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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陽淡聲道:“先生自己選了,現下又要反悔不成?”

  戚樂咬字嚼句:“我自己選了?”

  開陽看向她,他在看她的這一眼裡是沒有溫度的,在漢江夜風中越發顯得如同琉璃般冰冷。

  戚樂見了他的那雙眼睛,卻笑意更濃。她拍著手中的扇子,點了點那座最大的畫舫,慢條斯理道:“太傅大人,我想你還沒弄清楚一件事。”

  “你的敵人,包下了一艘畫舫請我吃酒。拿出了尚書台右僕射的位置邀我。”

  戚樂頓了一瞬,“你卻還這般對我說話,真不怕我此刻就登上那艘畫舫去嗎?”

  開陽聽見這句,倒是笑了一聲。

  他頷首道:“先生儘管去。我甚至可以親自送你去。”

  “只是不知……我送去的,是一位來自吳國的鋒刃,還是一輪來自吳國的月?”

  戚樂眸中微動,她笑著反問:“太傅想要什麼?”

  開陽微微眯眼,他正欲開口——

  “——要什麼,要風滿袖的飛花姑娘的曲嗎?”

  秦破虜爽朗的聲音打破了江邊涌動的暗流,她顯然是匆匆趕來,見了開陽先罵了一聲:“師兄,你也太不是人了。先前你的侍從說你不肯來,害我只能拋下戚先生去親自請你。結果我好不容易去了,你的書童卻說你後來改主意又走了?”

  “你既然改了主意,為什麼不派人通知我,一來一回有多費事你清楚嗎?”

  開陽道:“不清楚,我下次注意。”

  秦破虜:“你下次會注意才見鬼!”

  她嘟囔完了,又想起什麼似得,從錢袋裡掏出了一枚玉質的酒杯遞給戚樂:“馬夫說你想要杯子,這附近沒什麼茶莊,我給你去討了個酒杯,你看能用嗎?”

  戚樂見了秦破虜手中的酒杯,抿唇笑了,她伸手接過:“夠用了。”

  秦破虜好奇:“先生要酒杯是做什麼?”

  戚樂看了開陽一眼,便又重新蹲下身去,伸出手,夠了一丁點的江水出來。

  戚樂端著杯子,笑著說:“我只是想撈一次月亮。”

  秦破虜失笑:“先生怎麼還有這般童心,這月亮怎麼能撈得到呢?”

  戚樂卻將酒杯遞給了秦破虜,道:“撈的道呀,將軍看,月亮是不是在我的酒杯里呢。”

  玉杯清透,月光灑進那一小杯的水裡,映出一彎小小的牙。

  秦破虜見著怔住了,而後笑道:“是,月亮可不是在先生的杯里。”

  戚樂笑了笑,將月中江水隨意的拋了,將酒杯交予秦破虜的親隨,也未注意開陽君眼中一時的神色。

  秦破虜問完了先前的,便接著問剛才的。她問:“師兄,你先前同戚先生聊什麼呢?你知道羅萬忠也在這裡設宴了麼?包了整艘雲想容——”秦破虜有些酸:“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多錢。”

  戚樂與開陽互看了一眼,而後開陽開口道:“羅家乃大族,這點錢還是有的。你說他設宴,你不也設宴請了人麼?”

  秦破虜道:“我本來還想請雲想容的雲姑娘跳支舞來呢,現在看來也不能了。唉,我好不容易請先生遊玩一次,結果卻連支舞也沒搶過。”

  戚樂見秦破虜有些不快,想了想,開口道:“能見到的。”

  秦破虜一時沒理解戚樂的意思,笑著說:“也對,先生在呢,何必和老頭爭一時長短。日後我再帶先生來就是。”

  “對了師兄,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們剛才聊什麼?我聽見月什麼的。”

  開陽君看了戚樂一眼,慢聲道:“是在聊月亮,我們在聊怎麼撈月亮。”

  秦破虜噗哧笑了,她道:“你們倆今天這是怎麼回事啊,這麼有雅興?我真是不懂你們這些腦子轉的快的人都在想什麼。”

  “有個詞叫什麼來著?對,絕聖棄智,是不是就是形容今天的你們?”

  戚樂笑而不答。

  秦破虜興致頗高,她道:“你們先聊,我去叫畫舫靠邊來接咱們!”

  說著,秦破虜先行了。

  戚樂與開陽在原地看著她的背景,等著她。

  戚樂瞧著開陽,懶懶散散道:“秦將軍的詞其實用錯了,若要形容剛才的你我,不該用這個。”

  “哦,那該用什麼?”開陽君不動聲色,“簪盍良朋?”

  戚樂笑了那麼一秒,她神色閒適:“錯了,是各懷鬼胎。”

  第17章 愚者千慮17

  開陽聞言倒是多看了戚樂一眼,他驀地彎眸笑了一瞬,只那麼一瞬,卻也讓戚樂搖扇的手微微頓住了一會兒。

  開陽君瞧著已漸靠岸的畫舫對戚樂漫不經心說:“是嗎?只是不知你我的心中的想著的是否一致。”

  眼見秦破虜站在船頭的身影已逐漸清晰,戚樂慢條斯理地答:“這天下至善,無外生死,這天下之惡也無外生死。你與我心中所惡所願,總歸多少都有一致之處。”

  “至於所善……”戚樂笑笑,“我自然是有良心的,只是不知道先生良心幾何?”

  開陽居高臨下地瞧著她,直至秦破虜近了,方才斂袖向前。與她擦肩而過時,說了句:“你若知禮,我自以禮以待。你若不知,也請先生先恕我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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