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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有了林評在魏齊府中看到的那一幕。

  林評聽了范雎的遭遇,對他深表同情,但還是告訴他更加黑暗的事實:

  「魏齊十分珍惜自己的名聲,命人鞭笞你都要想個正當理由,且在自己府中行刑,不叫外人看見他的殘暴。也就是他那日喝的五迷三道腦袋不太清醒,才暴露本性,命人將你丟去野外餵狗。

  等隔兩日他酒醒了,自然會做補救措施。你可得想想到時候他叫人將你的屍骨撿回去,你該如何?」

  范雎略沉思片刻,認為林評說得對,於是和林評商議:

  「為今之計,我只有逃。可天下之大,去哪裡好?」

  林評雙手懷胸,肩膀靠在門上,不太靠譜的樣子,說出的話更是不怎么正經:

  「我聽聞半月後秦王的使臣要來魏國,不若你跟著他們去秦國瞧瞧?恰好我兄妹二人也有入秦遊歷的打算,路上還能結伴照顧你一段時日,免得你病懨懨的死了也沒人給收屍。」

  范雎沉思片刻後,竟然很認真的同意了這個毫不負責的提議。

  於是他主動告訴林評:

  「我有一老鄉在魏齊府中做舍人,名鄭安平,或許可用。」

  林評看他面不改色喝下了思莊給熬出來的味道奇怪的藥,直起身道:

  「先安心養病,剩下的我來安排。對了,為防人耳目,暫且不能喚你范雎,重新想個名字罷。」

  范雎十分隨意道:

  「漲祿,張祿,寓意極好,便叫張祿罷。」*

  於是在林評的暗中聯絡下,范雎和他那位叫鄭安平的老鄉取得了聯繫。鄭安平對林評救下范雎十分感念,每日為他帶來大梁城的最新消息。

  林評認真聽著,終於在秦王使臣入住驛館後,讓鄭安平以驛館差役的身份,負責驛館每日院中灑掃。

  於是,鄭安平以一個多嘴,愛嚼舌根,膽小,貪小便宜的形象,出現在秦國使臣王稽面前,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直到王稽用一塊金餅誘惑他,問他:

  「聽聞魏國人才濟濟,哪知來了卻大失所望,朝堂上全是一群庸碌,小兄弟可知魏有賢人可與俱西遊者乎?」*

  鄭安平一聽,心裡大石落地,直呼林先生說的果然沒錯!我這些天的功夫可算沒白費,不就是和你一起西行嗎?等的就是你這句話!面上做出一副貪財又愧對親友的為難狀:

  「臣里中有張祿先生,欲見君,言天下事。其人有仇,不敢晝見。」*

  王稽一聽真有這麼個人,他這一趟也不算白來。自打秦穆公他老人家臨終前一口氣拉著一百多位大臣殉葬後,秦便一直處於極缺人才的狀態。

  畢竟好不容易位極人臣,出人頭地,安享榮華了,嘎嘣一下,上面的君王要自己去陪葬,誰能願意?因而大才皆不願入秦。你說那是秦穆公幹的事,如今的秦昭襄王絕對不會那樣?誰敢保證?

  於是王稽特好說話,大才不就是白天不敢來嘛,那晚上來,我掃榻相迎!

  晚上林評送范雎去見王稽。

  果然,一個能被齊襄王欣賞之人,怎麼可能說服不了王稽?王稽和范雎只見一面,談天下局勢後,便約定了歸秦的時間和地點。

  林評兄妹與化名張祿的范雎同行。

  路上,王稽對神出鬼沒的林評兄妹十分好奇,蠢蠢欲動,想將這對兄妹拐帶回秦。

  奈何林評不給他機會。范雎暗中和林評嘀嘀咕咕:

  「且待我面見秦王,探一探虛實,再將己身許出去不遲。您先別應王稽任何話,先生這般大才,即便要應,也得秦王親自來請才行!

  死過一回,我便知擇主也得精心挑選,比娶妻更慎重三分都不為過。擇不好,害人害己!」

  林評卻告訴范雎:

  「過了前面那片湖便進入秦國境內,你的安全有了保障,咱們便在此分開罷,他日有緣,自會相見。」

  范雎還想挽留,哪知正好瞧見一隊騎兵從西而來,有伺候的下仆告訴他:

  「先生且安坐,此乃秦相穰侯前往東邊縣邑巡查。」

  范雎心下一驚,心道這哪兒能坐得住?

