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皇后自傲,自覺已經將她納入自己的陣營後,即使在良辰這兒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也不會太過在意。

  她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在笑什麼?”手背上另覆了一隻修長有力的手,頭頂旋著皇帝懶散調侃地語調,而後指尖被迫著一使力,原就透光的一處枝葉又被剪開了一道口子,遠瞧來空落落地,像缺了瓦片的屋頂,不住漏風。

  “給皇上請安。”屋裡的宮人仿佛這才後知後覺地跪地叩拜。

  雲露氣惱清軟地嗓音,就在這山呼萬歲里響起。

  “皇上……”

  “這就惱了?”皇帝輕快地笑道,而後信手一抬,快速地在她髻邊簪了一朵花兒,“那朕剛剛拔了你院子裡的茉莉花,你該怎麼說。”

  ……皇上您什麼時候兼職小偷的?

  雲露下意識地撫了撫鬢邊的茉莉,徐徐漾開一個笑,清新宜人。

  “那臣妾只等皇上長了鬍子,去拔龍鬚好了。”

  皇帝撫掌一笑:“不錯,這買賣做得不虧。花糙換龍鬚,還是你賺了。”

  “哪裡敢讓皇上吃虧。”雲露吃力的將盆栽一端,眼見端不起來,便把皇帝的手拿去盆邊,笑得頑皮,“既是做生意,須得平等互惠才好,這便都給皇上了。”

  要不是盆邊盆底早早擦乾淨了,此時泥土只怕已污了龍袍。

  身邊雲岫閣的宮人不禁在心裡狠抽了一口氣,為主子的膽大妄為。唯恐天威難測,聖上就此發怒,俱是埋頭垂首。

  皇帝先因她稚氣的舉動發笑,聽到後面的話,目光微深,旋即又是熹如晨光的琥珀色澤。仿佛剛剛的忖度不過是錯覺。

  “大膽。”皇帝忽而沉聲一斥。

  宮人一個惶恐,盡數跪了下來。而後卻聽見上頭傳來懶洋洋地趣笑聲,再抬頭,只見簾風一動,皇上已拉著主子的手,進了內室。

  眾人遲疑,這到底是起還是不起了?

  幸而李明勝一揮拂塵赦了他們起身,解救了他們的尷尬境地。他們不禁在想,當今果然是個好玩、但脾性難以捉摸的人。

  李公公卻對這位雲才人的印象加深了些。

  方才皇上其實先去了瓊花閣,彌補前日沒去探病的事。但那位孫良人倚仗著近日聖寵頗多,背地裡點了兩個名字,口才不怎麼樣地給皇上上起了眼藥。

  提汪婕妤時皇上尚且笑著聽,待說到雲才人,皇上就直接起身,不顧那位淚眼婆娑地認錯,逕自來了雲岫閣。虧得雲才人立刻哄得皇上高興,解了火情。

  不過皇上一貫是喜新厭舊的性子,往后里,也難說。

  外邊兒宮人正兀自拍心口緩和不齊的心跳,裡頭氣氛卻很溫馨。書案前,皇帝正捉了雲露的手作畫。

  上好的雪浪箋鋪設,小枝精巧的紫毫筆細細描畫,雙瓣淺粉,枝幹堅韌,正是雲露鬢邊的那一朵茉莉花兒。

  “茉莉香甜醇美,清香動人,用它來作你的花令如何?”皇帝低慵的聲音徐徐傳來,連同溫熱的氣息縈繞在她四周。

  無論何時何地,他身上總有一股子精緻的懶意,讓人不覺蠱惑著懶了心神,只知沉迷。

  所謂花令,乃是延熙帝自創。

  有一回他聽說宮外的青樓,有閒暇接客的姑娘俱在大堂懸了花牌,客人擇牌藏之,便可進屋一敘。那花牌聽名字便得風情,規矩更是風流,延熙帝心癢,卻又被大臣再三阻攔不得出宮,便在曲公公的建議下往妃嬪們侍寢的牌底畫鮮花。

  偶爾不瞧名字,單只看背面的花來挑,也很新奇有趣。

  這等做法雖然讓一干大臣直頭疼皇帝胡鬧,到底還是放任了他,不過是將花牌改成了花令。否則把妃嬪比作一干風塵女子,豈不荒唐?

