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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錫琮半點不曾猶豫,點頭道,「好。」當即命人取了一桿長/槍,來至院中。周元笙怕被雪迷了眼睛,只立在檐下,見李錫琮掂了掂手中纓槍,待要走下台階,忽然又轉過身來,將她身後風帽罩好,繫緊了帶子。隨後卻將自己身上氅衣脫去,扔給了一旁侍立的內臣。

  周元笙正自感念他這一瞬的體貼愛憐,卻在下一瞬看清了他飛揚明朗的氣度。他身上不過是尋常直裰,這樣儒士打扮卻不損其剛勁英武。漫天的大雪之中,他將那桿槍舞得獵獵生風,周遭雪花只做盤旋飛舞,再不得近身半點。她看得出來,他的眉目是舒展的,他是真的快活。

  周元笙倚在廊下柱子旁,含笑觀望。她的目光只落在李錫琮的身上,便不曾看見不遠處手捧衣物,呆呆站著的玉眉,更不會留意到,她的臉色白的出奇,像是墜在地上的新雪,脆弱無力,毫無生氣。

  ☆、第52章 將門驕女

  經歷了一場倒春寒,北平府的天氣又驟然回暖起來。東風拂面,楊柳初發,城內的人也開始靜極思動,借著踏青訪友活絡起冬日犯懶的筋骨。

  北平都指揮使任雲從這一年正值五十整壽,其人原就是北平人氏,會昌二年進士出身,後棄文就武,曾駐防遼東、浙東等地,會昌十五年返回北平府任都指揮使。若論都指揮使一職原不與藩地親王有太多干係,且朝廷一向忌諱藩王與外將過從甚密。但因其壽辰廣邀北平府眾人,亦不能繞過寧王李錫琮去,且此等場合原在眾人耳目之下,算不得私相交通,是以壽辰宴這一日,李錫琮攜周元笙共赴任府,同以為賀。

  是日天氣晴好,壽宴女賓席位便設在花園之中,男賓則仍是在前廳處。一時眾人廝見寒暄完畢,紛紛落座。台上的戲已開唱,不過是些玉簪記,孤本元劇罷了,也無甚新鮮之處。

  李錫琮好整以暇,放眼打量起院中陳設,見其間山石多以北太湖石疊砌而成,北太湖石沉實,渾厚雄壯,不似南方山石那般精巧纖薄,倒也別具一番味道。正凝目間,卻聽身旁那位壽星笑言道,「下官這裡的小戲粗陋,不比京師諸多名旦名角,恐有辱王爺清聽了。」

  李錫琮回眸笑道,「任公客氣,北地多奇才,雖與江南風格不同,卻不遑多論高下。譬如孤王方才觀園中山石,便覺得壯闊雄渾,非江南造園可比擬,任公大可不必妄自微薄。」

  任雲從哈哈一笑,他行伍多年,早已練就出一身魁偉身姿,且面堂紅潤,精光畢現,光聞笑聲已是豪邁爽朗之至。然而豪爽之人也自有他的精明之處,雖聽了幾句溢美之詞,卻也看得出李錫琮已有些意興闌珊之態,當即就勢問道,「聽聞王爺頗精丹青之道,下官近日得了一副道君皇帝的瑞鶴圖,正想藉此機會請王爺一道賞鑑賞鑒,不知王爺可願賞下官一個薄面,移駕前往一觀?」

  李錫琮心內微覺詫異,卻只道,「既有佳作,當是孤王今日之幸。」言罷,二人雙雙起身,李錫琮隨任雲從來至其書房中。見他取出一副捲軸,緩緩展開,鋪陳與書案之上。

  果然是徽宗趙佶所作瑞鶴圖。此畫全然不同於一般的花鳥畫法,將飛鶴布滿天空,只用一線屋檐襯托群鶴高翔之姿態,細看時,群鶴的身姿卻沒有一隻是完全相同的。鶴身又以粉畫墨寫,眼睛則以生漆點染,更顯靈動自然,栩栩如生。

  此等迥異北宋畫院派風格的絕佳花鳥畫作,便是李錫琮也不免凝目其上,心中感慨之下貪看良久。

  任雲從含笑望他,半晌出言相詢道,「王爺以為此畫如何?」李錫琮移開目光,言簡意賅答道,「甚妙!」隨即轉口問道,「不知任公從何處聽聞,孤王尚算對畫作有些心得?」

  任雲從笑道,「王爺征甘州之時,可曾作過一副祁連山勢圖?」李錫琮笑了笑,頷首道,「不錯,孤王確曾作過。當日情緒到處,任意揮灑,過後曾將此畫示於帳前幾位將領,博諸將一笑。如今想來,當真是年少輕狂之舉,實在汗顏。」

  任雲從搖首道,「王爺筆力氣勢磅礴,大開大闔,畫中祁連山勢頗有睥睨群山之態。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王爺不必太過自謙。」話鋒一轉,又笑道,「可惜下官只是說的熱鬧,並不曾親眼得見。這番說辭還是聽兵部魏尚書說起,他原是下官同年,下官上京述職,與他閒談之時得悉。魏尚書對王爺才情頗為讚賞,只可惜他也不曾親眼得見,亦是聽王爺帳下副將描述。這已是轉了幾道口了,若有不實之處,萬望王爺不要見怪。」

  兵部一向親皇帝而不親東宮,他這般說,李錫琮亦可稍稍放下一層芥蒂,不過揮手笑笑罷了。只聽任雲從又笑道,「既已說到王爺墨寶,下官便有個不情之請,也算是今日倚老賣老厚著臉皮的言語。不知王爺可否將那副祁連山圖賜予下官,下官願以這瑞鶴圖相贈,但求能收藏王爺一副佳作,便於願足矣。」

  這話已有一些結交之意,李錫琮不免在心中盤算,此人緣何要藉故向自己示好。然而任雲從麾下領十衛八萬精兵,自不可小覷之。當下笑問道,「任公前次進京述職,還在去歲。其時公清剿匪患,受朝廷封賞,原可藉此良機調任京師,且兵部尚書既為任公同年,想來亦曾為公之事奔走,卻不知任公為何捨棄京師重職,又再度返回燕地?」

  任雲從一笑道,「不敢相瞞,下官的母親是大寧人氏,且出身蒙古舊部。如今年勢已高,不願遷離故土,下官亦放心不下,是以前番進京,特意向皇上請辭,許下官仍舊返回北平府。皇上雖為此大為不滿,亦只好從了下官之請,也道是忠孝不能兩全,便由下官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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