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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在監獄中度過餘生或死立執。」程川直視他,「沈季池,你要殺了我嗎?」

  他還遺憾網暴一事摁不死對方呢,這人便自個兒送上枕頭了。

  「怎麼會,那也太便宜你了。」加害者手中刀來到受害者臉上,「毀掉你才更合我心意。」

  說罷一用力,刀尖平平割開顴骨血流湧出:「真會勾引人一張臉啊,從哪裡動手好呢?眼睛,鼻子,嘴巴——不如一起好了。嘖嘖,一想到能親手抹掉這張討厭的臉,真令人興奮到戰慄啊,就是讓我立刻去死也值了。」

  話音未落,他撈起旁邊凳子上一杯透明液體潑上來,程川以為濃硫酸,晃動椅子倒地躲避,沾身才知是汽油。

  「躲什麼,你也怕啊,嗯?」沈季池又從瓶內倒出幾杯汽油,完完整整淋了程川滿頭,滿身,「哈哈哈,程川,原來你也怕毀容,怕色衰愛弛啊。為什麼,因為榮崢哥看上的只是你的臉對不對?哈哈哈,你也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也比你強千百倍不是麼,」程川低頭,在肩膀衣料上蹭了蹭後睜眼,「我起碼還有一副能夠讓他寵愛的皮囊啊,你有什麼呢?」他慣會揣度人心,專往對方最痛的地方捅,「醜八怪,蠢貨。」

  「嘴真賤。」沈季池抬腿就要踹,程川等的便是這一剎,原本理應被反捆雙臂的人忽而舉手格擋,同一時刻扣住敵方腳踝狠狠一擰——

  伴著「嘭」一聲巨響,沈季池摔到地上,匕首脫手飛出,那瓶沒蓋蓋的汽油倒潑自個滿衣滿臉。

  「你怎麼掙脫的?!我打的明明是死結!」

  「因為你話多。」程川二話不說,以牙還牙,用指間刀片在對方臉上剌出一道口子——可見雨林被綁一事之影響深遠,否則他也不會因仍提心弔膽而在外套袖口內側隨身攜帶刀片,沒想到真派上用場了。

  沈季池吃痛一叫,從口袋內掏出瓶東西對著程川的臉就噴!後者反應已足夠快速,捏住前者手腕反扭回去,卻仍舊防不勝防,被前者一胳膊肘擊上腹部,一口氣沒憋住,不可避免地吸入了液體。

