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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日後,她拾完柴回家,遠遠地便聽見反常的喧囂聲。家裡的門被踹翻了,鍋碗瓢盆摔了一地,那棵白梅樹下,許多人正圍著兩人痛毆,她聽見了母親和妹妹的呼聲。

  來的人青壯年就不下十個,但衣著樸素,不像是富貴人家的人,遠處拴著三匹馬,正不耐地打著響鼻,應是陳家下人借題發揮,

  前來泄憤,私自將馬騎了出來。這馬比他們人還貴,丟了和丟了性命無異,郎無心將背簍卸下,藏在樹後,悄悄走到馬匹身旁,第一刀先割斷繩子,第二刀砍了馬腿,馬匹受驚,嘶叫著狂奔而去。

  郎無心看著那十幾人驚慌失措地去追馬匹,看著馬在遠處將自己的脖子摔斷,待到人聲徹底消失,才將背簍背好,走到母親身前。

  她道:「我是不是說過,讓你還回去。」

  母親懷中護著郎辭,鼻青臉腫的面孔對著她,再度露出個有些難堪的神情。明明被打的是母親,她卻好似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低著聲蜷縮道:「……我去請人找了家裡的人……」

  只是郎家那群捧高踩低的寄生蟲,怎麼可能理她。

  郎辭嚇得直哭,母親吃力地將郎辭扶起來,不敢看她,只低頭慘然道:「太……過分了……」

  在這一刻,郎無心終於明白了,母親為何會破例收下那道長命鎖。郎辭還是孩子,孩子當然會認為父母無所不能,是世上最厲害的人,而自己卻在長大,母親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對她逐步膨脹的厭煩,甚至不屑,她對此感到慌張不已——這長命鎖並不代表什麼美好的意義,只是一個她用來討好自己的東西。

  「過分嗎?」郎無心問道,「那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做。」

  「你不是說,父親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嗎,那為何不去找他討回來?」她問,「族人用著你留下來的錢財,揮霍如土,你一失勢就把你掃地出門,如今連派一個人來看看你有沒有死都不願意。你手上有他們不少把柄吧,再不濟,混進去下一點毒,這也做不到嗎,為什麼?」

  為什麼只是忍受?

  面對這個純粹的問題,母親再次流下了眼淚。

  「你還小,你不明白。因為……那是家人……曾經有的情分……我還愛著他們。」母親艱難地說,「就像我愛你們兩個一樣。」

  這是郎無心降生以來,第一次聽到「愛」這個字眼。

  而她那時只是在想,「愛」,原來是這樣噁心的東西嗎。

  第235章 無情無義無心二(已黑化)

  #235

  那柄長命鎖最終還是沒有還回去。

  母親不這麼想,是郎無心制止的,她的想法很簡單——打都挨了,那些來找事的人也銷聲匿跡了,為何非要還回去不可?

  當晚,郎辭頂著一張花紅柳綠的腫臉朝她窸窸窣窣爬過來,很小心地又拿指尖碰了碰那薄薄的銀鎖,覷著她眼色道:「姐姐,我知道你喜歡這個,但是,他們說這是『髒物』,不能拿的。我們不是小偷,所以……」

  「還回去了,他們就不說我們是小偷了嗎?」郎無心說。

  而且,喜歡這玩意的明明是你,我並不喜歡。

  郎無心冷眼看著她,心道,分明想要,卻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即便我再不喜歡,也絕不會讓給你。

  這一場鬧劇並未持續多久,因為母親在初春時病倒了。

  或許是那次被痛毆的確打斷了她的筋骨,連帶著脊背都再支不起來,又或許是積鬱成疾,心火難消,總之,她連著半月都纏綿在病榻上,時常咳血,無法勞作。家中本就沒有積蓄,東湊西借了幾日後,便連飯都吃不上了,何論買藥,於是郎無心不顧母親勸阻,開始帶著郎辭出門找能掙錢的路子。

  初春,萬物萌生,天也晴朗,郎辭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眼神總在花花草草蝴蝶小蟲上停留,最久的一次是盯著路邊重紫色的綢緞看得入迷,險些走丟了,嚎得鼻涕眼淚滿臉,髒得要死,從那之後,郎無心允許她牽著自己的衣角走,但只能用兩根指頭。

  和郎辭不同,郎無心沒有將目光放在這些雜物上的興致。即便郎辭不久前覺醒了靈根,也仍是太過弱小,不過比尋常孩子更結實、更有力氣一些,不會有人放心真把正事交給她們做,就算有,能貪小便宜去僱傭她們的人,定然會想盡辦法剋扣酬勞,甚至打一頓後一分不給。就算練武也需要門檻,連劍和武服都買不起,那就踏不進武館的門,她很快發現,就憑自己二人,無論怎樣辛苦都做不到勉強餬口,何論那尋常人家都負擔不起的藥材。

