃破她佯裝犀利的防護,只剩下她的哭泣、苦痛和顫慄。

  赤腳走過鵝卵石的人都知道,因為踩的痛,即使知道走當另一堆石頭上還是會痛,但是就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跳過去。走在無盡痛楚的路上,卻想有一處不那麼痛的地方,可以予以解救。

  只能是妄想。

  “娘娘,”被吩咐盯梢地芸縷走回來,謹慎地低聲貼耳,“吳婕妤和貞寶林的神情不對。”

  皇宮裡鮮有妃嬪觀刑地事出現,即使那個人掩飾的功力高超,碧桃借著看雜耍的名頭,完全不給人心理準備和反應的機會,她們掩藏的內心,都會無處可逃的暴露出來。而即便眾妃嬪都會顫抖害怕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始作俑者的表情和眼神也是不同的,她們更恐懼,恐懼於這樣的受刑過程在下一秒就落到自己頭上。

  碧桃認為吳婕妤在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輕舉妄動,不過要是吳婕妤把這一條脈絡交給貞寶林,和她達成協議,倒不是不可能。

  如今皇宮裡能和她爭的,又因為她擋路而急切地想除掉她的,皇后是一個,貞寶林,也是一個。

  “回去再細說。”

  “是。”芸縷立身,後撤了幾步站穩。

  大元朝的酷刑借鑑了前幾朝,堪稱精華薈萃。因而碧桃這一著,皇帝只覺得可列屬火刑之一,倒不如何驚奇,甚或覺得殘忍。謀害皇嗣實乃大罪,沒有滿門抄斬,只發落她一個人,怎麼做都不為過。

  “行了。”碧桃開口。

  芸縷擊掌作了個手勢,立即有人將曹選侍弄到了戲台邊上“火海”沒有波及到的空地。

  她整個人紅卷似蝦,鬢髮全散,汗濕全身,且有黑炭似得污漬蹭了在各處。最悽慘的就是她那一雙腳,精緻的繡鞋貼入肉中,整一塊兒全然變得黑沉如炭,腳趾上還有一點未滅的火星,仿佛輕輕一碰就要變成炭灰散地。

  生不如死。

  眾人背後冷汗涔涔,有的若不是別人提醒警告,恐怕都要哭出聲來了。

  “‘下火海’一詞未免失之文藝,與女兒家的婉約文雅不相襯。”碧桃就在眾人驚魂不定地表情中,笑語盈盈地道,“不若取詞牌《步步嬌》為曹選侍這一項表演起名。你們覺得如何?”

  這是步步尖疼,步步嘶叫啊。眾妃一時覺得腳底心火辣辣地鑽心疼起來。

  碧桃收笑,烏黑的眼睛一沉,聲音里有淡淡的威脅:“以後有人要是想和曹選侍一樣為大家表演取樂,本宮必定成全她。”——

  慈寧宮。

  “姑母,那個薛貴妃……”敏貴嬪提起這名字就先打了個寒噤,“您、您要再不出來制止,她就要把後宮的天兒都翻了啊!”

  香案上細煙繚繞,太后半闔著眼,捻過了一顆佛珠,久久未能出聲。

  ☆、事結

  敏貴嬪經這幾年,隱約是知道自家姑母不願再沾手這些權利之事。否則,貴妃也不致事事都不給她面子,只在過分的時候才肯住手。例如上回“堵嘴”的事。

  這麼一想,她就委屈起來,和太后哭訴道:“您不知道她有多囂張,就是皇后都壓不住她。雖說您和表哥只給了她協理的權利,現在要問起奴才們來,誰不怕她、巴結她、聽她的?哪怕她和皇后一起下令,那些媚骨的奴才都只聽她的!”

  “不說上回她大庭廣眾之下就來堵我一個貴嬪的嘴,就是這次的事兒,皇后娘娘說要審,吩咐侍衛的話侍衛不聽,她更是直接撂了一句‘您就歇了罷’,再這樣下去,上下尊卑,豈不全亂了套!您說是不是!?”

