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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阿歲驚慌道。

  “第一個問題,既然是江湖慣偷,又有偷盜一包袱金銀珠寶的能力,為何要在破廟的鳥巢之中掏走我徒兒這毫不值錢的玉片?”七叔沉聲問道,“玉片藏得密實,破廟又無金銀可盜,請問公子,這賊人為何要巴巴地去偷乞丐的破玉片?既然偷了,還留了銀兩在哪兒,又是為何?”

  “我怎麼知道!”沈光明怒氣沖沖,“我又不是那賊人!”

  “第二個問題,辛家堡家丁不是辛家堡的主人,更不是管理財物的人,他們如何知道這玉片不是辛家堡的東西?”七叔不理他的抗辯,繼續問,“既是賊贓,又怎能隨意給陌生路人?”

  沈光明不出聲,哼哼地搖頭。

  “第三個問題……”七叔笑道,“方大棗是你什麼人?”

  沈光明這才一驚,但臉上仍舊一派平靜:“方大棗?我沒聽過這個名字。”

  七叔笑了:“小東西,你倒圓滑。老方被辛家堡的人追殺數百里,正躺在棺材裡等死,半個身子都爛了,你不去看看?”

  沈光明立刻維持不住自己的表情,失聲道:“什麼?!”

  話一出口,他便看到七叔哈哈大笑起來。

  “我年輕時第一次見方大棗,他手裡拿著我丟失的錢袋。我向他討要,他便問我錢袋上有幾個字。待我說出答案他立刻將錢袋還我,還整了一套說辭,和你現在編的這個故事一模一樣。”七叔得意道,“一模一樣的套路,他是你師父?”

  沈光明扭頭不說話。

  七叔仍在絮絮說話:“老方與我倒是老友,你騙到我徒弟頭上來了……這玉片是你偷的?你偷這個做什麼……”

  他話說了一半,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口劍,從下往上將他打狗棒輕輕挑起。

  雖然只挑起兩寸,但已將沈光明從棒下解脫出來。

  唐鷗手裡拿著劍,對七叔笑道:“七叔,許久不見。我這朋友可是冒犯了你?”

  沈光明恨不得抱住唐鷗大腿,但當務之急是從打狗棒下滾出來。他滾了一滾,滾到阿歲腳下,抬頭便看到這小乞丐一臉驚愕傷心。

  唐鷗在另一邊已經跟七叔聊上了。談及張子橋,七叔連嘆了好幾口氣,心情平復後才跟唐鷗轉述沈光明剛剛的話。聽到是一個猥瑣的盜賊偷走了玉片,唐鷗忍不住轉頭看了眼沈光明。

  沈光明任這石頭砸在自己腳上,不言不語,視死如歸。

  唐鷗聽完,對七叔抱拳:“還望七叔海涵。我這朋友頑劣,但不是心惡之人。”

  七叔點點頭:“我知道。一個還未出師的雛棍,哈哈哈。他還往鳥巢中放了銀兩,倒是有趣。”

  沈光明嘆了口氣,真心誠意地跟阿歲說了聲“對不起”。小乞丐垂著腦袋想了一會兒,開口道:“罷了,你放的那銀子遠遠超出玉片的價值,現在玉片也回來了,我不怪你。”

  沈光明躊躇著不說話。阿歲看上去十分傷心,他內心愧意越來越濃。

  七叔沒繼續怪沈光明,走過來把阿歲拉走了。沈光明跟著唐鷗離開,回頭看乞丐們緊緊走在一起慢慢走遠。

  “難過了?”唐鷗說,“讓你又騙人。”

  沈光明繞開他這個問題:“你呢?你不是被林大俠拉著說親事?怎麼又出來了?”

