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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是為了防疫病流疾,每日喝的預防湯藥,久而久之身上就一股藥味。”他回答道,“不信你去問子射。”

  “問他也不可信,你們倆總是聯合起來蒙我。”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到我肋下,將我舉起來轉了個圈。

  “這樣信了嗎?”

  他他他怎麼……

  若不是有面具擋著,天色又暗,我的臉定然紅透了。

  落地後我猶站不穩,扶著他的手臂,只覺得心如擂鼓,輕飄飄暈乎乎地站不住。

  天空中“砰”的一聲巨響,北面的天幕瞬間被照亮。我抬頭向聲音來處看去,火樹銀花,漫天星雨,隔著疏落的樹梢,猶如枝頭繁花復綻、灼灼夭夭。

  光影明滅之間,他掀開了我的面具。

  “還說我瘦了,”他的手指從我腮邊滑過,最後停在下頜尖尖,輕輕扣住,“你不也是?”

  他還戴著面具,背光低頭隱於暗處。我心中一動,伸手去解他腦後的繩結:“讓我也看看你。”

  他卻偏過頭躲開了。

  我不滿地撅起嘴。這麼久沒見了,看看都不讓啊!方才匆忙碰面,周圍全是人,我都沒看仔細……

  虞重銳忽然嘆了口氣,重又把面具覆在我臉上。我不想戴,故意把腦袋扭來扭去,被他硬是按住將繩子繫上了。

  “為什麼還要戴這個?”

  “免得被人認出來。”

  “這裡又沒什麼人……”

  “以防萬一。”

  儺戲面具筆觸誇張,還有幾分滑稽可笑,對著它我……我有些想做的事做不了,想說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不會是猜出我想趁機輕薄他,故意拿面具擋著吧……

  煙花放過了一輪,漸漸歸於沉寂,不遠處人群的喧鬧喝彩聲卻更熱烈了。酉正過了,距離戌時的宮宴,還有半個時辰。

  我問虞重銳:“待會兒陛下的上元佳宴,你還去嗎?”

  他剛剛趕了遠路回來,風塵僕僕,進宮赴宴必先回去沐浴更衣,半個時辰有些緊張。

  他說:“恐怕趕不及。”

  陛下預料他趕不上,不會責怪,我卻不能缺席。

  “我得走了……路上人多,別又遇上擁堵耽誤了。”

  我實在捨不得走,捨不得離開他,但是為了將來長遠之計,我只能先忍一忍。

  虞重銳拉住我:“等等。”

  我滿懷希冀地回過頭去,他卻問:“你現在,還有在幫信王嗎?”

  “你怎麼知……”話出口一半我便打住,什麼都瞞不過他,“近來沒有了,上一回還是千秋節前後。”

  “往後別再幫他了。若再有請託,凡事藏七分、說三分,他覺得你提議無用,便不會輕易冒險找你。”虞重銳囑咐道,“你在宮裡以保全自身為要,外頭的事交給我。”

  他終於還是不能倖免,要捲入儲位紛爭之中了嗎?

  雖然我知道,這件事遲早都會擺到檯面上來,身為宰相更難以置身事外,但我還是希望他能像陛下說的那樣,專心於國計民生,不必把精力浪費在這種內耗鬥爭上。

  天底下還有那麼多人饑寒交迫、居無定所,我從未幫他們做過什麼,只能躲在暗處窺伺人心,以立場劃分敵友,黨同伐異,拉幫結派,挑唆爭端。

  “墨金”有用嗎?我看不但沒有益處,反而有害,於我自己、於姑姑更是如此。

  我問他:“那你是……”

  虞重銳道:“我在真定府時,信王派來過兩撥幕僚說客。”

  “你答應他了嗎?”

  想也沒有,否則信王就不必兩度派人去遊說了。

  虞重銳卻頓了一下,說:“尚未。”

  “尚未”的意思是,他也沒有斷然拒絕,仍在權衡考慮。“為什麼?”

  “因為,”他隔著面具低頭看我,“三皇子亦非良選。”

  三皇子對他來說不是未來君主的佳選,理由自然很多。譬如三皇子的支持者們大多恨他忌他,中元宴上對他明槍暗箭,政見立場與他格格不入;再譬如以我這半年來對三皇子的了解,這孩子感情豐沛、愛憎分明,對自己喜歡的、投機的人掏心掏肺,不喜歡的則厭惡疏遠,這實在不是一個帝王該有的公允態度,加上年紀尚小,很容易被人操控,偏聽偏信。

  但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原因呢……

  我從面具底下偷偷覷著虞重銳,可惜除了那張柳毅一本正經的誇張臉譜,什麼都看不到。

  “不過如你所說,還有好幾年的時間。”他安撫我道,“只要還有轉圜的餘地,總能想到辦法。”

  我低下頭應道:“嗯……我等得起。”

  “還有,不管別人應允過什麼,落袋為安才作得准。”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在提醒我,信王的話不可盡信。不止信王,也包括陛下、祖父、甚至三皇子,沒有踐行的承諾,不管是不是金口玉言、駟馬難追,終究只是一句空話而已。

  “我真的得走了。”

  虞重銳說:“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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