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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怕,帝國的技術很先進,最好的仿生義肢全部和神經連接,適應後和天生的一模一樣。」

  「保證你能看見、聽見,重新站起來。」

  「……」

  「到時候,顧遠澤,你就可以自由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你會在帝國擁有全新的身份。願意退休隱居也好,或去農業星做小麥研究員也行。到時送你一棟兩層小房子,一輛皮實的越野車,帝國的圖書館永久對你開放。」

  「你知道嗎?帝國藏了好多古籍孤本,都是在聯邦看不到的。」

  郁危明低語說出這些誘哄時,還不忘偷偷將掌心覆在司令官的胸膛。

  那心臟溫暖跳動,偶爾會在他提及某些美好事物時,微微輕悸一下。

  可見司令官不是毫無心動,但司令官依舊不理人。

  郁危明不肯輕易放棄,很快又有了新的點子。

  ……

  十年戰爭剛開始那幾年,邊境管控還不像後來那麼嚴格。一些想要躲避戰火的聯邦平民,在那時就早早選擇了移民到帝國與聯邦之間的中立浮游州。

  後來浮游州和平歸順帝國,郁危明扒拉出了顧遠澤大學時的好室友裴英乾。

  這人目前在浮游州農研所負責花卉培育項目。突然被帝國皇帝召見,十分誠惶誠恐。

  傳聞新皇瘋癲,喜怒無常。

  但裴英乾真的見到皇帝時,只深深被他的美貌震驚了。他本以為皇帝的照片和視頻肯定經過美化,沒想到真人居然真長那樣,俊美得完全失真!

  ……其人優雅和氣,並不是傳聞中那樣。

  郁危明一見面,就二話不說批給了花卉實驗室整整十年的科研經費,問題也很直接:「顧遠澤平時喜歡什麼?」

  「……」

  裴英乾舉家移民前,曾問過室友要不要一起走。可惜那時顧遠澤已經是「奇蹟的大逃亡」的聯邦艦長,軍方不肯放人。

  後來很多年,裴英乾在浮游州種花,曾經的室友一步步變成聯邦的英雄司令官。

  他為他的榮耀開心,也為曾經的顧遠澤難過。

  後來顧遠澤死於人盡皆知的無恥構陷。

  而裴英乾能為他做的,只是在浮游州組織了幾次小範圍的紀念活動。還因此被帝國警方上門警告過。

  36.

  「顧遠澤喜歡看書、下沙盤棋,喜歡新鮮的麥子、捲心菜、玉米、豌豆……一切地里能種出來的作物。」

  裴英乾回憶著,當年的一幕幕再度清晰。

  他的室友溫和懶散,得過且過,常常會在下雨天翹課,用衣服蒙著頭躲在被子裡懶洋洋地睡上一天。

  也會因為看不慣聯邦那些高高在上的無恥權貴、虛偽政客,對他們不自量力激化矛盾挑起的戰爭的行徑甚覺荒謬,而在私下裡說一些軍校生不該說的大實話。

  在被警告幾次和威脅退學後,他從此一門心思埋頭。

  顧遠澤熱愛種田。學校的衛星田實驗室特別大,裴英乾始終記得顧遠澤抱著碩大的茄子笑容燦爛,眼裡有光的模樣。

  裴英乾說了已故的司令官一堆事無巨細的瑣屑舊事,皇帝全程很耐心地聽,還時不時在通訊儀上同步記錄。

  末了,皇帝表情略微古怪:「那,除了田裡的東西,他還喜歡什麼?」

  「……」

  「他還喜歡小動物吧,隔壁畜牧系養的兔子,山羊,還有學校里的貓狗,他都很喜歡。」

  可惜顧遠澤天生沒有招貓逗狗的體質,小動物總不肯給他摸。所以後來他的習慣,就變成了遠遠的觀察。

  顧遠澤看花、看樹,看鳥、看天空,用眼睛做生活記錄。

  他還說過將來想去看動物遷徙,可惜當年軍校近沒有草原,只有一片蔚藍大海。

  所以他又學會了潛泳。常常潛進海里,看珊瑚、看魚群、看海葵和貝殼。

  裴英乾對於新皇的問題,漸漸產生了一點迷惑——因為新皇居然繼續問他,有沒有什麼顧遠澤喜歡的東西,可以送做禮物。

  他甚至偏過臉去,咳了一聲:「總不能,真送他幾顆茄子,捲心菜,或者一頭羊。」

  裴英乾:「……」

  「顧遠澤念書時,很喜歡收集海洋貝類。」

  「他還說過,將來要有一整個書架,放滿漂亮的鸚鵡螺、貝殼和珊瑚……」

  裴英乾說這話時,心跳狠狠加劇。

  皇帝的問題,讓他漸漸有了一種隱隱不切實際的希望,卻又不敢向高高在上的陛下求證。

  因為也許,陛下特意來問這些,不過是想在敵軍司令官的墓前放下一件表達敬意的禮物。

  直到陛下走時,突然回眸。微微笑了笑,手指放在唇間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裴英乾愣住,然後在皇帝走後,大哭了一場。

  37.

