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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菱打量了一眼宋昭,轉身指向那些櫥櫃:「左邊第一個柜子里是陛下專用的茶具,每日需用山泉水清洗三遍,再用絲綢擦乾。第二個柜子里是各地進貢的茶葉,按季節和時辰不同,陛下飲用的茶也不同。」

  「現在是辰時,陛下剛下早朝,需要提神醒腦的茶。」方菱邊說邊從第二個柜子中取出一個青瓷罐,「這是雲棲雀舌,應以竹露烹之,水溫也要控制好,過熱則苦澀,過涼則香氣不顯。」

  「御前無小事。一壺茶可以讓人飛黃騰達,也可以讓人身首異處。最重要的是管住自己的眼睛和嘴巴。不該看的別看,不該問的別問。」

  宋昭深深望了她一眼。但見她頭也未抬,熟練地取茶洗茶……動作行雲流水,煞是好看。

  房內靜謐異常,只有水流聲和茶爐中炭火輕微的噼啪聲。

  「世子嘗嘗?」

  宋昭捧起茶盞,一股清冽的香氣撲面而來,像是春日裡最鮮嫩的綠葉在陽光下舒展的氣息,又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花香。

  「好香。」她由衷讚嘆。

  方菱難得露出一絲笑意:「這是陛下最愛的味道。茶如人生,過猶不及。」

  宋昭放下茶盞,鄭重朝方菱施禮:「少虞記下了,多謝姑姑提點。」

  手臂卻被方菱伸手攔下,「世子不必如此客氣,往後在御前行走,常會遇到今日之景,難不成世子要奴婢日日向世子回禮?」

  「延總管吩咐過奴婢,那張胡床是專門為世子所設,世子儘管去休息便是,若有召喚,再喚世子不遲。」

  宋昭見她言語誠懇,只好從善如流地躺在了胡床上,宮女隨即拿了一張薄毯蓋在她身上。

  房內暖意融融,她一夜沒睡,又在太極殿裡緊繃著神經不敢放鬆,耳邊聽著流水聲,模模糊糊睡了過去。

  她不敢熟睡,留意著御書房的動靜。

  聽到腳步聲,便睜開了眼。小憩了一會,她精神了許多。

  方菱姑姑沖她點了點頭,她便領著兩個宮女,端著茶水進了御書房。

  殿內外已沒有了官員候著,想必議完了事。

  永慶帝坐在御案後,手中拿著奏摺批閱,看不出喜怒。

  「陛下喝口茶,潤潤嗓子吧。」

  宋昭將茶放在案前,退至一旁。

  永慶帝抬眸看了一眼宋昭,抿了一口茶道:「今日茶房是誰當值?」

  「回陛下,是方菱姑姑。」宋昭回道。

  永慶帝點點頭,「宋卿啊,聽聞你在南州最愛聽曲,可曾聽過《還君明珠》,且說來聽聽。」

  宋昭頓時尷尬得無地自容。

  她在南州的種種不堪行徑,想必悉數呈到了御前。也難怪陛下會生氣,如此頑劣不堪的她,竟然玷污了白璧無瑕的太子殿下。

  「回陛下,」宋昭定了定神,腦中頓時閃過無數念頭,最後還是選擇最誠實的一種,「微臣確實在南州聽過,那日是袁大人家的三公子袁子昂的生辰……」

  她將畫舫那日之事娓娓道來,末了又加了一句,「正是那日宴後,臣返家途中遭遇了不明人士追殺,才遇到了身受重傷的太子殿下。」

  永慶帝一杯茶飲盡,卻未再問。

  這時路公公稟報,說欽天監監正赫連大人到了。

  宋昭眉心一跳,欲收起案上的茶具返回御茶房,卻被永慶帝攔住,淡淡吩咐她一旁候著。

  欽天監監正赫連朔,約莫三十來歲,身量頗高,卻瘦得似一根青竹,裹在官袍里空蕩蕩的。一張臉白淨無須,顴骨略高,兩頰微凹,倒顯出幾分道骨仙風的模樣。

  宋昭還是第一次見赫連朔,早就聽聞赫連信有位叔叔在京都做官,卻不知他有如此造化,竟做到了欽天監監正的位置上。

  赫連朔叩首道:「臣觀星象,已選好幾個祭天的良辰吉日,還請陛下過目。」說著呈上一道摺子。

  路公公上前接過,呈給永慶帝。

  永慶帝略看了幾眼,合上摺子隨手放在了御案上,抬眸望向赫連朔:「那日在梅園,朕遇到了愛卿家中的子侄赫連信。」

  赫連朔急忙俯首跪地,誠惶誠恐道:「子誠久居南州蠻荒之地,甫歸京都不知宮中規矩,此番御前失儀,實乃臣平日疏於管教之過,還請陛下恕罪。」

  永慶帝不耐地皺眉:「聽聞你兄嫂落崖而亡,其子是由你父親親自教養長大的?」

  「陛下容稟,」赫連朔喉頭滾動,聲音里似壓著苦澀:「二十年前驚蟄那日,兄長攜大嫂歸寧省親,途經碧落山時遭遇劫匪。倉皇逃命間……連人帶車墜下山崖。」

  「待臣帶著家僕尋至崖底時,只見…

  …只見崖下青石染血,兄嫂早已氣絕身亡。」說到這裡他聲音猛然一顫,「可在他們屍身旁,竟躺著個嬰孩,裹在雲紋錦緞襁褓裡面,在血泊中……哭得撕心裂肺。」

  宋昭眼鋒陡然一凜,那襁褓中的嬰孩是赫連信?落崖還能大難不死?

