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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錫琮輕笑一聲,盯著她看了半日也不答話,目光倒是越加深沉,頗有些捉摸不定的探問,良久方搖首道,「我不是怕,說來你未必肯信,我只是有些不清楚,自己該如何面對你。」

  他的聲音竟是一點點低下去,成年男子低沉的嗓音配上一抿若有若無的羞慚,幾番游移不定的惶惑,竟也生出了十足惹人疼惜的味道。

  周元笙顧不得體味這無辜中有幾分真意,卻已被他的新鮮態度激盪得心中作跳,低頭笑了一笑,仍是不依不饒道,「你眼下見也見了,也知道該如何面對了,那麼便請去罷,昨日可才算作新婚,請王爺再接再厲,不要辜負了佳人才好。」

  李錫琮不待她說完,已翻身上床,好整以暇地躺倒,枕著雙臂道,「我實話告訴你,已陪她用過晚飯了。我還不至於混得這般差,要你硬生生把我往外推罷?」轉顧周元笙片刻,到底認真地笑道,「阿笙,你身上是涼的,臉上卻在發燙,這樣不算溫暖的春夜,你一個人想必是怕冷的,我只是想到這個,便過來給你取暖。」

  他眼底的溫暖是貨真價實的,看得周元笙心口一熱,半晌點頭道,「知道了,多謝你想著。」她含笑躺了下來,將身子朝他靠了靠,接著道,「我剛好有事同你商量,正和你今日出門處理的事相干,你且聽聽,咱們再做打算。」

  ☆、第68章 輿情如水

  四月初八佛誕日,正值仲春節氣,天青似水。寧王府門前清早便搭起了長長的彩棚,內臣侍女抬出長案,上設有粥食、果品、菜蔬並胡餅銀錢等物。陣勢甚是浩大,只不多時已經眾人奔走相告,傳遍北平府,不到半個時辰,人群便紛紛涌至府門前,爭相領取王府施捨之物。

  起初人們只以為寧王府是借著佛誕吉日做些大戶人家常做的善事,孰料這善事一做竟是持續了七日之久,如此大手筆自是人們從未見過的,以至於早前湧入此地的災民亦聞訊前來,一時間府門前便真的熙熙攘攘,門庭若市起來。

  周元笙自是不會親臨,只在內院中聽著彩鴛等人稟報外頭情形。一眾侍女將盛況描述得極富聲色,聽得她亦笑道,「一個個並不曾出去過,倒說得像是親眼見過似的。」因又單指著彩鴛,道,「越發會說嘴了,趕明兒你再跟我說什麼,我可得掂量掂量有幾分真幾分假。」

  說得眾人都跟著笑起來,有人便藉機為彩鴛抱不平道,「娘娘這話冤枉彩鴛姐姐了,姐姐雖未親臨,到底還是關心外頭一應事體,時不常的便出去打聽著,生怕出一點亂子。再者說,姐姐是何等尊貴體面人,從來都是娘娘身邊第一等得力的,如今外頭可是流民、乞丐、閒人混雜,娘娘哪裡捨得放姐姐出去應對操勞。」

  彩鴛瞥了那人一眼,笑著擺手道,「我算哪門子的尊貴人,休要在娘娘跟前胡言。且別說我了,若不是宋長史和梁總管下死力攔著,娘娘這會子還要出去接濟那幫人呢。這事娘娘尚且做得,何況我等。」

  周元笙搖首一笑道,「罷了,我那日也是一時好奇,過後想想終究有些不妥。幸而宋蘊山、梁謙還算明白人。」

  彩鴛忙附和著點了點頭,又笑道,「可不是嘛,說起宋長史確是個極妥帖之人。娘娘別看他模樣生得文文弱弱的,做起事來竟是有條不紊,這些天要不是他處處料理,處處照看著,還不知會亂成什麼樣子呢。所以說人不可貌相,這話還真是有幾分道理的。」

  周元笙見她說得眉眼笑,不由打趣道,「你倒觀察得仔細,這宋蘊山只怕不知,他這幾日心神耳意皆在外頭,可有人卻把自己的心神耳意都放在了他身上。」

  彩鴛乍聞這話,已是羞得滿臉紅霞,連耳根後頭都發起熱來,環顧左右見眾人皆抿嘴偷笑,更覺尷尬,只跺腳道,「娘娘這話好沒意思,我不過是替您看著些前頭的事罷了,要這麼說,趕明兒我也不操這個心了。」

  眾人見她臊了,忙又含笑勸解兩句,將話題岔開。過了一刻,周元笙吩咐其餘人退下,只留下彩鴛一人,方輕笑著說道,「你臉皮也忒薄了些,我並沒說什麼。」安撫兩句,見彩鴛面色迴轉如常,又接著道,「他早前來時,你便留心過的,我豈能不知?若說起來,那人我雖不大了解,可每每見了也覺得頗有規矩,很是知禮。我這顆心也為你懸了有些年了,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你何妨跟我說句實話?對那宋蘊山究竟是什麼意思?」

  彩鴛才剛白下去的臉色復又漲紅了幾分,半晌絞著帕子,嚅囁道,「我能有什麼意思,人家是正經出身,有功名在身又是朝廷命官。我是什麼人,心裡總還是有數的,豈能存那些個孟浪的想頭。」

  周元笙閒閒一笑,看了她一眼,終是恨鐵不成鋼的嘆道,「你真是白跟我這些年,竟是一點不知道我的為人。我並不是看重身份地位,只是立意要給你尋一個可靠良善之人,日後能一心一計的待你才是正經。只要他心地好,性情好,旁的事情一概不論,自然有我應對。只是……」說著不免撇嘴笑了笑,復道,「我瞧他並不是個爽利人,溫溫吞吞的,還有幾分配不上你呢。」

  彩鴛歪著頭想了想,似在回味宋蘊山其人,良久噗嗤笑了一聲道,「這話您又說著了,他自己也是這般覺得。他和我說過,起先剛來咱們府上的時候,還是個書生脾氣,做事一板一眼,連說話都是文縐縐的廢話連篇。惹得咱們王爺老大不耐煩,只嫌他囉嗦又刻板,說了他幾回,又刻意尋了幾起子事磨練了他一陣,方才慢慢地將他調理成現在這般模樣。他因此也知道了王爺確是有能耐有手段,心裡著實佩服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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