  更糟糕的是,她發覺自己長得很好看。

  這不是什麼令人意外的事,只要長著眼睛,這世上沒人會不知道自己好看。但若是不會利用這張牌,這美貌就只會是催命符,郎無心用撿起的石瓦將那撲上來的小廝打得頭破血流時,目光落在他身側的褡褳上,她慢慢將褡褳打開,將裡面的碎銀全部倒出來。

  只有一點。

  她站起身,看著倒地那人布滿補丁的衣料,後側已被磨平的草鞋,這是個窮人,也是一個弱者。

  弱者不需要憐憫,因為他們只要有機會,也會毫不留情地剝奪同類的一切。

  帶著錢回去的路途上,郎無心買了藥,破例多買了一個糖人——說是糖人,其實根本沒做樣式,只是將飴糖化開攤成圓圓扁扁的一小片而已,這最便宜。郎辭吃得心不在焉,最終還是忍不住惴惴道:「姐姐……那個人受傷重嗎?」

  當然重了,腦漿都流出來了,沒看見嗎?郎無心面不改色道:「只是暫時爬不起來,過一陣就回去了。」

  郎辭鬆了一口氣。過了陣,這口氣又被

  提起來,她急道:「那、我們拿了他的錢,全部都拿走了,他發現了之後肯定會來找我們算帳的!」

  「不會。」死人怎麼算帳,有屍僵的,郎無心不耐道,「他們是因為什麼受的傷,只有自己最清楚,別說不敢來找麻煩,更不敢去報官。」

  快到家了,她停下來,對郎辭定定地說:「我知道該怎樣買藥了。在家裡,你只說我們找到了一個慷慨的好人家當小工,其它的,一個字都不要提。」

  「我只比你大三歲而已。」郎無心拍開郎辭不安地緊抓自己的手指,居高臨下道,「你也該懂事了。」

  自那之後,郎無心便開始用自己當誘餌,似蜘蛛織網捕獲獵物。大部分人吃了這悶虧,都只敢自己憋著,但無法事事如願,偶爾幾次極為兇險,險些陰溝裡翻船,那時躲在暗處的郎辭就會來幫忙。

  她儘管只有九歲,倒意外地很有天賦,無師自通地知道人的要害在哪,擊打哪裡可以讓人暫時無法動彈,而哄她也比自己想得還要簡單,連糖都不必買,只要對她露出個好臉色、摸一摸她的頭,說她做的很好,她就會立馬雀躍又臉紅地笑起來。

  花開了又落,母親的病一日一日在好轉,入秋那天,郎無心再次聽到了斥打聲和悽慘哭聲,這次傳出聲音的地方是屋內。

  她打開門,郎辭赤著腳,雙手將衣袍撈到膝蓋以上,小腿上全是一條一條滲著血的鞭痕,母親手裡拿著竹條,狠狠抽在她小腿上,發出一聲脆響,郎辭被打得往上躥了一下,卻不敢逃、甚至連自己抓著袍角的手也不敢放,只縮在牆角放聲大哭地不斷認錯道:「我錯了!娘,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你不敢了?我看你們敢得很!」母親盛怒地吼著,「要不是有人和我說了……我要多久才能知道你們竟然瞞著我在幹這種勾當?!你們才多大?!!」

  「我們沒有……娘,我們沒有!」郎辭急忙解釋道,「是騙他們的,只是為了錢!」

  「我相信你們沒有。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會相信你們嗎?其他人會如何看?!」母親氣得狠了,止不住地咳嗽起來,「娘為了擺脫這個名聲,苦了這麼久……」

  母親咳嗽時,胸口狠狠地塌下去,好似得蓄著一大口氣才能將其重而撐起,然則卻永遠等不到這口氣的時機。臥榻過久,手臂瘦得只剩一把骨頭,更沒多少氣力,隨便一個人就能將其推開。

  郎辭看見她,眼裡亮了亮,想叫她卻又不敢。

  郎無心巋然不動,心中只余不解。

  ……你是一個修者。你有靈根,力氣大的足以將一個男子輕易掀翻,為何會被如此瘦弱的一個人、如此細小的一根竹條,像狗一樣地被困在角落裡只會哭叫?為什麼被打得這麼慘,還在口口聲聲說「我們」,莫非當初不是我逼你這樣做的嗎?

  她往前踏了一步,母親覺察到,猛地回頭,瞧見她毫無變色的神情,攥緊了手上的竹條,顫問道:「無心,你是被壞人騙了……有人教你這麼做的,是不是?」

  「不是。」郎無心道,「是我自己想這麼做的。」

  「啪」一聲,目光猛地偏移,隨即便是面上火辣辣的疼,母親怒不可遏地扇了她一耳光,似乎在咆哮著讓她認錯,但她耳旁嗡嗡作響,辨不清面前那人究竟在說什麼,實在太吵了,郎無心嘗到唇角的咸澀味,她沒有生氣,只是轉過頭,伸手牢牢抓住了母親尚在揮舞的左臂。<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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