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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現在只能蹲在地里用樹枝畫圈圈。

  「哎,魚娃娃,別戳了,」後邊傳來林大爺苦惱的聲音,江稚魚回過頭去,「待會把大爺的地給戳爛咯!」

  「才不會,」江稚魚扔下樹枝,乖乖扯過兩個板凳,和林大爺排排坐下,望著被雲團遮住的太陽發了會兒呆。

  是的,他沒有去找江清意。

  林大爺側眼瞅著今天的小伙心情格外低落,也不拐彎,直截了當地先開了個頭:「怎麼了,上次教你做的木雕,那小子不喜歡?」

  「眼光這麼高,大爺我去替你收拾他,不要不高興了!」

  大爺刻意的憤憤成功逗笑了江稚魚,嘴角淺淺浮現起梨渦,半晌才回道:「不是木雕的事。」

  「那是什麼?」

  是什麼呢,江稚魚的手不安地絞在一起,盯太陽盯得眼睛發酸,垂下眼說:「大爺,如果你喜歡的人騙了你,你很生氣,你會怎麼做?」

  「哦喲,」林大爺瞪大了眼睛,接著又樂呵起來,「不得了,這把歲數了還有人跟大爺談論這話題。」

  「那得看是為什麼騙,騙了多少,是不是有壞心思,」林大爺摸著鬍鬚,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回憶往昔,「你大媽年輕時候也愛撒點小謊,三天兩頭說家裡壞了東西,讓大少爺幫忙,有時說是去玩,結果是下河摸魚送來大爺家,有時說是讓大爺幫她割割麥子,結果是要在地里問我願不願意和她好。」

  說著說著,林大爺眼角有些濕潤,「大爺還記得,你大媽氣勢洶洶擋在我面前,整得像逼婚似的,我不答應就不讓我走了,哈哈。」

  話音落下,爺倆都靜了好一會兒。

  林大爺嘆了很深的一口氣,語重心長:「娃啊,有時候不必計較那麼多,你問問自己的心,想想他騙了你什麼,是真的像騙你,還是迫不得已。」

  「像我年輕時,耿直得像頭不解風情的牛,你大媽也是費了不少心思啊。」

  「生氣當然可以,大爺當時也不高興。但捫心自問,真的生氣到要鬧掰,要放棄、要推開的地步嗎?」

  江稚魚靜靜聽著,心情出奇地漸漸平復,耳邊林大爺還在說著。

  「如果不是真心想騙,那打一打罵一罵,大吵一架,說開了,下次不許了,那就可以啦!」

  林大爺杵著拐杖慢悠悠站起身,有些不習慣地摸摸江稚魚的腦袋,聲音里全然是對小輩的寵愛:「年輕人有煩惱有糾結是好事,解決了就好了,解決了,感情也會變得不一樣。」

  「但究竟是往哪方面變呢,那就要看你們怎麼吵啦,哈哈,這大爺就幫不了你了。」

  「好了,煽情的話就到這,」林大爺負手轉身,蹣跚地往回走,「大爺要煮飯去了,家裡的飯不夠啦,就不留你啦!」

  江稚魚側著身,目送林大爺略顯佝僂的身影遠去,默然地坐著,一時沒有反應。

  他其實明白大爺的意思。

  氣的也不是白清宵騙了自己什麼,而是為什麼白清宵不主動和他說。

  難道是不信任他,覺得他聽完一定會和他爭論,會和他就此分手嗎?

  開什麼玩笑,對自己連這點信任都沒有。

  江稚魚又撿起了那根樹枝,蹲在地里,無意識地寫寫畫畫。

  要不再晾他幾天?

  思及此,昨天分別時,白清宵明顯比平時低垂的身影又掠過腦中,撞碎了原本的想法。

  「……」

  「啊。」

  江稚魚一低眼,捏著樹枝的手頓住,愣愣看著泥土上留下的痕跡。

  白清宵。

  筆畫歪歪斜斜,深淺不一,卻是實實在在的白清宵三個字。

  樹枝落回地面,江稚魚捂著臉,感覺一陣喘不上氣。

  然後猛地一抬頭。

  讓自己喘不上氣算什麼,他得讓罪魁禍首也喘不上氣才對!

  說時遲那時快,江稚魚噌的一下站起身,飛奔著往村口去,散亂的髮絲在風中被裹挾著飛揚,眼睛亮得出奇,白淨的臉頰泛起微紅。

  白清宵,你給我等著!

