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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得更漂亮,要不是彼此疏遠這事心知肚明,旁人還真信了裡頭全無她的緣故,只當是花寄靈辜負了她。

  花寄靈暗自咬牙忍了,眼眶裡泛起了淚花,輕聲道:“既不過是一時賭氣,咱們都不必為這傷了感情。如今你受皇上看重,我受太后看重,咱們守望相助,日子也好過些。”

  話說得討巧,好似二人就此沒了利益衝突,無須再起爭端。

  她抬手斟了一盞茶,雙手捧著遞給雲露。

  “這茶也為賠罪,也為和好,你若是肯應,且喝了可好?”

  雲露不動聲色的看她一眼,心下暗忖,今日之事竟真是如此簡單?因她得了太后青眼,覺得有資本與自己合作,再見自己受寵,才特意尋來和好?

  如果是,那結盟也不無可能,畢竟憐妃如今自顧不暇,照顧不到花寄靈,她與自己就夠不上死仇。她們雖為一派,但誰不為自己打算?

  她雖是思忖,手裡動作卻不慢,含笑接了這杯茶。

  粉蓮染得蔻丹襯著雨過天青色,格外清麗脫俗,然而杯壁上得一尾鮮紅游魚,卻將此景透出別樣的殺機。

  ******

  皇帝得了閒,正在讀史集,也不拘氣氛,偶爾吃一片李明勝給他從外面弄來的山楂片,吃看皆是津津有味。

  忽然外邊一陣喧鬧,沒多久又靜了下來,唯聽見匆匆趕到殿內的腳步聲。

  李明勝一口氣也不敢喘,神色凝肅,躬身稟報:“啟稟皇上,妙婕妤在披香苑中毒,情形不佳。”

  皇帝“豁”地站起來。

  “中毒?”

  李明勝也沒來得及問具體的情形,但皇帝已然拋下書往外走去,並沒有要聽他答的意思。

  “妙婕妤在哪裡?”

  “因是中毒,不敢隨意移動,仍在披香苑內……”

  抬肩輿者八人腳步齊快,雖微有顛簸,皇帝也沒顧得上,只是眉頭緊皺,半點不耽擱地思考起這件事來。

  依花承徵的膽識,他並不覺得是對方反其道而行之,刻意把下毒地點設在自己的宮殿。但凡事不能一概而論,還當先行看過再說。

  沒過兩刻鐘的時間,皇帝就已經出現在披香苑。

  進門就見花承徵哭得像個淚人,上首坐著皇后,淑妃幾人也在。因中毒有別尋常,那些湊熱鬧的就讓皇后趕了回去,省得人多吵鬧。

  “你做的?”皇帝幾步到得她跟前,銳利的目光直刺她眼底。

  花寄靈哭得嗓子都有些啞了,此時只能幹巴巴地道:“不是臣妾做的,臣妾不敢……”

  雲露倒下的時候她亦是大驚,無論如何對方在自己宮裡出了事,她怎麼也逃不開關係。因此連忙去傳了太醫。

  其實憐嬪一開始是讓她在雲岫閣里藏魘鎮之物,然而這個舉動太過大膽,一有不好就會牽連全族,她怎麼敢應?

  因此憐嬪就退了步,只要她將雲露調出雲岫閣,其餘事情不必她過問。

  她亦想著,憐嬪如今有些魔怔了,勢力又大大不如,做事未必周全能成。不如藉機再與雲露恢復結盟的關係,如果雲露被害,那她近些時日與對方已然疏遠,不會被牽扯。如果憐妃被抓,那憑著自己與雲露交好,縱然原先幫過憐妃,這事也推不到她頭上。

  可誰知,竟會是這麼個結果!

  如今那毒就連她也不知道,是憐妃所為,還是雲露將計就計,亦或者有旁人介入,想要謀害自己,卻碰巧趕上了?

  她腦袋裡亂糟糟地,偏偏那些私底下的謀算一個字也不能說,只能喊冤。

  皇帝沒聽幾句目光就冷了下來,因急著入內室,走了兩步她還跪著擋在前頭,便一腳踹在她肩上,將她踹開,再沒說半個字,逕自走近裡頭去了。

  她捂著肩膀疼地冷汗直流,就聽那邊皇后嘆息斥了一聲:“糊塗東西!”

  她扣緊嘴唇,唇齒間淡淡地血絲和著眼淚,滴落在她淺色的衣裙上,暈染開紅梅花瓣。果然是極痛,也極難受。

  當年姐姐,是不是就受了這不白之冤……

  寢殿內,王太醫正在開設藥方,不時捋著白鬍子回想一下脈相,又添減一二,看著倒不如何著急。

  “皇上。”眼見皇帝進來,他起身拱手一禮,不待皇帝發問便知機道,“幸而宮女懂得用蛋清催吐,妙婕妤並無大礙。”

  “中了什麼毒?”