  快速拉林評下車躲避,邊解釋:

  「穰侯魏冉可是如今秦昭襄王的舅父,宣太后同母異父的弟弟,秦昭襄王便被他扶持上位的!如今身為秦國相國,在秦國專權多年。

  諸國皆知,上一任秦王也就是秦武王年紀輕輕繼位,在位僅三年,便因舉鼎力竭而亡。他臨終前還沒有生下兒子,導致秦國宗室為了繼承權一度陷入無盡的爭鬥。

  而那時的魏冉已經是歷經秦惠文王,秦武王的兩朝老臣,於是利用手中權勢,強行推立秦武王的異母兄弟嬴稷繼位,也就是如今的秦昭襄王。

  彼時,身為公子的嬴稷還在燕國做質子,他被確立為繼承人的消息傳開後,趙武靈王為了和秦建立友好關係,派遣當時的代相國趙固帶人前往燕國,護送嬴稷回秦。燕國也不願在那種當口得罪秦國,松鬆手,在幾方的配合下,嬴稷順利回國,成為如今的秦王。

  那魏冉為何全力支持嬴稷繼位呢?因為羋八子,也就是後來的宣太后是他同父異母的阿姊,而嬴稷是宣太后之子。也就是說,他是嬴稷正兒八經的舅父。

  如今,秦昭襄王一直在各國網羅人才,魏冉卻旗幟鮮明的反對,他對諸侯國前往秦國的門客厭惡到了極點,逮住機會便各種羞辱,認為那些人目的不純,帶壞了秦國朝堂上的風氣。

  離譜的是魏冉他自個兒便是楚人!若說他這番做派全是忠心,我范雎第一個不同意!」

  范雎身上的傷還沒好利落,躲的氣喘吁吁,行動間牽扯到傷口,疼的齜牙咧嘴,還不忘小聲叮囑林評:

  「叫他見到我,恐會羞辱於我,怕是會連累到先生,咱們暫且藏到車隊中。」

  范雎心中發狠,若他日真在秦國站穩腳跟,這秦穰侯魏冉便是第一個要踢出去的絆腳石!此人於公於私都是麻煩。

  果然,等魏冉的兵馬和使臣車隊相遇,雙方寒暄過後,魏冉問王稽:

  「王大人一路行來,東邊可有何異動?」

  王稽當然說沒有了,唯一的異動是他給自家大王帶回來個人才,這個人才還帶了兩個絕頂高手!但這話他可不會當著魏冉的面兒說!

  當然魏冉也不是吃素的,向來知道這些使臣出門都喜歡給秦王搜羅所謂的人才,叫他厭煩至極,所以威脅道:

  「謁君得無與諸侯客子俱來乎?無益,徒亂人國耳」。*

  王稽心道其他諸侯國來的門客會不會擾亂我秦國,暫且不好說。再叫你魏冉一人獨占大王左右,專權弄權,確實會亂國!嘴上卻道:

  「您教訓的是,下官不敢!」

  好不容易把人打發走了,王稽知道範雎有傷在身,讓他回馬車休息,范雎一想就拒絕了:

  「我聞穰侯智士也,其見事遲,鄉者疑車中有人,忘索之。」*

  那般多疑之人,剛才忘了搜查馬車,等下肯定會叫人重新查,我還是受點罪,跟在大隊伍里混著罷。

  果然,行進十餘里,連王稽都再次放鬆警惕,覺得范雎想多了時,魏冉的追兵真的趕上來搜查了馬車,然後在王稽不滿又發作不得的神色中,空手而歸。

  等范雎終於疲憊的到達咸陽時,舉目四望,隊伍里已然尋不到林先生的身影。

  只能和鄭安平攜手,想辦法在秦站穩腳跟。

  林評再次聽到范雎的消息,是秦昭襄王聽從范雎的建議,廢除宣太后,將穰侯魏冉、高陵、華陽、涇陽君逐出秦國。

  同時拜范睢為相。

  期間,下面不時有人給林評傳消息,言說范雎在遣人尋他,林評認為雙方並無再見面必要,從未回復。

  對了,林評在那短暫的遊歷諸國的時間裡,趁機建立了一個不太成熟的情報組織。

  當然,不成熟是相對於當時來講,放在幾年後的今天,規模其實也還好。

  眼下當著嬴異人的面提及,思莊超絕的記憶力讓她無法忽略一件事:

  「他還欠我藥錢吶,給他抓藥用的全是我辛苦從魏齊家中劫富濟貧來的,下次有機會見到人,阿兄你記得叫他還錢。」

  林評也不覺得思莊這強盜邏輯有問題,很自然的答應了:

  「至少兩倍。」

  第30章

  嬴異人聽林評和思莊說起范雎, 語氣隨和中帶著親近,就知他們和范雎的關係不止「一面之緣」那般簡單,他也不多問, 反倒提起另一件事:

  「近日邯鄲城中好些人在打聽先生兄妹的出身和過往, 在我想來打聽這些除了投其所好便是威逼利誘,先生還需注意。」

  林評和思莊對視一眼, 笑意一閃而過。

  算是感謝他的提醒, 關於范雎的事便多說幾句, 也好讓他心裡有底:

  「范雎是個有仇必報之人,他和平原軍趙勝有仇, 此次趙勝去上黨郡主持歸附之事, 壞了他的計劃,有的好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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