  赫連朔哽咽道:「也多虧了嬰孩的哭聲,臣才尋到了兄嫂的屍身。上天有好生之德,父親為那嬰孩取名赫連信,記在了兄長名下,也算為兄長延續香火了。」

  宋昭的呼吸驟然凝滯,指尖緊緊揪著袖口,凝視著赫連朔顫抖的官袍下擺,忽然覺得滿殿的龍涎香都化作了碧落崖底的血腥氣,赫連家精心教養二十年的麒麟兒,竟是個來歷不明的野孩子?

  「原來如此,襁褓中無任何證明其身份的東西嗎?」永慶帝的聲音平淡無波。

  「有!」赫連朔斬釘截鐵道:「臣將那孩子帶回府中,從襁褓的夾縫裡找到生辰八字,還有一枚玉墜,刻著花紋。父親曾拿著紋樣遍尋南州,均無一人與那孩子相認。」

  「竟有此等境遇!」路公公這時感嘆了一句:「恕老奴多嘴,那玉墜是何模樣?」

  宋昭心念一動,路公公不會平白無故插嘴。

  先前陛下問她關於還君明珠之事,接著便又問起了赫連信的身世,還有那則真假公子疑雲的折子戲……

  藉由路公公之口,問出玉墜的樣式。難道陛下懷疑換子一說,疑心赫連信是皇子?

  與赫連信年歲相當的只有太子蕭鉞,而蕭鉞又是從南州尋回來的……

  宋昭的心怦怦直跳。

  赫連朔留下了玉墜圖案,便離去了。

  永慶帝將紋樣拿給宋昭:「看看是否熟悉?」

  宋昭手指微微顫抖,那玉墜形若凝露,上窄下圓,花紋簡單,寥寥幾筆便辨出一朵芙蓉的模樣,紋路走勢卻又藏著「心」字形的暗紋。

  先皇后名諱——薛迎心!

  若這枚玉墜是真的,那蕭鉞則危矣。

  「回陛下,臣看玉墜紋路,神似一朵芙蓉花。在南洲,家家戶戶皆養芙蓉,此花隨處可見。」宋昭平靜道。

  永慶帝指尖輕撫玉墜上的芙蓉紋,眼底泛起一絲追憶的冷光:「不錯,此花在二十年前曾盛行京都。」

  他忽然抬眸,目光如刃般刺向宋昭:「你可知為何?」

  殿內金獸香爐吐出裊裊青煙,模糊了帝王半張面容。宋昭後背滲出細密冷汗,二十年前,薛皇后尤愛芙蓉花。

  「臣愚鈍,」宋昭道:「想來是因芙蓉有榮華之吉兆。」

  「非也,傳說此花象徵著忠貞!」

  永慶帝臉上閃過一絲悔意,「可朕終究是個負心人!」

  宋昭垂眸,想起東宮中的太子,心中頓痛。

  他自小受到百般苦楚,到頭來,竟不是真正的皇子嗎?若赫連信是皇子,為何用此迂迴的法子引起陛下的注意?

  那日梅園赫連信偶遇陛下,是巧合還是蓄意為之?

  宋昭一時心亂如麻,太子身上的半月散,碧落崖下赫連信第一個尋到了他們,六嶺村與山匪勾結,巡檢司的人通風報信……

  這一切似乎都與赫連信有!

  第60章 不知歸處東宮那裡,你不用再去了。……

  心事重重之下,宋昭在御書房的一舉一動都格外謹慎。

  午膳時被留下與永慶帝一起用。

  金盤玉盞間儘是山珍海味,可永慶帝神色淡淡,只略略舉箸,便分賜給了後宮諸人。

  「往後你便宿在值房吧,東宮那裡……不用再去了。」

  宋昭心頭猛地一沉。不准出宮,不准去東宮,只能困在永慶帝的眼皮底下……這分明是變相的軟禁!

  她此刻才明白永慶帝讓她旁聽赫連朔奏對的用意。

  事涉儲君,不可能不謹慎。

  「臣遵旨!」

  木已成舟,宋昭領旨謝恩。

  永慶帝看著宋昭恭敬領命,張了張口又抿住,終究沒能說出那句壓在心頭的話。

  「帶她去值房。」他淡淡吩咐路公公。

  待殿內重歸寂靜,他負手望天,終化作一聲意味深長的嘆息。

  「倒是能沉得住氣!」

  大總管延吉侍立一旁,揚起一抹笑:「太子殿下的眼光不錯呢!」

  「他?哼,為了個女子連江山都不要了……」永慶帝語氣多有嫌棄,「延吉啊,朕如此安排,太子若醒來會不會同朕大鬧一場?」<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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