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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冷的笑意在心裡慢慢展開,皇后望著自己的夫君,緩緩道,「麗貴人才剛出去,臣妾好好的看了一看,忽然覺得她生得頗有些眼熟,很像是一個故人,或者說一個,罪人。」

  皇帝眉頭一緊,淡淡道,「朕不記得了,你說的是誰?」皇后沉默片刻,一字一頓道,「許是臣妾看錯了,不過當日罪人蕭氏以厭勝之術詛咒臣妾,臣妾可是一輩子都忘不掉的。」

  「蕭氏?」皇帝喃喃自語道,「你這般說,朕想起來了,卻是有那麼幾分相像。」

  皇后笑了笑,低眉道,「看來皇上還是忘不掉她,多少年過去了,原來還會鍾情於這個相貌。」

  皇帝眉頭再蹙,不耐道,「朕說過,與蕭氏恩斷情絕,皇后怎麼不記得這話了麼?一個年輕的低等嬪御罷了,皇后不見得也要容她不下罷?」

  皇后徐徐點頭,聲音卻已沒了適才的溫情脈脈,低低道,「臣妾容不容不得下並不重要,只要皇上喜歡就好。譬如當日若不是蕭氏操之過急,太想要臣妾這個位子,也不會行差踏錯被人舉發。」停頓一刻,復閒閒說道,「想想也當真有趣的緊,若是蕭氏還在,也不知臣妾現下是否已和她易地而處,她生的兒子是不是已代替了太子,穩居端本宮中。」

  這話說得極盡挑釁,皇帝自然大為不滿,方欲發作,卻見孫懷勖親自捧了一隻描金小匣入來,躬身呈與案上,又親自倒了溫水,取出匣中一枚龍眼大的褐色藥丸,恭敬道,「皇上,服藥的時辰到了。」

  這是近半年以來,皇帝最為重視之事,自然以此為大,遂暫將方才蓬勃欲發的憤慨放下,從容且滿懷欽敬的將藥丸以溫水送服。罷了,孫懷勖欠身退下。便聽皇后笑道,「適才臣妾失言了,臣妾的話不中聽,還請皇上千萬別怪罪才好。」

  皇帝輕哼了一聲,一面用巾帕擦拭嘴角水痕,一面點著頭道,「罷了,此事過去經年,你若不提朕也記不得了。既然時過境遷,皇后也該學會看淡些,凡事太盡,終究不祥。你已是萬人敬仰的皇后,今生便沒有什麼不足了。」

  皇后徐徐搖首,額角閃爍的金鈿亦跟著徐徐刺痛皇帝的雙目,「是過去很多年了,可是臣妾心裡仍是放不下呢。對於皇上而言,不過失去了一個曾經喜歡過的女人,對於臣妾,卻是永遠失去了心中愛敬倚仗的夫君,也失去了曾經有過的一點綺麗幻夢。皇上可否答臣妾一句,如果蕭氏不死,端本宮的主人會不會已換做了她的兒子,畢竟皇上當年曾親口說過,那是您最珍愛的兒子,您的第一子!」

  幽暗塵封的往事一經打開,便似洪水般滔滔湧出,承載了皇帝慍怒的一記重重拍案倏然響徹殿堂,他冷冷問道,「那不過是朕的一句戲言!蕭氏戕害中宮,已就戮多年,皇后今日再提此事,究竟是何用意?」

  皇后此刻氣定神閒,以紈扇掩面笑道,「沒什麼用意,只是看皇上再度寵幸一個頗類故人的年輕女子,臣妾心有戚戚焉而已。畢竟往事歷歷在目,皇上忘不掉,臣妾也忘不掉!」

  心口微微發疼,她看著皇帝兩處太陽穴突突直跳,猜想著他此刻心口也該生生作痛罷,果然片刻之後,皇帝垂下一雙怒目,手捂胸口,連連氣喘道,「你今日太過放肆了,朕就當你是一時失言,不予追究,你下去罷。」

  皇后的眼中精光畢現,聽了這話卻是倏然起身,踱步近前,緊緊盯著皇帝面色,笑著問道,「皇上不舒服麼?可要臣妾宣了太醫來診治?」

  皇帝怫然揮手,卻架不住胸口一陣疼痛,那停在半空中的手便轟然下落,身子亦隨之向後倒去,「你出去,叫孫懷勖進來。」

  「孫秉筆麼?他又不是太醫,喚他進來有什麼用?」皇后再度近前,笑意盈盈道,「莫不是皇上吃了那丹藥才引發不適的?哎呀,那也發作的太快了些。依臣妾看,恐怕是皇上吃了麗貴人所做糕點,才龍體欠安的。」

  她臉上儘是驚恐,眼中卻閃耀著無限歡暢笑意,那份志得意滿將皇帝的心刺痛得愈發難忍,他想要出言厲聲斥責,卻陡然間發現自己連張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一陣劇痛帶來的瀕死感鋪天蓋地席捲上來,他騰出一雙手顫巍巍地指著面前含笑的艷妝女人,嘴唇抖了幾抖,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良久終於翻了翻眼,頹然倒在了軟榻上。

  像是一座玉山轟然傾頹,皇后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掠過那緊閉雙目,神情痛苦的臉龐,那曾經風情繾綣的眉眼,那曾經說著海誓山盟之言的雙唇,往事倏然而至,往事戛然停止,有些情分早已零落在無情歲月里,她不會回頭看,她永遠只會昂首闊步地向前走。

  「你愛過蕭氏,卻也在權利和愛人之間選擇放棄她,如此涼薄如此無心,何況我們之間早就連那點真心都沒有了,怪只怪,你那些庶孽之子太多,那些賤妾太過惹眼,我不得不防啊。」皇后輕輕笑著,語音如同夢囈,「青春是追不回來的,即便是帝王也一樣要衰老死去。你的心已經老了,是該讓出那個位子來,留給我風華正茂的兒子。」

  ☆、第64章 來日方長

  北平的盛夏與金陵不同,風中缺少了一脈濡濕黏膩的水氣,雖有酷烈*的陽光,但於樹蔭下站得久了,自會有撲面清風徐徐掠過,令人生出幾分神清氣爽,亦可暫時拂去心頭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濕噠噠的煩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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