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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褚清思緩步朝前走著,然剛走出數十步,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猛烈的撞擊聲。

  跟隨在身後的郭宮人率先回頭去看,僅是看見車身發生震盪。

  是有人從後面在衝撞女子所乘坐的安車,並且不是無意的,因為撞擊聲並非只有一下,予人一種直覺,這人是想要直接將車身給撞散,最好是令車內的人也一同死掉。

  而前方拉車的兩匹馬也隱隱變得不安,有躁動之憂。

  隨後一聲呼喊如震電乍然落在耳畔、幽深空蕩的甬道。

  「褚才人——」

  可是她早已不是才人。

  行走於甬道的褚清思微怔,站在原地,轉身朝後面看去。

  一駕軺車駟馬稍微調轉方向,從安車尾部駛出,是它在撞擊自己所乘的車,隨即馭夫將其停在安車前面的甬道中央,更是一種要凌駕於她的暗示和警告。

  烏靴履地,玉帶繞身。

  郭宮人看到其人後,迅速垂頭避讓。

  褚清思目光淡然地注視著,眸光無任何波瀾,因為這人的出現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突厥有異變的第七個月,冬天過去,阿史德利的喪禮及王庭諸事都已經處置完畢,阿史那鵠也正式遣使臣來洛陽,並按照約定護送韓王歸洛。

  昨日剛抵達,今日太子照就已預備在集政殿召見突厥使臣。

  而韓王武不文與女皇闊別六年,自然也會第一時間前來謁見。

  可她忽明白何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1]。

  數年前,自己初來洛陽,韓王也是如此故意讓褚家車駕在大雪中傾翻,讓她與簡娘、馭夫差點死在入洛的馳道上。

  今日再見,武不文還是想要自己死,並且就在上陽宮,天子所居之地。

  等人已站在自己五步外,褚清思輕垂眉眼,舉起身前的雙手,從容道:「韓王。」

  武不文不懷好意地審視著女子,笑道:「六年多未見,褚才人居然還尚在。」

  褚清思眼眸稍抬,似詫異,又似不懂其意。

  郭宮人則已聽懂韓王的言外之意。

  這是在咒女子短壽。

  武不文內心已把當年被拘禁的事情全部算在女子身上,如今見她神情不虞,自然暢快:「褚才人勿要曲解我意,只是許久之前就在長安聽聞過褚才人身弱,我以為歸來就難見褚才人了。」

  但褚清思反而逐漸趨於平靜,宛若仍未曾聽懂武不文所言何意,莞爾而答:「多謝韓王眷顧,我身體尚安,願韓王也能萬歲。」

  看著女子溫和的笑容,武不文一時竟不知她真的不知還是有意的,能想到用神佛之論得女皇寵愛的人怎會是愚蠢的。

  可有一事是毋庸置疑的,憤懣未能得到宣洩,武不文變得更為惱怒。

  在韓王孕育下一步報復時,郭宮人猶如獲赦,朝著觀象門的方向叉手:「趙王。」

  褚清思抬臂行禮。

  已四十有餘的武有祠容貌是武氏三子弟中最為和善的,他對女子點頭致意後,看向武不文:「褚娘子已是陛下賜封的魏國夫人,從弟為何還稱『褚才人』。」

  武不文轉頭,對從兄略拱手:「當年褚才人前去與突厥談判時,尚還只是一才人,如今就已是國夫人了,看來我在突厥這六年確實讓魏國夫人收穫頗多。」

  武有祠出聲維護:「從弟,此言恐有些不妥,當年你被突厥幽禁,魏國夫人一身傷都還堅持乘車千里去救你,豈能將如此大的罪歸咎於一個女子,何況今日從弟得以歸來,亦有魏國夫人之功。」