  昏沉感再一次偷襲腦子,程川歪歪扭扭栽倒在地。

  好消息是這一記沒白挨,沈季池亦被他拖下水,著了迷藥的道。

  最後二者雙雙陷入昏迷。

  與此同時,數百公里外的城市主幹道上,一輛超跑犁開擁擠車流,對車後此起彼伏聲討其加塞行為的鳴笛充耳不聞,向著爛尾樓所在地開去。

  榮崢是在午飯時收到宋凜信息,得知對方偶遇了程川的。好友調侃自己既然好事將近什麼時候夫夫一起請他吃個飯,榮崢心說近個鬼啊,搪塞過去了,轉而聯繫程川。

  沒收到回復。

  他起初認為是對方在吃飯,抑或單純不想搭理自己,也就沒放心上。

  數小時後致電無法撥通時,才重視起來。

  定位手機無果後,循著宋凜提供的線索調取寺廟監控,榮崢查出程川所乘車輛,又托關係拿到該網約車行駛路線,便有了當下的風馳電掣。

  汽車油門一點一點下壓,時速直逼五百公里,男人亦面不改色,腦海中滿是程川上車的定格畫面。

  那輛車的登記人為沈伯涯,榮崢便知此事定與沈季池脫不了干係。

  但他至今沒收到勒索信息,不確定對方所求為何,投鼠忌器就沒報警。後方交給宋凜,自己則帶上一手提箱錢與保鏢趕赴現場。

  一定別出事,一定別出事——榮崢徹底踩死油門,心道——最好不要有事。

  -

  沈季池到底吃過解藥,迷藥攝入量亦比程川少,先行醒來。

  藥的後勁大,通身肌肉酸痛無力,臉也麻木,他甩甩頭爬起,撿了刀,又跌跌撞撞走向尚處於昏睡狀態的程川。

  「眉目最讓人厭惡,那就從這兒開始吧。」匕尖懸在眼窩上,沈季池殘忍淺笑,正欲下手之際——

  「沈季池!」

  一聲厲喝把他行動截斷,握住刀柄的手一抖,刀刃轉而橫在頸間,望向攜一眾保鏢趕到的男人。

  「榮崢哥……」日思夜想的面容真實出現在眼前,沈季池目露痴迷,沒維持多久便化為冷意,「來得真快啊。」

  「你想要什麼?」榮崢打了個手勢暗示保鏢站原地別動,自己則一步一步走上前,「告訴我,我都能滿足——只要你放了他。」

  他想要什麼?寵愛,追捧,讚美,金錢……他想要從前所有歸位,而非跟著沈伯涯蝸居在地下室,被褥永遠帶著潮意,吃睡都有蟑螂相伴。

  樹倒猢猻散,三兄弟同一個爸三個媽的沈氏本就四處漏風,在公司倒閉後更是化作一盤散沙。

  榮崢夠狠,扳倒他們卻沒趕盡殺絕,而是堵住全部向上的路。

  沈仲淵及妹妹沈漱玉母家尚且能為他們尋一份謀生工作,對比來看沈伯涯和沈季池就難過得多了,兩邊親戚均避之不及。

  階層滑落帶來的負面效應遠比想像中更深遠,更殘酷。

  兄弟兩人偏居一隅,沈季池做不來以前眼裡「下檔次」的工作,所以日常開銷只能依靠他大哥。

  掌心向上的代價是身體成為洩慾工具,大幾個月下來,沈季池精神狀況已瀕臨崩潰。

  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為什麼是他?憑什麼是他?!沈季池不反思自己,他將過錯都推到了程川身上。要不是這個人存在,自己怎會淪落至此?!所以程川必須對此負責!

  「什麼都願意?」沈季池仰望站得筆直的男人,「好,給我三百萬美金,現金,現在就要。」

  「行。」榮崢從保鏢手中接過那個未雨綢繆的鋁合金手提箱,打開,「這裡是一百萬刀,剩下兩百萬我會吩咐人送來。」說著撥通電話。

  「榮崢哥,你還真是料事如神……」沈季池愣愣盯住那箱錢,看著看著,便淚如雨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癲狂大笑起來。

  「為什麼對他那麼好?!你憑什麼對他那麼好?!!!」沈季池像個沒搶到糖的孩子那樣鬼哭狼嚎。

  自是因為他值得,我愛他,榮崢暗道。

  但沈季池實在已然是個瘋子,榮崢看向被迷暈癱倒在地不省人事的程川,臉頰自不必說,鎖骨上流出的血幾乎把他大半胸膛染紅,還不清楚有無其他傷口。男人只得逼迫自己壓下滿身暴虐,沒將真實想法說出,以防進一步刺激對方。

  於是他道:「我曾經對你不好嗎?回頭是岸,沈季池。放開程川,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你和沈伯涯拿著這筆錢逃到國外,足以平凡過完一生……」

  沈季池依舊在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與此同時,對峙雙方均沒覺察到,被挾持的人質本來眼皮緊闔,此刻卻悄無聲息撕開了一條縫。

  世界真吵鬧,程川無聲嘆息,只輕輕顫過一下的眼瞼又閉上了,繼續安詳躺屍。

  「哈哈哈,好一個回頭是岸……可是我回不了了,榮崢哥。」沈季池空出一隻手,從褲袋內摸出個打火機丟給榮崢,「燒了。」

  「什麼?」

  「一百萬,燒了。」沈季池下巴一抬,「不是願為他肝腦塗地嗎,怎麼,不捨得損失?」

  箱子被放到地上,榮崢摁下防風打火機的開關,不以為意一拋——火舌舔到捆鈔帶的剎那,火苗順著鈔面飛快蔓延,人物肖像扭曲變形,綠邊紙幣熊熊燃燒。

  天色漸暗,寒風嗚咽著穿行在空蕩的樓體間,把成灰的燒到一半的完好無損的錢幣通通卷飛,紛紛揚揚散在各個角落。

  蕭索的冷調光線,配上半死不活躺倒的人,站立幾個又全身著黑西裝,不知道的還以為翻飛的是冥鏹,一群人擱這兒哭喪呢。

  沈季池仰頭去看那些漫天飛舞的紙幣,嘴唇囁嚅。

  隔了太遠,榮崢聽不見說的什麼,咫尺之遙的程川卻清清楚楚,他聽到他說:「好嫉妒啊。」

  一個詞瞬間把程川拉回到模仿對方的日子,那段無明時光里,他亦曾如是。

  「貪而不得,便生嗔怒。」程川耳畔倏地又響起上午對飲時,老和尚的告誡,「嗔而難消,愈陷痴迷。痴而不覺,更助貪求……此三者如毒相纏,互生互長。施主切記,需時時警醒,莫入無間啊。」

  無明催生貪嗔痴,從而造業,當今的沈季池何嘗不是當年的他。

  程川沒再裝昏,睜開了眼。

  也是這一刻,沈季池橫著的手臂重重往前一擦——竟是要抹程川脖子。

  「住手!!!」榮崢目眥欲裂,怒吼震耳欲聾。

  生死存亡之際,程川扣住對方手腕的同一秒最大限度後仰,堪堪避開匕刃,任其在距皮膚不足一厘米的地方划過。

  初次沒得逞,沈季池再想補刀已遲,手肘麻穴被程川死力一扣,匕首頓時掉落。後者腰一扭長腿一掃,兇器便這樣被踢出了本該安裝落地窗、這會兒無遮無攔的爛尾樓。

  狡兔三窟,為防沈季池手裡還有備用利器,程川不戀戰,擺脫桎梏後迅速遠離,被衝上來的榮崢一把擁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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