  唐歐哼了一聲,加快腳步往前走。

  林劍在沈光明離開之後才語重心長地跟唐鷗聊正事。

  一番話說完,唐鷗明白林劍的意思:兩家聯姻,對兩家的規模和生意都有好處。少意盟由於規模擴大,需要資金;唐家的商隊行走江湖,也需要一些依傍。林家和唐家的情誼已有近二十年,林少意和唐鷗親如兄弟,林劍自然說得坦蕩。唐鷗已到了該成家的年紀,林澈確實是他最好的選擇。

  原本還想繼續拒絕的唐鷗想到裡面還有家業與林少意的前程,只好沉默。

  “那你什麼時候成親?”沈光明用唐鷗的錢買了塊餅,邊走邊問。

  唐鷗:“……我並未決定成親。”

  沈光明:“你肯定會答應的。之前蘇家小姐那一次,你並未特別高興,但也沒有不情願。不說你婆媽吧,你心事太重,想得太多……”

  他話還沒說完,唐鷗在他腦袋上大力抓了一把:“你很懂,嗯?”

  沈光明覺得有點疼,連忙專心啃餅不接茬。

  唐鷗心事重重,兩人一前一後回了少意盟。進門時正好看見林澈又偷偷騎著他哥的馬出門,兩人跟她打招呼,林澈匆匆揮手回禮,飛一般跑了出去。“我挺喜歡林家小姐的,蠻可愛。”沈光明終於吃完了第三個餅,搓搓手,“她也是練武的,都是江湖兒女,和你倒也相襯。”

  唐鷗瞅他一眼,默默走了。

  沈光明心知要在少意盟住上一段日子,於是去收拾自己的小包袱。他和唐鷗同住在一個院子裡,這是唐鷗要求的,原因是要監督著他每日不輟練功。院子倒還挺寬敞,幾棵杏樹種在當中,杏花落得差不多了,小小的果子綴在枝頭。

  沈光明在樹下看了一會兒,回房收拾包袱。因為房間寬敞,他將所有衣物都抖摟起來,抖著抖著,從衣服里掉下一本書。

  他撿起來一瞧,頓時臉紅:這是那日從破廟裡和玉片一起順走的春宮圖冊。現在丟又丟不掉,沈光明將它藏在了床下,隔著床褥,看不出也摸不到。

  正在整理床鋪時,有人站在房外敲打窗框。沈光明回頭便看到林澈站在窗外,沖他勾勾手指。

  沈光明:“?”

  林澈:“你出來,我有事情問你。”

  沈光明屁顛屁顛跟著林家小姐出去了。

  林澈騎馬還未跑出半里,林少意身邊的人便追上去告訴他“盟主在找馬呢”,林澈只能將馬還給大哥,自己轉身回來。轉了兩圈見到沈光明走進院子,於是跟了過來。她在杏樹下的小桌上擺了一碟花生米和一壺酒,一副要和沈光明長談的架勢。

  沈光明:“小姐,這樹蟲子多,換個地方?”

  話音剛落,春風一過便簌簌落下一片蟲子。

  林澈將蟲子吹跑,讓他仍舊坐下來。沈光明便坐了。蟲子在桌上蠕蠕而動,林澈似是沒看見,劈頭就問:“唐鷗打不打女人?”

  沈光明:“……沒見過,但他打我。”。

  林澈嗯了一聲,又轉頭問:“他凶不凶?”

  沈光明想了片刻,稟著天地良心慢慢道:“不算凶吧……但對我很兇。”

  林澈瞅瞅他,繼續問:“你覺得他家裡有錢不?”

  “有!”

  林澈最後拋出個重要的問題:“你覺得他武功好不好?”

  沈光明說挺好的。說完這三個字就沒下文了,林澈正等他詳細描述,見他閉了嘴,急道:“江湖上什麼地位?”

  “和你哥哥差不多?”沈光明遲疑道。

  “果然……”林澈點點頭,皺著眉頭長吁短嘆。

  春風又過,落下一片蟲子和剩餘的杏花花瓣。林澈年紀似與沈光明相當,正是最好的年華,此時連皺眉拂去衣上蟲花的舉動沈光明也覺得很可愛。他笑著看林澈,林澈發現他眼神,怒道:“看什麼看!姑奶奶挖掉你這雙招子!”

