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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子就安靜了。母親臉上閃過一瞬愕然,甚至還有一分微不可見的恐懼,郎無心抬起右手,還了一巴掌回去。

  她並沒有留手,一聲脆響,母親孱弱的身體一歪,重重摔到了地上,捂著臉頰不可置信地看來。一旁的郎辭愣住了,撲上來道:「娘!!」

  「想救你的命,這就是最快的辦法。」郎無心垂眼看著二人,道,「難道你要我看著你死嗎?」

  母親雙唇顫抖,說不出話來,郎無心蹲下去,緩緩道:「你是我的母親,是家人,和其他人不同,所以我應該不惜一切地救你,為了你犧牲其他人的性命也是沒辦法的事。但我其實不想這樣。所以,如果你真的不想吃藥,不想活下去,早一些和我說就好了,我當然就不會再做這種事了。」

  說完,她掐住了母親的脖子。母親面孔即刻漲紅了,吸不上氣來,郎辭一臉空白地去掰她的手,道:「不要,你在幹什麼……把手放開啊……」

  「你怕我,為什麼?」郎無心道,「你不是說過,父親殺伐果斷,對旁人冷血無情,唯獨對親近的人會有溫和的一面,你不是日日夜夜都在說這種話,好似不會膩煩嗎?你不是很愛他嗎,趁我睡著的時候,摸著我的臉說我很像他,為什麼他這樣,你就從來不會責怪,我這樣,就是做了什麼你接受不了的錯事一樣?你究竟是希望我像他還是不像他,究竟哪樣的女兒才是你想要的,你不說出口,我要如何才會明白?」

  回答她的,只有眼淚。

  母親艱難地伸出雙臂環抱住她,這些問題一個都沒有被回答。這個憔悴的女人只是流著眼淚,不斷咬著牙哽咽懺悔道:「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才讓你……變成這樣!」

  被緊緊摟抱著,肌膚貼著肌膚,熱淚淌進她的頸窩,傳來令人不適應的黏膩觸覺,郎無心面無表情地抬眼看著窗外,窗沒關緊,那株白梅似又生得繁茂了些,無論修剪多少次,那枝梢的梅花總會固執地不待到入冬就盛開,留到初春的最後一刻才凋零。

  不是誰讓她變成這樣,她只是生來如此。

  她一直,一直都在不解,不解的事物愈來愈多,如雲翳般從未散去。

  為什麼要哭,為什麼要笑,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一切都模糊不清。理解不了。因為是母親,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救她,但倘若母親真的不治而亡,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自己已盡了全力。日升月落,斗轉星移,什麼都變了,只有那淺淡到令人厭煩的香氣,一夜一夜地侵染進她的夢裡……

  清晨,郎無心醒來,身側已無人影,她將髮髻束好,推門,迎面而來的便是熱騰騰的煙氣。

  郎辭正穿著一身武服,滿頭汗濕,坐在桌旁左右開弓往口中扒飯,她身量拔長不少,長肉的速度跟不上抽條的速度,袖管輕飄飄貼著皮肉,瘦的像根立起來的猴頭菇,不妨礙吃起飯來狼吞虎咽,見到她,百忙之中抬起頭含糊道:「姐,來吃……」

  「不了。」郎無心看了她一眼,涼涼道,「我去私塾了。」

  好髒啊,這個妹妹。人髒,吃相也髒,哭起來鼻涕眼淚飛得更髒,看著就倒胃口。

  一般來說,童子七歲就該送到私塾里去讀書念字,窮苦一點的人家稍微寬裕些再送去的話,也是十歲頂頭了。郎無心去年十四才踏入私塾的門,是整個私塾里年紀最大的,那些小同窗背地裡咕咕唧唧指指戳戳地嘲笑她,母親還擔憂過她會被排擠,半月後再去,那些小孩都一個個被收拾的老實得不得了,甚至集體給她上供午飯。

  其實,這樣也有些過火了,但母親卻沒說什麼,還難得很欣慰的樣子,郎無心猜想她或許覺得女兒不隨地殺人已經是個了不得的大進步了,畢竟在土裡安靜腐爛的三具屍體面前,什麼仙人跳、什麼郎家的名譽,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又胃口不好嗎?」母親自灶台那兒探出頭,眼神閃躲了一瞬,方道,「最近總是吃不下飯……娘給你熬了梨湯,試一試嗎?」

  郎無心本想拒絕,目光在她燙紅的指尖上一頓,還是道:「隨便吧。」

  三人最近總是坐在一起吃朝食。

  這個時候,郎辭已在外邊跑個五圈十圈熱熱身了。學武的

  醒得早,吃得多,每天閒不住似的亂跑,母親覺淺,她一醒便跟著醒了,然後便躡手躡腳地起身生火燒飯,待到郎辭回來,郎無心多半便起了,三人各吃各的,然後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郎辭去學武,據說是有個武館師傅見她根骨清奇,所以破例收了她做學徒,母親則是去了一家府中打雜,做事還是那樣笨手笨腳,那家的小姐卻很喜歡她梳的頭配的服飾,時不時心情好了還會將沒動過的糕點全部讓她帶回來,郎無心每日什麼都不必做,只是讀書。