  “據臣診斷來看,應是砒霜。”

  皇帝面色微寒,點頭揮了揮手示意他繼續,自行走到床邊。披香苑裡的床不比雲岫閣那般簡單素淨,帳子上或繡或系點綴著不少絨花,有長裙翩飛少女般地靈動。

  然而雲露閉著眼躺在那兒,小臉蒼白,嘴唇猶帶一點微紫,連呼吸起伏都輕細地看不見。

  等皇帝坐到她身邊,她一驚,大抵是毒素未能完全清除,四肢輕微抽搐了一下,方睜開眼。

  他不禁想起前夜,她小貓兒似的乖巧伏在那裡,鴉青地烏髮輕垂,愈發襯得她膚白如玉,紅唇嫣然。然而如今卻是奄奄一息似地光景。

  這樣強烈的對比,讓皇帝沉怒更甚。

  她眼珠輕動,睜眼看了看皇帝,又平靜地閉上。那一眼透露出地疲倦與漠然,以及掩蓋下的依賴與無助,讓人又是心酸又是憐惜。

  皇帝握住她的柔軟冰涼地手,輕道:“別怕,朕在這裡。”

  她好一會兒都沒有回應,直到他以為她將要睡著了,才聽到她因催吐傷喉而澀然地聲音響起。

  “不入死門,不知生可貴……不知宮廷……嚴酷……”

  她一貫喜歡將那些爭鬥都化為趣事,而他也習慣因她化險為夷的種種舉動發笑取樂。卻忘了後宮的殘酷,仍有她擋不過的招法,化不了的劫難。

  一旦想起從今往後,她也會變成和那些后妃一樣,面具虛偽,笑裡藏刀,戰無可退,不死不休,他不由得手力一重,緊跟著見她吃疼,又立刻放開,慢慢地替她揉著。

  “大難過後必有福。無須想那麼多,此事朕為你做主。”

  雲露聽到後倦倦閉了眼,不說信,也不說不信。

  皇帝把她的手放入錦被中,輕手掖好被角,只覺心口微濁,便嘆了一口氣。

  他從小到大很少嘆氣,大半唉聲嘆氣都是為了嬉玩裝腔。

  如今卻真箇覺得為難。

  若然是別人陷害就罷了,想來她是因為和花承徵的情分與別人不同,在對方宮裡出了事,才格外心灰意冷。花家的女兒最好盼著真兇不是她自己,否則,妙妙如若不能開心,他一定下令讓她們此生不得展顏。

  皇后一直注意裡頭的動靜,兩人說話皆輕,幾乎無聲地溫柔安靜讓她眉頭一蹙。待到皇帝出來,方迎到他跟前,神色微肅道:“臣妾已經查明,妙婕妤是在午膳後出現中毒的症狀,對照御膳房今日所做菜餚的單子與桌上的菜,發現額外添了一道龍蝦,而原菜中有幾道橙汁蓮藕、橙汁排骨等橙汁烹調的菜餚,二者相剋,有砒霜之效。”

  “那道龍蝦,正是花承徵著人額外添上的。”

  花寄靈全身一震,她心知自己絕沒有派人添菜。

  沒等她喊冤,那邊淑妃緩緩地道:“據臣妾所知,相剋之物若僅食用些許份量,不會造成中毒的現象。”

  花寄靈不信淑妃會幫自己。

  可她指出的卻是一條生路!

  那個幕後主使將每一個細節掐死,好讓人覺得她是反其道而行之,而不是遭人陷害。如果派去御膳房的人被認為是她所指使的,那或許就是她身邊的親信……

  皇后笑道:“不知淑妃是從何處得知,若不是親身經歷,可信與否?”

  皇帝神色冷漠,不理會她們打嘴仗,也不看地上跪著的人,淡淡道。

  “不清楚真假,就讓她去吃,看死不死得了。”

  言語所指,赫然就是花寄靈。

  作者有話要說:“不清楚真假,就讓她去吃,看死不死得了。”

  言語所指,赫然就是花寄靈。

  ☆、53修媛

  花寄靈將午膳的殘羹吃進肚子裡的時候,幾乎每一刻都擔驚受怕、戰戰兢兢。龍蝦珍貴美味,可她覺得有生以來,吃東西從未如此煎熬過。

  她知道如果當真砒霜中毒,根據方才那個叫和樂的宮女的法子,可以催吐保自己安然。

  但是她不能肯定,皇上肯不肯任她自救……

  因砒霜的效果強烈,很快就會發作,幾足足等了她一刻鐘不見反應,便知淑妃所說沒錯,少量進食並不會造成中毒的現象。

  難道花承徵當真是無辜的?

  也許是妙婕妤別的地方被下了藥也說不準……畢竟類同砒霜的症狀,但時效長的毒藥也不是沒有。

  花寄靈軟地上按著跳動的心臟喘氣,臉上一拭,汗水沾濕了繡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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