  她聲音稚嫩,氣勢不足,硬要撐出江湖女俠客的模樣,沈光明笑得愈發厲害。

  “你不想嫁唐鷗?”沈光明好奇道,“為何?”

  林澈確實不想嫁。唐鷗當日初次到少意盟來,她儼然是少意盟中的大姐頭,雖然走起路來還搖搖晃晃,但已領著唐鷗四處亂跑。之後唐鷗每每到少意盟來玩,林澈都要提著槍和他打架。兩人各有輸贏,互相都很煩對方,林澈是這幾年才從父親口中聽聞自己居然和唐鷗有婚約,還是這根本不正式的婚約,氣得日日偷林少意的馬出門泄憤。

  林少意和唐鷗似是兄弟一般,自己妹妹嫁給唐鷗他是非常高興的,加上林劍也有這樣那樣的考慮,少意盟上下對唐鷗這個眼看就落入囊中的姑爺,充滿期待。

  沈光明同情地點點頭:“不過唐鷗確實很好的。你嫁給他,也會過得好。”

  林澈左顧右盼,猶豫許久才說出真心話:“可是他武功太好了,我不喜歡。”

  沈光明:“……為什麼?”

  林澈:“打不過。”

  她說罷看看沈光明,補充道:“你這樣的就很好,我還可以教你武功呢。嫁一個比自己強的,還不如嫁一個你這樣的。”

  林澈剛說完,沈光明撲騰一下從椅上滾了下去:“別別別……千萬別……”

  林澈:“……”

  沈光明:“這玩笑萬萬開不得,開不得。我先走了,林小姐你慢慢吃……蟲子,蟲子記得先拿掉!”

  他腳底抹油,飛快跑了。

  上次的蘇小姐事件在沈光明心裡留下了寬大的陰影:唐鷗未過門的媳婦們想法都比較特別,自己雖然是個毫不知情的局外人也難免被繞進去。所以三十六計,還是遠遠遁避比較好。

  少意盟比辛家堡要大,而且他能自由走動,自然快活許多。轉了兩圈,方才的驚悸也全都消失了。正詢問唐鷗在哪裡,有人便告訴他,唐鷗正和林少意在練武。

  沈光明頓時來了興趣,問清楚地方就溜過去。

  林少意的父親林劍少年成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仁俠。他創立少意盟的時候正是新婚,將未出生的孩子也以此命名。少意盟成立不足一年,仇人上門,殺了林劍的妻子。在悲憤中與仇人纏鬥,林劍保住了林少意,丟了一隻手。林少意十二三歲的時候便開始接管盟內事務,林劍因為妻子的死,早已遠離江湖紛爭,只專注少意盟的事情。林少意成了武林盟主之後,人們提起他,往往要多加一句“盟主的爹”。

  林劍的“仁俠”名稱是從林家劍法中來的。他與師妹攜手江湖,留下了許多除惡揚善的美名,仁俠夫婦在行善的時候,也將林家劍的名聲傳了開去。林少意一手林家劍比林劍練得更圓熟,加之有其師父石中仙的教導,劍法掌法都十分精純。上次他和性苦打鬥,沈光明沒能旁觀,非常遺憾。

  還未走到練武之地一聽到破空之聲頻頻傳來。

  林少意立在練武場中,手裡是一把薄薄長劍。唐鷗正落到地上,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角。

  “這次你贏了。”唐鷗說,“林家劍日益長進了啊。”

  林少意收劍笑道:“承讓。秋霜劍的進展不大,你青陽心法的最後一層還是過不去?”

  “過不去。”唐鷗沉聲道。

  他修習青陽心法已有十年,初始進展極慢,但掌握訣竅之後,很快就將青陽心法運用自如。但最後一層始終過不去,張子橋說他未絕望過、也未曾面見死亡。因參不破生死,因而不理解最後一層的關竅。唐鷗將劍放在一旁,抱拳道:“少意,我們來試試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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