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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她展顏一笑,托著腰走過去,“都是妾身的錯,竟讓皇上久等。”

  皇帝看了看打扮光鮮亮麗的她,鉛粉唇脂樣樣不差,釵環花鈿一件不落,便只“嗯”了一聲。他想起剛剛敏貴人在背後罵小乖是“狐媚子”的話,此刻比對想起來不知怎麼有些可笑。因見她是孕婦方沒有多說什麼,況且後宮女人相互嫉妒,來去也就這麼幾個詞。但現下在這裡待著又似渾身都不得勁兒。

  皇帝在桂月閣坐足了一刻鐘,沒管敏貴人言笑晏晏的又在那裡說什麼,有些意興闌珊的將茶往几上一擱,道:“朕有要事先走,你自己平日注意著點就是了。”對敏貴人腹中的孩子他沒放多少期望,所以對於她說的孩子怎麼鬧又在她不舒服的時候怎麼乖巧皆不上心。

  敏貴人將將開口去留,一股噁心立時涌到喉頭,她忙揮手讓宮人將痰盂端過來。撫著胸口乾嘔時她稍稍抬眼,那明黃的身影一晃就出了自己的視線,不曾因此回頭。

  嘴裡酸水兒的味道不散,她艷紅的蔻丹掐緊了手心吩咐:“去,去查皇上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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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提燈的內侍引路,照的皇帝路經之處亮堂如晝,從西六宮到東六宮的青石板路很長,但他心裡存了事,便不欲上轎攆,走這一路好有時辰理會白日忙的頭昏腦脹餘下的要事,偶爾讓腦子靜一靜、空一空,反而會茅塞頓開。他沉吟不語,邊上宮人也低頭不敢弄出一點聲響,步履聲幾不可聞。直到皇帝抬眼看見近在眼前的翊坤宮,那正殿裡橙黃的燈暈散布在台階上,彷佛罩上了月輝柔澤,他深邃的黑眸陡然閃過一絲光,如那燈暈一般柔和。南疆戰事又起,他近來確實多有政務處理,連翊坤宮都鮮少踏足。

  但是從敏貴人那裡過來第一眼看到這與平日沒有不同的碧瓦朱檐,他心中還是升起了與平日不同的感受。他想,小東西必是想他想的不曾入睡。

  渾然不知其實是碧桃莫名其妙接受到了系統技能點數+1的提示,她估摸著是皇帝在哪裡想到她了,可能過會兒會來突擊檢查也說不定,就讓宮人在外殿也點上燈,不可過於明亮,也不能太暗淡。好教皇上知道她還沒睡,順便製造一點溫馨的氣氛。

  芋頭的殘屑並香氣皆早早讓碧桃命人毀屍滅跡了,皇帝邁步進入殿閣時,只看見她捧著那本《東坡志林》,孜孜不倦的做著胎教。

  皇帝心裡的餘溫還沒散,輕輕喚了她一聲:“小乖。”

  碧桃捧書的手一抖,這是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的。接著迷茫般的抬頭,眼裡一霎兒薄霧散開,露出暖人心脾的笑:“皇上,你來啦。”

  皇帝像是被蠱惑了似的上前,接著動作輕緩的將她攬進懷裡,一手貼上她小腹,問:“他今天有沒有聽話?”

  “有,”碧桃低眉軟和的一笑,“寶寶今天很乖,就是有點嘴饞。”饞到把她的分量都吃了,害的她現在又開始餓。

  皇帝一聽就知道是她肚子餓了,不禁笑了:“嗯,這饞嘴的毛病必是從你身上遺傳過去的。”

  “皇上就不會餓?”碧桃氣勢不減當年的乜斜他。

  一個吻倏爾落在碧桃橫來的眼波旁,皇帝鼻端滑落在她發間輕嗅,淺淡適宜的清甜桃香撲鼻,他低聲笑:“餓倒是餓了,只是吃不著。”嘗過她的味道,旁人如何入得他的眼。就是下嘴也不過糙糙收場,寡淡的很。

  成年以來,他何時這麼清苦過。

  他想的皺眉又在小東西脖子上咬了咬,吸氣道:“小乖,等朕殯天,你就來陪朕罷。”黃泉路上枯燥寂寞,還是帶上她好。

  碧桃顫了顫,一方面是被咬的,另一方面則是被他說的話嚇的,皇帝這是被誰刺激了,正值壯年居然要安排身後事了。她果斷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就差舉手高呼了。

  皇帝被她逗樂了,從思緒中回神,尾字音調上揚佯作不悅:“怎麼,不樂意?”

