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天心月忍不住彎起了眼,她十分謙和:“姑娘謬讚。”

  花蘭汀剩下的話便被堵在了嗓子裡,半點兒也不出去,只得憤然回首。

  天心月見著她這幅模樣,還在想著群芳谷里原來還有這樣的姑娘嗎?

  她原以為群芳谷被毀去後,像花蘭汀這樣的姑娘應該都早是遠走高飛,再也不願意回來了。

  天心月在毀去群芳谷後, 就未曾想過能再遇見群芳谷的人。同她一批的殺手、尚且活著的, 都對她忌憚很,除非逼上性命,否則大約沒有人是願意來見她的。剩下的那些僕從——群芳谷向來是個輕賤人命的地方, 好不容易都從這魔窟出去了,怎麼還會再提起那段日子。

  天心月起初在信中見到廻光所聞,也有些困惑不解。但她看完了整封信,便也沒什麼不明白的了。

  花蘭汀原本未必會想要來見她,也未必當真想要要去冒充花家的八小姐。

  但其中一旦夾雜了雷純,一切便都不一樣了。

  天心月起初察覺到自己的身世,卻因為重重顧慮而放棄了與父母相認,轉而希望花大他們相信昔年的花八已死。她當時覺得這是最好的選擇,卻忘了這一點若是被人利用,卻也是對付她最好的一步棋。

  在這盤棋上,是她輸了雷純先手,以至於執子時便成了被掣肘的一方。

  要破這局其實很簡單,但卻會遂了雷純的願。這件事將會成為一根永遠也無法拔出的刺,深深扎在她和花家之間。

  可若是不破這局,花家便算是半個落進了雷純手裡,屆時雷純想要做什麼,誰也無法預料到後果。

  這是個近乎完美的棋局,總要有一方犧牲。無論是天心月還是花家,無論局解還是不解,雷純都是贏家。

  但雷純還是未料到一件事。

  她只知天心月嫁予西門吹雪後心軟了許多,早已不如當年——卻不知她雖如今活成了菩薩,卻也是從刀尖火海里走出的菩薩。有些雷純當年都未必敢做的事情,天心月卻敢。

  這局不能解也不能不解,但它卻能被打上個死結。

  天心月淺眠了一晚,夜中睡的並不安穩,起夜數次。她每次醒來,便能見到西門吹雪躺在她身旁呼吸平穩的面容,她若動作稍微大了一些,她身旁的劍客便會醒來,伸手將她攬進懷裡,只當她又是心情不渝或是身體不適,不厭其煩地伸手輕撫她的背脊,像哄孩子一樣哄她入眠。

  夜色如墨,月光柔和。

  世界都很寧靜。

  天心月忽而便又能闔上了眼,正如她曾經對廻光說過的那樣。她曾渴求著的、如今盡都得到了。

  既然如此,因她的疏忽而起的事情,便也該由她來打上這個結了。

  天心月溫柔地看著花蘭汀,目光里沒有半點兒花蘭汀以為會見到的敵意或者是慍怒。她只是這麼瞧著她,目光里甚至還有些可憐。

  天心月嘆了口氣。

  她嘆了這口氣,花蘭汀確實滿心的怒火,她不甘道:“月姑娘這是再嘆什麼氣?”

  天心月溫溫道:“我見姑娘不過雙十年華,卻身患痼疾,覺著實在可惜,所以才嘆了這口氣。”

  花蘭汀知道天心月的手段,並不敢因她這句話就大意了,警惕著回了一句:“若是月姑娘可憐,便請西門莊主為我治病吧。廻光宮主並不願為我醫治,昨日替我鎮痛,已是出乎我意料的援手。”

  她對著天心月咬了咬下唇,輕聲道:“月姑娘,萬梅山莊的人都說您善心,您大約是不會見著我病入膏肓的吧?”

  天心月微微一笑,她點了點頭,親昵著:“這是當然,你是花滿樓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花滿樓的妹妹”這句話從天心月的口中說出,莫名便讓花蘭汀覺得心底刺痛。

  她面上不顯,裝作十分欣喜的模樣,開口問道:“真的嗎?那麼月姑娘何時領我去見西門莊主?”

  天心月溫柔極了,她問花蘭汀:“為什麼要見西門先生?”

  花蘭汀面色忽然一變:“月姑娘不是允我治病了嗎?”

  天心月點了點頭,可她卻說:“姑娘身患痼疾,我自是十分心痛。但實不相瞞,先生脾氣遠比宮主還要古怪。宮主不願意治的病人,他怕是也不願治。不過——”

  天心月話未說完,花蘭汀已然站了起來。

  她看起來氣急了,甚至顧不得太多,對天心月忍不住問:“是西門莊主不願治,還是月姑娘不願治?”

  天心月瞧著花蘭汀,也慢慢彎起了眼,她說:“我不願治。”

  花蘭汀聽見這句話,心裡竟然升出一股暢快的情緒。她一直見到的天心月,都是高高在上毫無瑕疵的。天心月在群芳谷里,在她的腦海里,一直都是那輪無法觸碰的天空月。她縱使偷了天心月的東西,在心底里也是懼怕著她的。

  可如今不一樣了。她穿著羽衣,站在天心月的面前,親耳聽見了從天心月口中說出的嫉恨之詞。這不僅未讓她覺得憤怒,反倒讓她覺得快意。

  天心月在害怕她,她走到了她的前面。

  雷純是對的!

  群芳谷已經毀了!她大可不必害怕天心月!反該是天心月怕她才是!

  花蘭汀瞧著天心月,眼角瞥見了尚且在場的侍女們。

  她面上的顏色懨懨了下來,花蘭汀又坐了回去,她低低道:“月姑娘,我從未與你結怨,你為何要這樣待我?”

  天心月溫柔說:“因為我不喜歡。”

  花蘭汀面色煞白,似乎是沒想到天心月會這麼直接。

  花蘭汀道:“月姑娘連表面的功夫也不願意裝一裝了嗎?”

  天心月淡笑不語。

  花蘭汀忽而回首,她對著屋外道:“哥哥,這就是你的朋友。”

  她語氣透著幽怨:“她寧可我死,也不願意請西門莊主醫治我。”

  花滿樓剛聽聞天心月來,匆匆而來便聽見了這一場對話。他聽著花蘭汀的問話,心中苦澀,卻又答不出話來。於情,天心月尚在孕期,不願自己的丈夫與其他女人有牽扯也是人之常情。於理,蘭汀一心求醫,本也沒有大錯。

  天心月瞧見了花滿樓低笑了一聲:“看來蘭汀姑娘也懂些拳腳,不像我,在大家面前,活像個聾子啞子。”

  她這話說得輕淡,卻又莫名地勾著人心裡發酸。

  原本一些已經被人淡忘的事情,便忽然間又回到了他們的腦海里。諸如這位蘭汀姑娘雖然病痛纏身,但當初天心月受的苦楚原是她的數倍,但卻也不曾如她一般鬧得人仰馬翻。

  花滿樓自是也想起了更多的事情。這些事情大多是他從陸小鳳處聽聞的,他從未問過天心月。

  花滿樓嘆了口氣,他對花蘭汀道:“蘭汀,月姑娘如今懷有身孕,西門莊主怕是分身乏術。大哥請的御醫已在路上了,我們回去吧。”

  花蘭汀聽見這句話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七哥哥?”

  花滿樓轉向天心月,語氣歉然:“家母心憂,不得已貿然打擾。既然西門莊主不得空閒,那我們便先回去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