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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露卻不以為然,怒其不爭道,「姨娘若是這麼想,我也不敢再說什麼。只是你到底年輕,也是這般花容月貌,若是錯過了最好的年華,再往後想留住王爺,不是更為難上加難?姨娘可別溫順的過了頭,正經該為自己好好打算才行!不說旁的,就算當真爭不過人,好歹也該給自己留個念想,日後也能終身有靠不是?」

  玉眉兀自沉思,忽然聽見這話,便怔忡良久,心裡越發苦澀,卻又無法明言,只是重重一嘆道,「我如今連他的面兒都見不著,哪裡還能想得到以後,不是痴人說夢麼。」

  凝露想了想,雙目精光一輪,湊近玉眉,道,「事在人為,只是看姨娘想不想做了。就說這會子,王爺並未出府,只一個人在書房,現放著這麼好的機會,姨娘何不去試試?且理由都是現成的,就只拿著前些日子做的那件絲料睡衣過去,就是日常探問也不算什麼。」言罷,又著意加重語氣道,「這機會可都是自個兒尋的,不能擎等著人家上門。」

  玉眉惶惑地看了她一眼,垂下頭思量半日。一番天人相鬥過後,曾經有過的一絲纏綿溫暖終是戰勝了現實的冰冷殘酷,她點了點頭,柔婉地笑了出來。

  李錫琮的書房內彌散著一陣淡淡煙氣,幾縷燒盡的紙屑被簾外的一陣風吹散,飄落到了地下。

  梁謙進得房中,禁了禁鼻子,業已聞見那氣味,卻不發問,只將手中公函遞至,含笑道,「都三月間了,外頭尚能落雪。這北平府的氣候真和金陵大不相同,看來今年大約是個豐收的好年景。」

  李錫琮方才的注意力皆在自京師傳來的秘報上,聽他這般說,才轉頭望向窗外,果然見鵝毛般的雪片紛紛揚揚的灑將下來,緩慢而輕盈,竟是一天一地儘是。他自是見過比這更磅礴更壯闊的雪景,心下也沒有多少激動,只是站起身來,推開一格窗欞,讓那清冽乾冷的空氣躍入房中。

  風中伴隨著一抹幽幽梅香,令人頓感身心暢意,他凝目看向庭中一株老梅,點點疏落的蒼鬱紅色突兀的陳雜在純白之間,這是燕地的寒梅,比之江南梅花的素雅更多了一分倔強桀驁,讓他忽然間想到一張面孔,一記目光。

  李錫琮淡淡道,「去折一支來,送到王妃那裡。」梁謙望著他,發問道,「是著人送去,還是王爺親自送去?」李錫琮不禁一笑,轉顧他道,「你如今和我說話,愈發隨意了。」

  梁謙渾不在意,知道他不過嘴上掂個過,才要再問,卻聽見外頭內臣恭敬道,「給王妃請安。王爺正在房內和梁總管說話,王妃請。」

  說話間,周元笙已推門入內,手裡正抱著一支聳肩瓶,內中插著幾枝盛放的紅梅。梁謙見狀,更是抿嘴偷笑,這小夫妻二人倒還想到了一處。

  周元笙不知李錫琮的心思,見梁謙亦在,不過微微笑道,「我見園子裡的梅花開得正好,順手摺了幾枝給你這屋子做些點綴。這個地方,這個季節,也只剩下這點顏色,難得是襯著今日一場好雪。」

  李錫琮點了點頭,示意梁謙接過,卻也不再提方才的話。梁謙安置好那梅瓶,忙識趣地告退出去。

  這邊廂周元笙才鬆了些矜持,自遷至北平府,李錫琮有些日子不曾展現他陰晴無常的脾氣,二人的關係確比從前緩和了許多。她猶是懷了一份安定且堅定的念頭,無論過往如何,眼前這座府邸,身處的這座城池,是他們未來所有的天地,是真正屬於他們自己的一片天地,她會努力嘗試,和他建立一種彼此理解的相處方式。

  她眼中帶著某種期許的光亮,走到他身旁和他一起並肩看著窗外落雪。李錫琮不曾轉首,卻篤定問道,「你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一定覺得新鮮罷?」

  周元笙看了他一眼,不服氣道,「誰說我沒見過的,會昌八年冬,蘇州下了一場百年不遇的大雪。據她們說,那雪足足下了一夜,清早起來,已沒過了足踝。我起得晚,雪已被她們掃得差不多了,並沒瞧見,只是屋頂上的也足足有半尺厚。那一回我才知道了什麼叫萬樹松蘿萬朵銀。」

  隔了一會,又沉吟道,「只是那雪落得稀奇,過後蘇州城裡傳過一陣子,說是天象有異,恐生變故云雲。結果卻也沒發生什麼。說起來,那一年京裡頭可有下那麼大雪?」

  李錫琮頷首道,「好像確有,不過宮裡本就是非多,閒話也多,關乎天象的傳聞想來已淹沒在諸多閒言碎語裡。我倒是不曾聽聞。」

  周元笙側頭想了想,忽道,「會昌八年,那時節你是不是才從景陽宮搬至儀鳳閣?」

  李錫琮驀然轉向她,笑道,「是,你記性倒好。」復又笑道,「恐怕天象有異,說的便是某個命帶煞氣的人被放出了冷宮。」

  周元笙皺眉橫了他,輕斥道,「你帶了什麼煞,怎麼至今還沒煞到我?滿嘴裡再沒個忌諱。」

  李錫琮愈發笑著打趣,「你命格那般顯赫,我可輕易沖煞不到。」話音才落,已被周元笙再度瞪視,只見她滿臉嬌嗔,雙頰因適才折梅時在風中佇立許久,泛起淡淡緋色,星眸脈脈流光,極是俏麗可愛。

  他看得心內一陣澎湃,下意識偏過頭去,臉上的笑容卻來不及收回。周元笙凝視片刻,心念一動,慨嘆道,「如斯好景致,該當尋些有趣的事來做,方不辜負。早前聽人提過,你會使槍,不如使給我瞧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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