  “倒也不是,”碧桃猶豫猶豫,還是把話和皇帝說清,“到時候敏貴人呀宜貴人呀,還有德妃娘娘、賢妃娘娘諸多妃嬪,人家又怕痛,好不容易下決心陪皇上走,結果皇上身邊跟著烏壓壓的一片人豈不是白痛了這回,哼,一想到就開心不起來。”說到後面又帶上了她一貫的嬌氣任性。

  被點到名的妃嬪同時背脊一涼,覺得被什麼東西盯上了。畢竟這是在討論去往陰間,可不是伴駕出遊。

  皇帝不過開個玩笑,哪裡想到她這麼認真的去想,再加上她吃醋的模樣實在惹人疼愛,又狠狠吃了幾口白嫩的水豆腐才罷休:“傻裡傻氣的。”他認定道。

  碧桃倒是想繼續使小性兒,奈何懷裡揣著個小皮球,身體條件不允許呀。只好忍了忍,再忍了忍,忍到卷書掩嘴打了個呵欠,綿綿地拖著調兒:“皇上,你餓了咱們就讓小膳房煮碗白粥吃吧,好不好?”

  舊事重提,分明是自己餓了。

  皇帝縱著她笑:“再讓他們加一碟涼拌筍絲如何?”她最愛吃筍。但宋嬤嬤說懷孕時竹筍不宜多吃,他一直禁著不讓小膳房裡做。

  “皇上真好。”她香了他一口,歡喜揚了聲,叫進奉紫吩咐她去了。

  皇帝看她高興的模樣,亦就此生出滿足感。他頭一回發現,原來有一個人能讓他這般縱容,竟是如此美好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是哪個萌姑娘說皇帝會讓桃陪葬來著-333-來親一口。很有靈感。

  今天翻到一篇高幹文,看的我嚶嚶嚶,無論女主如何霸氣,我腦補的始終都是她前男友出軌的畫面,再對比他後來不斷出現“我居然讓她傷心了”的心裡戲,一口血啊。

  雖然知道是作者的安排,還是好想對那男人喊:你tm早幹嗎去了!!!!!

  儘管那男人不是男主,我的腦補神經果然還是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啊。越來越不能看nüè文星人悲傷了。

  ☆、夭折

  歲暮天寒,北方尤甚,糙叢里欲墜的露珠都被凍成了冰珠子,‘啪’地落地碎裂開來。

  幾個灑掃的宮人正拿著掃帚將習武場殘留的雪花冰晶清掃乾淨,以待大皇子學習she箭的時候使用。幸而這個時辰不曾再下雪,前頭積的團團白雪被堆疊到一旁,余出中間乾淨的青糙地,雖有微微的濕潤,倒不至滑腳。

  宮人們打掃停當後呵口氣在凍紅的掌心,餘光不經意看見眉目間透著隱隱英氣的少年往這邊來,後面跟著身材魁梧的武將師傅,大步邁進、虎虎生風。幾人互相使了眼色,忙不迭退到一邊恭迎。

  少年的面容雖然還很稚嫩,緊抿的嘴唇卻顯得氣勢十足。等到略帶恭謹的聽完師傅一番指點,他挺直背脊站到了箭靶十米開外,抬弓擺開架勢。從侍衛手裡接過的羽箭被架在弓弦之上,因人小手勁不足,不能拉開滿張弓,但他絲毫不以為意,目光仍炯炯盯住了眼前的箭靶紅心,將周圍一切視若無物。