  -

  「啊秋!」

  另一邊的白清宵裹著江稚魚的被子,呆坐幾秒,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

  眯著眼看了看從窗簾縫隙鑽進來的淺淡陽光,點開手機看了看時間,思維遲鈍得可怕。

  怎麼就中午了。

  他攢起柔軟的被子,埋臉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淡淡的憂愁又浮上心頭。

  昨晚沒有老婆抱。

  不對,說不定連老婆都要沒了。

  鼻尖的柑橘香還濃,似乎是唯一能證明江稚魚還會回到他身邊的證明。

  到底怎麼跟他道歉才能讓他消氣呢……

  思及此,又忍不住把臉重新埋了進去,苦惱地蹭來蹭去。

  「砰!」

  房門被猛地推開,撞到牆上半死不活地晃著,白清宵嚇得從被子裡竄出腦袋,待看清門口的人時,呼吸一窒。

  「小魚——」

  「給我做蛋糕。」

  江稚魚突然說。

  「啊?」白清宵又沒跟上他的腦迴路,「做蛋糕,現在?」

  「對啊,」江稚魚面無表情,徐步靠近坐在床上的男人,姿態居高臨下,「還記得之前你給我用來道歉的蛋糕嗎,當時我就說了,難吃你就再做再道歉。」

  「現在我告訴你,很難吃,所以你立刻、馬上再去做一個新的給我。」

  話語裡儘是不容置疑。

  白清宵默默補上了江稚魚沒說的後半句話:「然後再向你道歉。」

  江稚魚聞言挑了挑眉,冷著臉,皮笑肉不笑的:「挺機靈,那你還不快去?」

  察覺到江稚魚語氣里的不耐煩,白清宵也顧不上再疑惑,連滾帶爬地跑下了一樓。

  待白清宵離開後,江稚魚沒有急著跟下去,而是依舊站在原地,盯著被卷作一團的被子眨了眨眼,視線又移到了桌子上。

  兩條小魚緊挨著,窩在白清宵做的編織小籃里,親密無間。

  一把拉開窗簾,天光灑進昏暗的屋裡,一掃方才的沉寂。

  江稚魚捏起自己做的小魚,瞄了一眼籃子,調整幾番,終於把它壓在了白清宵的小魚頭上,嘴角微微上揚,輕哼了一聲。

  欣賞完自己的作品後,手機嗡嗡震動。

  低眼一掃,儘是自己昨天懶得看的消息。

  先不提白清宵99+的道歉信息,下邊緊跟著的是賀知春的兩條消息。

  【賀知春:我知道你們小情侶的事我不該摻和,畢竟我也是個幫凶,但那小子嘴太笨了我還是替他說兩句好話吧。他真沒想騙你,實在是腦子不靈光想的下下策,只有那一場真心話大冒險是刻意為之,後邊他對你做的事說的話都是真心的,我和他絕對沒有除了朋友之外的半點心思,你完全可以放心,我那會兒說的話也是為了刺激你(滑跪),但你生氣完全正常,打他罵他都可以。】

  【賀知春:就是,能別分手不,半天戀愛游聽起來也太慘了。】

  噗。

  江稚魚笑了出來,覺得未免有點荒謬,白清宵擠牙膏似的對不起,賀知春倒是喜歡發小作文的那個。

  於是簡單回了他,摁滅了手機屏幕。

  【我知道。】

  他已經想通了,那貨罪不至分手,只是自己暫時咽不下去這口氣而已。

  而且他剛剛都給台階了,接下來就得看白清宵自己能不能抓住機會了。

  一個小時後,江稚魚正躺在床上畫畫,背後忽然響起一道弱弱的聲音:「稚魚…蛋糕做好了……」

  回過頭,人沒看見,就看見個耷拉著眉毛的腦袋探進來,眼神委屈又不安。

  當江稚魚看見那個蛋糕的時候,一時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無語。

  「放大版的對不起?」

  桌上儼然是當初那個小蛋糕的放大版,甚至連對不起都寫得大了幾倍,旁邊的狗頭看起來也更委屈了。

  白清宵站在他身後,目光緊張地追隨著江稚魚的一舉一動,見他拿起了叉子,吃了一口後卻沒有發表任何評價,不禁慌得手心冒汗。

  怎麼了,難道是做得更難吃了?

  「稚——」

  「你知道我在生什麼氣嗎。」

  江稚魚回身,輕靠在桌沿邊,面色平靜地望著略顯錯愕的白清宵,又重複了一遍:「你知道我到底在生什麼氣嗎?」

  白清宵試探著問:「因為,我騙了你?」

  完了,白清宵察覺到江稚魚的面色更沉了一些,反省錯了。

  江稚魚很輕地嘆了口氣,起身向前,每走一步,白清宵的心就提上一分。

  兩人所距不過兩三步時,他停了下來,微微抬眼和他對視上,說:「是你不跟我說,是你不信任我。」

  什麼,白清宵急忙上前一步,又被一根修長的手指抵住,不讓自己上前半分,眼眸掠過一絲焦急和無措,連忙說:「我沒有不信你!」

  「沒有?」江稚魚歪了下頭,長眉橫挑,黑漆漆的眼瞳審視般看他,「沒有為什麼不主動告訴我,你這就是不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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