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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傳南康入席,自還要容她先行排演一番,另有舞姬先拋袖嬌媚行步,在這空當供人賞樂。

  這一波舞姬倒是有巧思,為首一人袖長竟有九尺,換作旁人一拋一甩就把自己給纏進去了。偏她幾番動作行雲流水,到了樂章最末一節,高高拋起,長長蜿蜒如青蛇伏於台基,邊上其餘人也將手裡蓮燈斜飛而去,或遠或近,盡數落在那青袖之上,粉青交映,倒似是蓮花在清池碧波里浮動,寄願美好。

  那袖子再往上可不是要往皇帝那裡去了,看得兩列妃嬪好不咬牙。

  誰知這還沒完,那舞姬急急翻袖,也不知如何使出的巧力,便將蓮盞高送,旋轉時正輕落在兩邊食案之上,每人數目不一,卻皆可獲一盞賞玩。

  那粉蓮含珠蕊,蕊中映一“壽”字,大臣才思敏捷,立刻有人帶頭站起,齊聲賀壽。

  賀到第三聲時,已是千人響應,殿內“萬壽無疆”字眼迴蕩不絕。

  皇帝登時龍顏大悅,著令看賞。

  錦昭容扶著南枝站起來同別人一起道了賀,再落座時又將散發著幽淡清香的蓮盞捧在手心把玩一番,手有餘香,眼覷那喜不自勝的舞姬,便暗自冷笑著掃到一邊。

  不過又是個想勾人的狐媚子罷了。

  視線轉到斜對座的妙修媛身上,她眸光斂暗,倘若能搶了這個賤人的寵,她倒是不介意助別人一把。

  入宮這幾年,她還從沒著過別人的道。這一回被自己養的雀鳥兒啄了眼,真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但——

  時間還長。

  她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肚子,自知只要平安產下龍胎,就有扳回一局的機會。

  等舞姬退下,不見其人,便有清麗婉轉的嗓音在這大殿裡響起,宛如一裊青煙,自清澗小溪的那頭,那佛信人家裡供得案頭香里飄出。

  雲露辨聲知是南康,只是較她尋常的琅如金玉,更似是碾金壓玉,融燒後觸之柔軟卻依舊爍目尊貴。

  這是別的妃嬪都不曾有的驕傲,屬於一國公主的驕傲,即便刻意把聲音放緩放柔,都能輕易地透露出來。

  後宮之中,也只一個自小像公主般被養成的皇后,與她相類。

  聲遠,便有了意境;不見人面,便免了待嫁之身當眾歌唱的尷尬。南康這一手玩得倒是不差。

  “曉光融,燕享春宮。日暖風和,喜氣蔥蔥……”

  這首東宮宴樂之曲甚得太后喜歡,她自是希望皇帝多子多孫,福澤綿延。

  然而沒等她高興多久,右手邊的位置傳來一聲低呼,她最是關注那邊的情況,此刻聽到不對勁之處,便神色一動,把目光投過去。

  只見錦昭容手護肚腹,面色慘白,若不是有貼身宮女扶靠,幾要滑下椅子去。錯開食案遮擋的地方,還能看見裙擺處蜿蜒而下的一絲暗紅。

  太后是什麼人,她歷經玉妃呼風喚雨的那個時期,早就養成了面不改色的習性。此刻心裡雖拍起驚濤駭浪,也只側首囑咐范嬤嬤,著她將錦昭容送出宴席,以待診治。

  畢竟此番是皇帝壽辰,有外國使臣在,絕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她略瞥猶自從容的皇后一眼,輕易就看到了對方眼底的興奮之意,微微皺起了眉頭。

  如果說南康唱得這首《蟾宮曲》方才甚得人心,就是一些大臣也讚賞點頭,那有心注意到錦昭容這邊狀況的人,就察覺到空氣中微妙的氣氛變化。

  皇帝再不待見錦昭容偷摸懷上的孩子,那也是他自己的子嗣。眼下錦昭容出了狀況,耳邊卻只聽南康公主一遍遍的唱什麼“燕享春宮”“聖德合同”,不由心情惡劣。

  雲露托腮,清冽的酒香在口中回味,她亦是回想原先針對南康的那些舉動。

  雖然她不知道皇后會用什麼手段去對付錦昭容,但卻猜到會在年宴期間動手——除此外,錦昭容被禁月華宮,她很難有機會。

  皇后心急,行事倒是雷厲風行。

  沒有人不知趣的去問那位昭容娘娘發生了何事,年宴就在一片詭異的平和中落下了帷幕。

  只是南康公主的歸屬卻讓眾人大跌眼鏡,她不曾被納入後宮,而是嫁給了皇帝的親皇叔——端王。據說這位王爺是太宗與一個宮女所生,為人端正平和,謹小慎微。南康公主嫁過去是王妃沒錯,不過已是繼室。