  武不文皺眉,心生不滿:「六載未見,趙王與魏國夫人的情義倒是牢固。」

  武有祠聞之樂哉:「我友愛從弟,始終都擔憂從弟安危,期盼從弟能早日歸家,如今魏國夫人與鸞台侍郎一同出力將你帶回洛陽,我自然要對其多有照拂,以代從弟你報恩。」

  從兄弟二人爭論的有來有往,但武有祠所言皆是情理,武不文於道義、禮儀皆非正義,只能拂袖而去。

  待從弟走遠,武有祠看向旁邊:「去歲之事還未多謝魏國夫人。」

  有人為自己辯說

  ,褚清思理當然地作壁上觀。

  見武有祠與自己交談,她應答如流:「趙王與韓王乃從兄弟,手足情深,兒能分憂是兒之幸。」

  「魏國夫人...」武有祠瞥了瞥女子身後的郭宮人,言盡「珍重」二字便從觀象門離開了上陽宮。

  褚清思用餘光掃向右側,淺彎唇畔,右足稍作轉動後,朝向北面,輕步慢行地走在甬道。

  *

  在女皇退居上陽宮的一年又六月,被突厥拘禁近六年的韓王也終於得以回到故土,回到女皇身邊。

  武不文伏拜在地,行以九禮之中最重的一禮,痛哭道:「六年未能在陛下身邊盡孝,兒有愧。」

  可這個猶子是因她才被拘禁的,婦人嘆息一聲:「不必伏跪,韓王這幾年在突厥辛苦了。」

  武不文從地上站起,表以忠孝:「臣能對陛下有所用處,能夠維護陛下的威嚴,臣不覺得苦,只是臣才離開六年,陛下的身體就必須退居上陽宮,如今臣歸來,定然要讓天下醫師都來洛陽為陛下醫治,再去蓬萊找神藥,臣相信不日陛下便能強健如壯年。」

  但歷經諸多的女皇早已看透其心,僅存的內疚之意瞬間便消散,厲聲告誡:「吾非秦皇,不痴迷長生。何況你仍還是韓王,以後在洛陽,只要你尊君守臣道,太子不會動你,那些舊臣也無法廢王,有何可懼。」

  不知何時起,婦人已經徹底摒棄讓猶子承襲天下的想法,或許是從那夜的宮變開始,她明白了此事的阻擾是巨大的,若自己真的如此做,那就不止是退居上陽宮如此簡單,自己尚有隴西李氏兒婦的身份,那些舊臣都不願屈服,又或是隨著逐漸衰老,離死亡越來越近,所以開始對死後諸事重視。

  她不想無廟可依,不想無祭可食。

  武不文初歸,對於瞬息萬變的洛陽局勢已經不了解,甚至難以立即參與其中,且六年來不斷有人死去,與他為同盟的人有的也在其中,目前若要立足,能倚靠的惟有天子。

  而除卻立足,還有解決對立之人:「兒來謁見陛下時,見趙王對魏國夫人頗有照顧,不知二人是有何淵源。」

  女皇懷著懷疑之心:「趙王從前不是還恨不得觀音死?」

  她記得崔仲的從孫女自長安來洛陽居住了幾日,武有祠就迫不及待地來上報,用盡罪名歸於女子身上。

  郭宮人上前,佐證武不文所言:「趙王與魏國夫人確實看著私交甚篤。」

  婦人聞後一笑,又看了看面前的韓王,逐漸明白。

  往日女子是與褒王、阿似有所往來,所以趙王為與褒王才想對她這個助力除之而後快,如今褒王死了,趙王當然也就不需再敵視女子,欲使其為自己所用也在情理之中。

  *

  然在太初宮中,跟婦人、韓王的其樂融融及怡然相比,太子照卻是憂心不已。

  因為突厥遣來的使臣就在剛才,說出了他們此次出使的真正來意。

  蘇農肅想起阿史德利死前所說的最後言語,仍還是對阿史那鵠的最後教誨與良心苦口的諫言:「你在王庭毫無根基,所以必須去尋求大周的庇佑,你要主動向大周求娶一位公主成為你的可敦。」

  就連請迎公主為可敦的表文,阿史德利都已經在奪得王庭的次日便寫好,思慮不可謂不深遠。

  而可汗本來是不願的,為此還與阿史德利發生爭辯,之後才有阿史德利被阿史那鍃砍下頭顱的事。

  此事也導致他們可汗自責,遂決意要完成其遺願。

  和政殿寂靜許久,蘇農肅見他們皆無回應,以為是自己的過錯,故再次高聲道:「某此行除了護送韓王歸洛,還身負重責,便是為我們年輕的可汗迎娶一位公主為可敦。」

  使臣已第二次開口,太子照知道自己必須要有所應對才不失禮。

  然如今阿娘未退位,僅是退居,所以他的女兒皆不能受封為公主,至今大周的公主也只有一位,那就是他的小妹——平樂公主李阿儀。

  太子照想到母親除了長兄,便是最寵愛這個阿姊,當下也不敢擅自應允,而是委婉自貶道:「你們可汗尚未到弱冠之年,而吾妹卻早已過而立,先後已嫁兩次,若是為你們的可敦,實在是有辱你們可汗。」

  然蘇農肅牢記可汗在他出發時所下的命令——阿史德利生前僅遺留此一事,必須踐行。

  他知道這位大周太子是在婉拒,但是他選擇充耳不聞,依然笑答:「聽聞平樂公主儀美和順,我們可汗若能娶其為可敦,那是我們突厥之幸,何談為『辱』?」

  難纏至極的蘇農肅使得太子照疲倦不已,低頭一嘆。

  李聞道往北面掃視一眼,察覺到儲君的力不從心,喉肉稍松,為其分擔部分來自突厥使臣的壓力:「女皇對平樂公主寵愛非常,昔年先王欲將其嫁至長安縣,女皇亦不舍,今遺可汗為你們可汗來求娶,恐也難能使天子割愛。」<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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