  武將師傅站在一旁滿意的點點頭,儘管迄今為止他只教過大皇子一個皇子,無從對比,但這番常人沒有的專注力卻讓他極為欣賞。

  蚓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他斷定,他日即使大皇子不能登基帝位,就憑他做事心思專一這個優點,也必定能有常人無法企及的傑出成就。

  在他一晃神的空當,只聽“嗖”地一聲箭支she出,接著,箭支應和那弓弦微顫的“嗡”聲穩穩地釘在箭靶之上,離紅心不過三寸之遙。

  藍天碧洗,萬里無雲,冬日陽光大片大片潑灑在少年高高揚起的笑容上,照耀出令人眩目的神采。

  就連從來粗獷冷硬的武將也不由露出個讚許的笑容,然後上前調整大皇子肩部和臂膀有所錯差的姿勢,試圖能在因年齡而局限的臂力中取得更好的成績。

  大皇子一反平日的傲嬌囂張,聽的格外仔細。直到武將從他額上冒出的涔涔冷汗和逐漸虛弱的笑容中發現出了不對勁:“大皇子?”

  上好的紫檀弓倏然跌落在糙地上,與冰珠的破碎齊聲而響。

  “師傅,”大皇子按住肚腹,疼的彎下腰來,“肚子……疼。”

  武將先是他以為吃壞了東西,想著上趟茅廁也就好了。等到發現他身子愈發縮在一起就差滾在糙地上了,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勁。武將不欲隨意挪動他,生怕顛簸會使情況變得更惡劣。但一想到習武場離太醫院過遠,再看大皇子煞白的臉色,不敢耽擱,馬上將他背在背上,往太醫院的方向大步邁去。

  一旁近身伺候的內侍早慌了神,見狀氣喘吁吁的小跑跟在後面,不時緊張地問:“大皇子可是疼的厲害?”

  大皇子只覺肚子裡墜沉沉的痛,好像被千萬斤的石頭扯住了,往卷涌的湖心底帶去,背上已被冷汗打濕了一片,件件冬衣將汗水吸透,無論是背著他的武將還是內侍都沒有察覺到少年難忍的痛楚。他稚嫩的手下死力掐住武將的肩,呼哧著,艱難吐字:“母、母妃,去母妃……”

  即使年紀尚小,在自己母親的耳濡目染和人本能的直覺感應下,他似乎已經意識到什麼,微縮的瞳孔里透著絕望。

  武將往太醫院的腳步不頓,只是手背的青筋暴起,克制住想要一拳崩碎岩石的衝動。他是在死人堆里滾過的,生沒生病、中沒中毒他不知道,但是人是不是快死了,他光靠聽的都能聽出來。宮裡的陰私勾當他也曾經聽說過,只是沒想到居然有人會對一個孩子下手。

  “母、妃……”少年濃密的睫毛閃著,聚積於上的薄霧仿若也是被汗珠掛濕所致。

  一滴熱燙的水滴掉在武將粗糙的臉上,他腳步一停,臉色緊繃地命令愣住的內侍:“你,去太醫院喊太醫!趕快!”此刻他也顧不得臣子未經傳召不能入後宮苑閣的規矩了。

  “奴、奴才遵命!”那內侍一聽趕忙往原先的方向跑,中途還險些絆了一跤。大皇子要是出事,要的可是他的命啊!

  德妃一聽宮人的稟報連忙慌張的走出來,室內才穿的薄輕繡鞋踩在雪地上,冰冷從腳底心開始蔓延,她卻毫無所覺。待看見原先朝氣蓬勃的兒子慘白著一張臉伏在武將的肩頭,眼淚唰一下就下來了。

  “湘玉!去請皇上和太醫!”她竭力自持吩咐了一句,讓武將把兒子抱進去,緊緊握住兒子的手再也不肯放開。這一刻,什麼功成名就,什麼皇位尊貴,她統統都沒放在眼裡,她眼裡心裡,裝著的只有她的兒子,她的承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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