  這是郁危明第一次拿到鸚鵡螺。

  螺殼的曲線是一種一絲不苟、工業設計般的完美,摸起來最上等的絲綢還要柔滑,在陽光下又流轉著不可思議的斑斕光澤,像是把整個海洋的藍都鎖在了鈣質層里。

  身在帝王家,他見過太多精緻美麗的工藝品,此刻也不得不感嘆大自然造物的精巧。

  新藥很有效,顧遠澤的感官成功恢復了不少。

  新皇遠遠玻璃花房被推開的細微的響動,都能讓他身體緊繃。

  而緊繃隨著熟悉的腳步聲的靠近,又漸漸放鬆了下來。

  這讓郁危明默默心情很好——司令官的身體,永遠特別誠實。

  「我給你帶了禮物。」

  「你的大學室友裴英乾,還記得麼?他說你喜歡這個。」

  精巧美麗的海螺殼,輕輕貼在顧遠澤耳畔。

  人們總說,從螺殼裡聽到「海浪的聲音」,其實根據科學,那不過是環境噪音在螺殼內共振放大的結果。

  但顧遠澤好像很愛聽。

  郁危明分明看到,司令官無意識地偏了偏頭,更加貼近那枚海螺。純黑乾淨的瞳微微睜著,仍找不到任何焦點。但某個瞬間,郁危明從他的表情里,仿佛看到了一片聯邦蔚藍無垠的深海。

  郁危明:「……」

  突然又想吻他了。

  新皇真的用了全部的克制力,才只輕輕摩挲了他的臉頰,指尖在受傷脆弱的眼角蹭了蹭。

  隨即下移,隔著薄薄的毯子,放在略微凹陷的顧遠澤上腹。

  「你的室友還說,你上學時什麼都愛吃,來者不拒,而且很能吃。」

  「所以,只是討厭我餵你,是嗎?」

  「……」

  「司令官,如果你中午肯乖乖吃一點粥,我下次就給你找全帝國最漂亮的鸚鵡螺和萬寶螺,好不好?」

  司令官雖然現在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多,但身體仍舊虛弱,聽了一會兒海浪聲就又變得很倦很累。

  郁危明心口一片酸軟:「累就睡一會兒,我不走,午飯時再叫醒你。」

  顧遠澤閉上眼睛,好像在滿園的鮮花中再度陷入沉眠。

  但忽然,他又吃力地、艱難地張開蒼白的唇,微弱氣流哽在喉管里的聲音。

  「嗯。」

  一點點聲音,花了他好多力氣。

  但這確實是司令官來到帝國以後,第一次給了郁危明明確的應答。

  第10章

  38.

  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頂,將瓷碗裡的米粥映得晶瑩剔透。銀匙輕輕攪動,熱氣在光線下氤氳成霧。

  顧遠澤已經醒了。

  他最近常安靜地躺在床上,半睜著空洞的眸,不知在想什麼。

  郁危明有時忍不住會想,司令官當年在戰艦上思考那些千奇百怪的戰略時,是不是也總這樣深沉又神秘。

  「顧遠澤,那天醫生告訴我,你現在其實還處於精神修復階段,沒辦法一下接受太複雜的外界信息。」

  修長白皙的手指輕撫黑髮,流連撫摸到司令官的唇,輕輕撬開。

  「也就是說,這些日子我對你說的話、做的事,司令官其實……只能理解其中一部分。」

  這樣也好。

  真的,郁危明垂眸。被他親一親都要反抗的人,如果哪天徹底反應過來,他們早就有了更親密的行為。

  早就有了無數次親吻,纏綿,被他哄著抱在懷裡難受著顫抖。

  如果完全清醒,司令官怕是會想弄死他。

  勺子很小,一點點清淡米粥也完全熬得化開。郁危明自己先嘗了一點,溫度剛好,不燙。

  「來,就吃兩口。」

  銀匙把幾滴米粥以最順滑的角度餵入口中,司令官沒能成功吞咽。

  「顧遠澤,吞下去。」

  青年睫毛在陽光下顫動,喉結艱難滾動。郁危明眸色暗了暗,修長的手指幫他蹭去唇角溢出的米湯。

  「乖,再試試,我幫你。」

  他說著摟緊懷中人,薄唇覆上,溫熱的米漿渡過去,舌尖抵住對方僵硬的上顎輕輕一頂。顧遠澤渾身劇烈一滯,喉結在皇帝不斷的摩挲下終於滑動了一下,被逼著生理性地吞咽了那口粥。 」學會了嗎?」郁危明喘息著拉開距離,卻又忍不住再次低頭,重重碾過那濕潤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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