  端王先前有過一個琴瑟和鳴的正妃,只可惜難產去世,留下一子。

  良辰給主子奉了解酒茶,很難得有些幸災樂禍地道:“聽說端王極是疼愛長子,南康公主處心積慮當了繼母,不知怎麼嘔血呢。”

  雲露暖燙地飲一口入喉,舒了口氣道:“她就是太處心積慮了……”

  那日在搖光殿,自己有心相激,誤得她去學那首《蟾宮曲》,雖沒料到會當庭清唱,但對方學會之後少不得要唱給皇帝聽,與自己比拼。

  錦昭容出事不過在這一兩日,她討不到好。

  不過利用預判皇后的舉動去做局,她心裡仍是有些不安。南康去處已定,她倒是希望錦昭容腹中的胎兒無事,自己間接利用過他,便有一絲愧疚。

  後宮容不下仁慈,但也不是全無善心。

  “端王的封地亦是與晁陽國鄰近。”和樂忽而開口道出一句,“南康公主想家時倒能常常回去。”

  良辰嘟嘴:“和樂你拆我的台做什麼……”

  她單純的以為和樂的意思是,南康嫁給端王有壞處也有好處,畢竟入了宮,此生再見家人就難了。

  像這回年宴,主子的父親品級不夠,還不是進不了欽德殿。

  雲露倒是明白了和樂的意思。

  南康嫁給皇帝恩寵大能收心,但是無法達到利益最大化。她不缺才能,雖不比男子,但在兩國之間牽線是最好的人選。如果她入宮,晁陽國會為皇帝賣命,但當中隔著一個廣陵王,誰知消息往來會不會被發現。

  倒不如把她嫁去端王封地,能時時與晁陽國溝通聯繫來得佳。

  這樣看來,端王是皇帝這邊的人。

  不過這也要在南康對皇帝沒了吸引的情況下才會發生,畢竟是難得的絕色美人,只要是男人都會起意攏到帳中,如果不是南康頻頻犯下錯事,皇帝會不會改變心意還要兩說。

  夜裡,雲岫閣外響起花炮聲,這是按著年節的規矩,聖駕起落都要鳴炮。

  雲露披衣下榻,來不及妝點便只穿裹了素衣披風,等迎到外面,只見皇帝神情凝重的站在庭院裡,烏壓壓一片漆夜,月藏其間,周遭只聞沙沙的樹葉摩挲,再無慶生的喜意。乍然看去,他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慟色。

  不過轉眼又成平靜。

  作者有話要說:雲露披衣下榻,來不及妝點便只穿裹了素衣披風,迎到外面。只見皇帝神情凝重的站在庭院裡,烏壓壓一片漆夜,再無慶生的喜意,乍然看去,他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慟色。

  不過轉眼又成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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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膽章大

  皇帝還在想剛剛發生在月華宮的事,錦昭容小產慘白的臉,母后的震怒,皇后的假惺惺,淑妃看似真心的溫柔……

  皇后這回真是讓他刮目相看。

  就當下查探的結果得知,宴上的那盞蓮燈大有問題。舞姬早已被抓,但除此外,月華宮的宮人也乾淨不了。據太醫所說,蓮燈上的香毒是催發作用,也就是說真正壞根基的藥是日積月累所致。

  皇后曾光明正大送了一個老嬤嬤過去,但據查問,月華宮上下皆緊緊盯牢了她,她雖幾次動手卻沒有得逞,可見是一招聲東擊西……

  他想得久,眼神雖是平靜如無一絲星雲的遼闊夜幕,身體卻在不自知的情況下一動不動,忘了要從吹著寒風的庭院走進殿閣。

  這樣的皇帝前所未見,雲露覺得大概知道結果了……

  換了身常服,坐在烘暖了的內殿榻上,皇帝將雲露抱在膝頭,手一環便埋頭期間。過了許久,他暗藏著失落與迷惘的嗓音,才平靜的響起。

  “朕以為自己不會在意。”

  他一直認為,後宮的女人護不住孩子,那註定龍嗣不能平安長大,護之也無用。

  所以他沒有在上面投放更多的精力,只是簡單地托給母后,再派人稍加防護便罷。他可以說是過於信任母后,也可以說是輕視皇后的手段,但等孩子真的沒了,他才突然痛恨起自己沒有認真地為他謀划過。

  那是他的孩子,就算不是受他期待而來,也不能改變相連的血脈。

  雲露不說話,只是抱住皇帝的肩膀,空出一隻手去撫摸他的頭髮,動作輕柔,語聲婉婉。

  “皇上傻呀,自己的孩子怎麼會不在意……讓我猜猜,皇上這麼難過,一定是沒發現自己原來這麼期待孩子的誕生,沒有給他更多的保護,沒有盡好做父親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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