  母親對她的偏愛到了旁人都有些看不慣的地步,郎辭到如今還只能撿她不要的衣服穿,渾身上下光禿禿的,能稱為裝飾的只有習武撞出來的烏青紅腫,她卻素來都穿得齊齊整整,及笄時還添了一柄髮簪,無論怎麼看,將來都會是一個溫文爾雅的讀書人。

  自那之後,母親再也沒提過父親。

  「明日就是擂台戰了。」郎辭伸出遍布厚繭的五指,眼神閃閃道,「說不定,我就能升元了!」

  「升元」是這裡武館常用的稱呼,是專給天資異稟的小輩開的「後門」,只要能成功升元,便可免去將來三年的束脩,甚至還能得到往後武館的舉薦,待到十五歲便可進入大戶人家當院衛。不必在外刀口舔血地押鏢,和山匪動輒打個你死我活,也不必出賣苦力累得日日腰都抬不起來,院衛這工職可是個了不得的香餑餑,又安全又體面,還時不時能拿到些賞錢。

  這樣好的機會,自然人人都盯得眼發綠,是以想要升元也極為困難。首先,參加者要面對的是比自己高上兩三輩的師兄師姐,連著三輪皆勝才算成功,並且人人只有一次機會,錯過就沒有希望,不論如何,只看這一次了。

  母親道:「有把握嗎?」

  郎辭被這麼一問,反倒訥訥道:「可能……也不算是有把握。」

  「此話當真?」母親揶揄道,「我可是聽別人說,你是這一屆里最出類拔萃的小輩,除了你就沒有別人了呢。」

  郎辭臉頰紅了紅,道:「我……我盡力就是……」

  郎無心喝完梨湯,拭了拭唇角,起身拿書,一言不發地推門離去。母親在後面手忙腳亂地收拾,揚聲道:「路上小心啊!最近城裡不太平,散學時,讓妹妹去接你!」

  黃昏時分,郎無心踏出私塾時,看見郎辭正縮手縮腳地站在樹下,手裡還拿著什麼東西,一副不敢放進兜里又不敢舉起來的蠢樣,她道:「這是什麼。」

  郎辭將那塊小布展開,小聲道:「雪花酥。」

  「我又不是沒見過。」郎無心道,「都化了還拿著,不黏嗎?」

  郎辭道:「師傅給的,說是祝我明日旗開得勝,要我提前回去好好休息。我已經吃了一塊了,還有兩塊,一塊留給你,一塊帶回去給娘。」

  郎無心道:「既然不捨得,又何必裝。你要吃就吃,我不喜歡這東西。」

  她說完轉身就走,郎辭在後快步追了上來,還在喋喋不休地聒噪追問:「你真的不吃嗎?」「很好吃的,很甜!」「我真的吃啦?真的不用給你留著嗎?」

  煩死了,郎無心沒回頭,走遠道:「我不吃。」

  一塊半黏不黏的雪花酥而已,況且本就是她自己得來的獎品,郎辭聽了她確切的答覆,反倒像是路上平白撿到錢一樣,嘿嘿偷笑起來。

  郎辭滿心滿眼盯著這得來不易又意義非凡的糖塊,都沒注意到自己正擦身而過一道路口,肩膀和一個人重重一撞,愕然間,那塊雪花酥脫手飛出,落到正從馬車上下來的另一人身上,黏膩的糖色在寶藍衣料上砸出一個不淺的痕跡,又骨碌碌順勢滾下來,沿途製造出一條淺黃色的長痕。

  她的眼睛追著糖塊飛走,後知後覺地才看到被砸到那人,那人肥頭大耳,面色燥卒,正皺著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郎辭這才發覺到街道上反常的寂靜,眼前所有人都面色不善地看著自己,她這才發覺自己可能闖下了大禍,她不知道這人是什麼官階,但她能知道他今日似乎本就心情不佳,郎辭慌張道:「對、對不住……我……」

  那人仍是沒有說話,郎辭的目光求救似的轉向前方的郎無心,她也微微蹙著眉,正往自己這邊走來。

  「府尹,這小孩蓄意衝撞,又像是練武的,說不準不懷好意。」侍從看眼色道,「這官服可是新的!這樣被抹了糖色,莫非是代表著……」

  那府尹守揮了揮手,似是沒心情談,只道:「給她個教訓就算了,別見了紅,晦氣。」

  只兩句話的功夫,僅僅兩句話的功夫,郎無心尚未來得及走到面前,郎辭的右手就被壓在車輪下面,五指盡數碾斷。<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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