  但這花令也不是人人都有的,當今說了,若無花之美韻,何必糟蹋了好花。

  因此能得花令的妃嬪,反是一種榮寵。

  雲露親昵地依向皇帝的臂膀,手腕微提,柔白的手背抵在他溫熱的掌心,最後一筆淺淺勾勒,粉墨暈染,恰似花瓣盛開的嬌羞美態。

  “茉莉花雖無艷態驚群,但玫瑰之甜郁、梅花之馨香、蘭花之幽遠、玉蘭之清雅,莫不兼而有之。臣妾謝皇上賜令。”

  皇帝將她手握得更緊,低懶笑道:“阿露這般喜愛為自己臉上貼金,朕的國庫豈不是要窮了。”

  雲露打蛇隨棍上:“臣妾謝皇上賜金。”

  皇帝不由大樂,乾脆丟開筆,將她攬到懷裡,輕彈了一下額頭:“促狹的東西,別想朕就勢應了你。”

  “不應就不應,臣妾早知道皇上小氣。”雲露捂著額頭,和皇帝皺皺鼻子。

  這話說的,皇帝自認那是普天下最富貴的人,怎麼能讓一個小妃嬪小看了?他當即叫來李明勝:“去讓印綬監用這茉莉圖案給雲才人刻繪花令,順便裝一匣金捻子給她。”

  金捻子,其實就是金葉子。

  “朕看你怎麼貼完它。”他好整以暇地看她。

  要不怎麼說這個皇帝奇特,攤上別的皇帝,早就覺得這個妃嬪貪財不喜歡了。偏生延熙帝在這方面隨性,爭完這口氣,該寵的照樣寵,圖個好玩有趣就罷。

  雲露順勢作出小苦瓜臉:“真箇貼完了,臣妾就是天底下最金貴的茉莉花了。”

  皇帝得趣笑個不住,胸膛震動,復摟著她香嘬了一口:“此乃朕之幸也。”

  ******

  雲露得了花令的事一經傳出,就在新人里狠出了把風頭。不說其餘后妃,同批新人里至今也只有寧子漱得了一張蘭花令,加上她的,不過兩張。

  但是相較起來,茉莉花不算珍貴打眼,不比四君子之一的蘭這樣招妒。

  且皇后又認為這件事發生在自己拉攏雲露之後,皇上那是賣給她的面子,所以心情還算舒暢。背靠大樹好乘涼,宮人見帝後皆對她和顏悅色,雲露的日子自然好過。

  “主子,這是御膳房新制的馬蹄凍,聽說很是開胃慡口。您可要嘗嘗?”良辰小心地呈來一碟子果凍狀的糕子,裡頭凝固了花生、芝麻,佐以小塊的紅棗糕提色,讓人瞧著便有了食慾。

  自那日後,良辰一旦靠近雲露身旁,行事便比平時更為怯怯,但也愈發恭敬了。

  雲露一早讓人把美人榻移到窗邊,自己坐著發了半晌的呆,只看那掃淨天地塵埃的落雨。霧蒙蒙的雨絲掩映著紅牆綠瓦,樓台高閣。細雨紛紛,打在屋檐上如一支脆麗活潑的船歌,女子拍槳而唱,脆聲好聽。

  “端來我嘗。”她盈著笑,全不似那晚頃刻間定人生死的可怖。

  良辰遞了銀匙子予她,如常轉述小福子打聽來的話:“聽說晨早皇上在御花園裡碰見了沈霞帔,見沈霞帔舉傘為花糙擋雨,氣質清冷,面目柔和,受其觸動便親自替她打傘。想必今晚沈霞帔就要承寵了。”

  “有個好姐姐確是事半功倍。”雲露吃著點心,笑作點評。

  皇帝的日常出行,她們這些新人暫且還沒摸熟透。

  良辰頓了頓,大著膽子道:“但奴婢瞧著,沈霞帔和沈芬儀的關係不算好。”儘是沈芬儀照拂妹妹,沈霞帔卻全不領情。她們可是嫡親姊妹。

  “你倒是仔細——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們姊妹的事,咱們不必攙和。”

  比起姐妹倆的關係,她倒是更好奇,為什麼沈香蘿明明是傲氣清寒的性子,卻事事都要爭在前頭。行為和性格,矛盾重重。

  若不是她偽裝的好,就是另有緣故。

  少女戀愛說完了,緊接著就是豪門恩怨的大戲。

  “淑妃娘娘替錢麗儀求掌永寧宮,皇上應了,但皇后娘娘知曉後反與皇上說,如今霞帔們的住處才定,太后的身體又須靜養,宮裡再要動土不宜安寧,並不肯應。”

  這藉口找得不夠巧妙,不過是換個宮殿的事,就是要修葺裝飾一番,哪裡就能擾著太后了?不過皇后靠山硬,腰杆直,做事一向明目張胆。

  謀劃得精不精細不重要,達到目的才是正理兒。

  “皇上不肯答應?”

  “不曾不答應,皇上說君無戲言,宮殿會批予她掌管,但因牽扯到太后娘娘,錢麗儀一向懂事,想必再等一段時日也使得。”

  雲露笑了。

  皇上駁也就駁了,偏偏要和人玩文字遊戲,一定說自己承諾的事不會反悔。這和反悔也沒多大差別,一段時日,到底是多少日?

  這麼一來,淑妃反倒不好再提。畢竟皇帝是答應了的,再提,那就是催著皇帝辦事。

  誰敢?

  “還有別的沒有?”她吃的津津有味,聽得也有趣。

  大夏朝的後宮裡,趣事總比別的朝代要多一些,全因這裡出了一個“玩家”皇帝。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