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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陽後母親大人從毗陵寄來家書,我拆開一看,折好的紙背面透出紅章印,仿佛是銀契之類的東西。

  “我們的錢不夠用嗎?你又問家裡要了?”

  現在家中的財政大權歸我掌管。我明明記得帳上還有四位數的余錢,柳太守每月都會奉上酬金,我們那一千頃廣袤的土地上也辟出了——兩百多畝可以耕種的梯田,日常花銷還是夠的。

  “不是。”虞重銳將那張陳舊發黃的紙契展開,原來是鳳鳶當年簽給他家的賣身契。我看了那契約才知道,鳳鳶原本姓紀,母親大人買下她,只花了三十兩銀。

  他又從抽屜里取出一張嶄新的房契,和一張二百兩的銀票,把鳳鳶叫過來,對她說:“鳳鳶,你跟隨娘親和我已有十五年,當年的恩情早就還清了。以你的聰明能幹,本不該只做一個端茶倒水伺候人的婢女,只是我這些年無暇顧家,貪圖省心,一直委屈你大材小用。現在我把這賣身契還給你,放為良家子,以後你不再是奴婢賤籍,出入行走、置業婚配,都隨你自由。”

  鳳鳶看看他,又看看我,目露驚疑:“什麼意思?少爺這是要趕我走嗎?是不是因為我……”

  “不是要趕你走。”虞重銳把房契和銀票推到她面前,“去年仲舒在時,我看你跟他都痴迷釀酒,想以此為營生。這是沅州城裡臨街商鋪的地契,前後三間,還有這些本錢,夠你開一家小鋪子,慢慢做起來。如果你覺得賣酒做生意辛苦,等子射的醫館開起來,你幫他治傷拿藥、醫病救人,也是一樁好事。你可願意?”

  鳳鳶又把嘴張得像吞了整顆雞蛋咽不下去似的:“少、少爺的意思是要幫我開酒肆嗎?我、我自己當老闆娘?”

  虞重銳點頭。

  鳳鳶的表情頓時變得精彩極了,一會兒喜出望外兩眼放光,一會兒又皺起眉頭猶豫不決。一邊是少爺,一邊是酒,選哪個好呢?

  她當場拿不定主意,回去慎重考慮了三天,最後還是決定開酒肆當老闆娘。

  原來酒才是鳳鳶的畢生真愛,為了酒連少爺也可以不要了……

  說起來,鳳鳶最近很少說錯成語,也要歸功於仲舒哥哥去蘇州後,兩人經常書信往來交流心得技藝。一開始鳳鳶讓我給她念信代筆,後來仲舒哥哥寄了好多酒方和書籍過來,她為了看懂也開始自己習字。虞重銳勸她讀書勸了這麼多年都沒奏效,果然不如酒有魅力……

  鳳鳶精明能幹,學什麼都快,釀酒又是她最喜歡的事,幹得特別帶勁。不到一個月店鋪就開張了,先賣市面上已有的酒,慢慢再加進去自釀的。

  鄧子射把醫館開在鳳鳶的酒肆隔壁,有時遇到外傷急救的病人,鳳鳶還會過去幫忙縫個人。

  鳳鳶給她自釀的第一批酒取名“鳳春”。十幾年後,鳳春酒成為沅州最知名的特產之一,風靡荊楚等地,連仲舒哥哥都在蘇州為她開店分銷。鳳鳶竟然成了我們幾個之中最有錢的人,虞重銳投給她的那筆本錢每年都帶給我們豐厚的分紅,我在家裡美滋滋地躺著收錢,當然這是後話了。

  總之虞重銳忙著開山修渠,鳳鳶忙著開店釀酒,鄧子射忙著開藥治病外加追鳳鳶,而我忙著開……開心一點,好吃好睡,四處逛逛,練劍養傷。每個人的日子都忙碌而又充實。

  這樣又過去了半年。

  那天只是個尋常的春日,天氣熱了起來,該換輕薄的夏裝了。我去城中綢緞莊買了兩塊布料,到鄧子射的店裡取了我的藥,從鳳鳶櫃檯上順走一小壺新酒,回到家想親自下廚給虞重銳做兩個菜,結果一個夾生一個燒糊了,只好讓廚娘重新做過,虞重銳到家時夕食還沒準備好。

  我殷勤地把從鳳鳶那裡順來的酒斟上:“夫君渴不渴?先嘗嘗鳳鳶的新酒吧。”

  虞重銳忽然抓住我的手:“你手腕上怎麼了?什麼時候受的傷?”

  我翻過來一看,手腕內側有一條寸余長的傷痕,大概是下廚時手忙腳亂,不知道在哪裡蹭的,我都沒注意。

  但最重要的是——它已經癒合了。

  細細的,深紫色,像一條凸起的硬線。

  我愣了一下,然後用指甲去摳那血痂。

  “你幹什麼?”虞重銳阻止不及,我已經把傷口摳破了,血珠滲了出來。

  是……暗紅色的。

  他立刻拿出帕子按住傷處,一邊吩咐家僕:“去請鄧大夫來!”

  我看得出他比我還緊張,一直壓著傷口,我的手都叫他握麻了。直到鄧子射趕來,他才敢鬆開。

  “城門都快關了,急吼吼地把我叫過來,我還以為又出什麼大事了呢!”鄧子射見我沒事抱怨道,待看清我腕上傷口更是氣憤,“就這點小傷你也叫我?都自己止……”

  後半句話戛然而止。按了這半天,新滲出的血也止住了,絲帕上只沾了指甲蓋那麼大一小塊乾涸的血跡。

  鄧子射連忙掏出他的百寶箱,在我身上叮叮咣咣一頓查,又刺破指尖取了一點血觀察,末了對我跟虞重銳說:“恭喜你們,終於可以圓房了。”

  ——你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嗎?

  “你身上的蠱毒已經基本沒有了,但身體還是比一般人虛弱,好生將養慢慢會恢復的。來日方長,別太著急,悠著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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