  敏貴嬪的話太后不置可否,只是手上捻珠的動作一頓,又念了一卷《妙法蓮華經》後方睜眼喚:“蓉蘭。”

  太后身邊兒的孫嬤嬤顯於紗簾之前,她先給敏貴嬪欠了欠身:“老奴怠慢了。”說的是遲遲沒上茶點的事。接著讓兩個小宮女上前,一個扶了太后,一個扶了陪太后跪著的敏貴嬪,服侍二人去外廳就座。

  自有端茶捧盞的宮女奉上熱茶及一碟糯綠的千層糕。

  “老奴命人加了貴嬪最愛吃的青梅,您嘗嘗看。”孫嬤嬤慈和地笑道。

  主子的這個侄女為人雖不夠聰慧,又愛拈酸吃醋,頤指氣使,但總算不是什麼大jian大惡之人,也就為這點兒,再加上血脈相連的情分,太后還肯看顧她。否則仗著相府千金和太后侄女的身份,再是個機敏的,難保不會真把皇上的後宮給翻了天囉。

  侄女再親,可親不過兒子。

  “謝謝孫嬤嬤。”敏貴嬪真心實意地燦笑道,拈了一塊兒千層糕來吃。

  她小時候常在皇宮裡進出,孫嬤嬤待她一直是極好的,且服侍姑母又很周到。她雖沒多少心眼兒,脾性又大,對自己好的人多少能分辨的出來。

  “不謝不謝,這一眨眼啊,連貴嬪都有了孩子。老奴還記得您當年的樣子呢……”孫嬤嬤比了個身高,和藹地笑著話起了家常,“長的玉雪可愛,人見了都想去抱一抱。”

  這一碟糕點一席話,就教敏貴嬪把方才想說的話都給丟到了腦後,糊裡糊塗地配合孫嬤嬤憶起當年來。太后呷著茶,偶爾插上一二句,氣氛倒也和樂融融。

  “啟稟太后,壽王爺在門外候著想向您請安——”宮女踟躕了一會兒,方鼓足勇氣上前打擾這和樂的氣氛。她忐忑地看了敏貴嬪一眼。

  “去傳。”

  敏貴嬪唇上的笑容一消,驟然間想起本想和太后告狀的事。她嘟嘴撒嬌般地看向太后:“姑母……”一副不捨得的樣子。

  其實按大元朝的規矩,她和壽王共同在場也不是不合理,如那回壽王在大庭廣眾之下邀碧桃品茗賞景,只要不是私下有齟齬,算不上不合規矩。

  太后將茶盞往几上一擱,發出清脆地響聲,她緩緩道:“你說的事,我不會不管。今日就先回去罷。”

  “果真?”敏貴嬪大喜,她還以為這一趟算是白走了呢,竟能得了姑母的應承。她眉飛色舞地站起來,給太后全了禮數,語氣輕快:“那侄女兒就先退下了。”

  臨行前她又覷了幾眼太后,生怕她突然又反悔了去,因而步子退的疾。走到檐廊里時,曳地紗裙,一下教她踩在腳底,她踉蹌了一下,耳邊不知怎地傳來男人低聲地嗤笑。

  她一聽就知道是誰。

  壽王爺那就是個混世魔王,雖然他也是自己的表哥,但卻喜歡看自己被捉弄地狼狽不堪地樣子,不,或者說是他喜歡看所有人被他捉弄的反應,不單是自己一個。

  而每當這時,威嚴卻溫柔(與壽王相比)地皇上表哥就讓她格外心動。

  “哼。”她扶著汝言的手,連頭都沒抬一下。

  要不是他也是姑母的親生兒子,且又極得寵愛,她是真想尋個理由叫皇上表哥砍了他。小時候可沒少被他捉弄地憤恨、咬牙。

  “聽說貴嬪自生了六皇子,臉上就生了褪不了的黑斑。難怪連走路都低著頭,是怕人看見罷。”壽王用恍然大悟地口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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