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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茶肆中那人說的,其實就是東廊快婿的典故緣由,這事在洛陽,可以說是人盡皆知。
連兩個外來客都忍不住點頭道:「我等來時,在路上就聽聞了陳君娶妻一事,沒想到裡面還有這樣的典故,真是一段佳話啊。」
不過,也有那心思活絡的人,知道黃通一貫以來的作風,心中猜測著,這位擅長分析、推算的士人,既然問出這個,要說的很可能就不是眾人所知的,或許還有其他什麼隱情。
於是,他們為了展現自己的聰明才智,不由搜腸刮肚,想要找到其他說法。
這麼一想,也有人想起了不少細節。
就有一人先開口道:「東廊快婿之說,固是佳話,但多少有誇大嫌疑,畢竟楊公的那位弟子,行走的不只是陳家一家,其他各家也曾履及,想來是經過權衡,才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這話一說,也打開了其他人的思路。
「不錯,陳君當時的作為,在年輕一輩中,可是無人能比,楊家看上他,也是理所當然的,遠的不說,就是剛才談及的那次朝會上,黃思想要捧殺陳君,當時出面的,不就有大司農麼?當時他與陳止,還不是翁婿,之所以出面,定是看重陳止的才學、才幹,已經動了心思,想要賣個人情。」
「對,東廊一事過去很長時間,大司農才出面維護陳止,若他早就覺得陳止可為佳婿,哪還用等這麼長的時間?」
「我倒是聽說,是楊家的那位小姐,在出嫁之前,就已心有所屬,而其所屬者,正是陳君!楊公寵愛其孫女,據傳無有不允,好在楊女知禮,從未有逾禮之議,唯獨是對陳君傾心,常有所言,或許因此,楊公與大司農才會下定決心。」
「我也聽聞,說那楊女也是才女,通琴知書,而陳君更是妙人,楊家派人去詢問太僕公之意,按兩家之勢,太僕答應的痛快,隨後找了陳君過來,跟他商議,未料陳君卻說,此事未可一人決也,於是讓人安排,與那楊家女隔簾對話,知道女子心意,又問答幾句,方才應允,回來之後,陳君私下裡也曾說過,楊女甚奇,自有其意,陳家人方知陳君亦滿意此次婚事。」
這後一人說完,見眾人看來的目光,又擺擺手道:「諸位莫這般看我,我非是道聽途說,亦不是隨意杜撰,我家與陳氏也有姻親,是以得知。」
聽他此言,眾人嘖嘖稱奇。
黃通更道:「我也不知道,還有這麼一番故事在裡面,還真是一時佳話,不過我要與你們說的,卻不是這個,諸位可還記得,我為何會提到陳君的婚事?」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紛紛回神過來,不少人乃至失笑。
「差點被你糊弄過去,可不是麼,不是問起陳君會在哪裡為郡守,又想知道你如何得知的麼?」
「對呀,怎麼說著說著,又扯到陳君的婚事上去了。」
「楊家嫁女,陳家娶親,那陣勢確實不小,兩家一個是大族,一個有國士,到了今日還有人時常提及,我等一說就忘了分寸,也是正常的嘛。」
說著說著,他們的目光又集中到了黃通身上,有心思靈活的,聯想前後關係,隱隱有所猜測。
尤其是兩個外鄉客,剛才似與眾人打成一片,共同歡笑,此時卻又收斂笑容,一直開口的那人,更試探性的問道:「莫非與大司農在朝堂上,為陳君說話一事有關?」
黃通微微一笑,說道:「說有關也對,其實這關鍵,不是大司農,而是當時對面的那位。」
「對面的那位?不就是黃思?」
「黃思算什麼啊,能和大司農比?說的是黃思背後的那人。」
「原來如此,難怪黃聞之前提到三家逼陳的事,莫非這就是後續?陳君去哪裡為郡守,還和這個有關?」
「其實這裡面有一個非常清晰的脈絡。」黃通嘴裡說著,將那茶杯的蓋子取下,伸出手指在裡面沾了沾水,在桌上落下,畫了一條水線,跟著在水線的一頭點了一點。
「三家逼陳,而陳君才大,是以壓不住,於是這三家聯盟順勢瓦解……」
他這第一個點畫完,又抬手落下,在那一點的邊上,畫出第二點,嘴裡繼續道:「隨後,陳君興諸評,名望起洛陽,行走鴻臚寺與太常府,統籌兼顧,乃成大典,功勞甚大,不可抹殺。」
第二點畫完,他頓了頓,又畫下第三個點來。
「事後,朝廷商談匈奴事之餘,要論功行賞,黃思上書,說要給陳君討一個郡守的位置,但諸位也明白,這並非是好意,於是才有大司農、大鴻臚、太常、太僕等上卿出面,阻攔下來,順勢打壓了黃思。」
眾人不由點頭,剛才還替黃思惋惜,但他們也知道,黃思終究是自找的。
對於黃思身後的那位是誰,眾人更是心知肚明,畢竟朝會的最後,那人眼見列卿出面,以至於親自上場了,卻未能如願,他又怎麼會善罷甘休,且不說馬政之利,就是這接連被人壞了事,若不找回場子,那威望也要受損,同樣會傷及家族根本
世家之間,除了利益之爭,還有名望之爭,畢竟不是先秦之時,世家有如一國,現在縱有布置,但還受約束,有漢帝仲裁,有士人監督,人心向背之間,也能讓世家的勢力此消彼長。
黃通這時又落下第四個點來,口中說著:「在這之後,那位仿佛安靜下來,不復再有動作,緊接著就是諸評先後起,洛陽國人景從,陳君名彰,娶嬌妻,得五品,可謂人生巔峰,而這秘書監之位,堪比郡守官品,其實已能說明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