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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應該很喜歡你買的水果。”章曉說。

  高穹扒掉他臉上沾著的一點兒玉米粒的芯兒,沒捨得丟,舌頭一舔就吃進去了。

  章曉給他買東西吃,他很高興,他給章曉或者章曉的爹媽買東西吃,他也很高興。

  “回去也給你買。”高穹說,“我看到你吃東西,不知道為啥,我心裡開心。”

  章曉擦擦自己的臉,臉皮是熱的。

  他結結巴巴,不知道講什麼才合適,低頭又繼續啃起了玉米。

  高穹見路上前後都沒人,於是把恐狼放了出來。恐狼繞著章曉亂蹦,看不到葉麂,它很著急。

  章曉拍拍它的腦袋:“我覺得它以前那種顏色好看。就那種特別複雜微妙的粉色。”

  高穹攬著他肩膀把他拉到自己懷裡,拎著手裡的玉米袋子在他腦袋上輕敲了一記。

  “說來奇怪,它剛剛躁動得很。”高穹說,“你進醫院之後,我沒法在門口站著,只好走開了。它特別鬧騰,拼了命要跑出來,走遠之後才好一些。”

  章曉奇道:“為什麼會這樣?”

  高穹:“不知道。一般這是一種警告,意思是周圍有很危險的精神體,它察覺到了。”

  第69章 周影(2)(捉蟲)

  章曉思索片刻:“危險的精神體是指攻擊力很強、惡意很明顯的精神體?”

  “一般是這樣。”高穹點點頭, “有時候也指它害怕的東西。”

  “恐狼的天敵是什麼?”

  “恐龍吧。”高穹講了個冷笑話, 自己笑了起來。

  章曉沒覺得好笑,沉默地前行。

  “還是想回去看白浪街事件嗎?”高穹側頭問他。

  這是章曉昨天跟他說過的。決定和高穹到醫院探望自己父母之後, 他忍不住跟高穹說出了自己心裡懷著的一個強烈願望:他想藉助陳氏儀回到白浪街事件發生的時候, 親眼看一看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已經記不清許多細節, 秦夜時轉述的白浪街事件完全是基於危機辦的角度,章曉總覺得不夠詳盡。

  這個念頭在他心裡存著很久了, 但他不敢說出來。陳氏儀不是用來做這些事情的, 他反覆告誡自己: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陳氏儀現在只有他一個管理員, 他不能違紀。

  跟高穹說出這個秘密之後, 章曉覺得大鬆了一口氣。“你要監督我。”他這樣跟高穹說, “我不能這樣做。”

  高穹其實也很想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其實不止是白浪街事件,他甚至想回到章曉的小時候,回到他剛剛降生於人世的時候,把他這輩子到現在為止, 所經歷的所有事情都看個夠。

  這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的秘密, 比章曉的這個更讓人害羞。

  高穹問他, 是否查到了陳正和利用陳氏儀進行空間遷躍抵達“彼處”的證據。

  章曉使用陳氏儀的時候是可以查探陳氏儀過去的記錄的。但陳氏儀第一次啟動的記錄異常乾淨,沒有任何可疑之處:啟動者順利出發,順利回來,他遷躍的時間點也並不是另一個平行世界。

  “陳正和要進行遷躍,我覺得只有第一次是最合理的。”章曉說,“之後他沒有機會再進行這樣的活動了。而且那時候關於是用陳氏儀的種種規定還沒有出來, 陳正和根本不在意是否會擾亂時間線,他抵達的是另一個即便擾亂了也不會影響現在進程的世界。他是製造者和第一個管理者,也許他可以篡改記錄,而我們不知道。”

  當年陳氏儀被啟動,陳正和藉助自己強大的精神體力量,不僅打破了歐得利斯壁壘,甚至遷躍到了高穹所在的世界。

  他發現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他留下了“火種”,他改變了這個世界發展的軌跡。

  無足輕重的人事,生或死,存在或消失,對時代的巨輪並不產生任何促進或阻擋的作用。但陳正和帶去的是陳氏儀的製造方法,和哨兵、嚮導這類特殊人群的鑑別方式。

  章曉可以想像到,陳正和在落地之後,接觸到的必定是和他同樣級別的科學工作者。

  同類人可以聽懂同類人的話語,而只有對方理解並相信他的話,這星點的“火種”才可能熊熊燃燒起來。

  “我認為,那次遷躍可能是陳正和的私人行為,陳氏儀團隊並不知道。”章曉說,“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如果我們能看到當年陳氏儀研發時陳正和留下來的日記或者筆記,說不定能找到一些線索。”

  高穹看著自己的恐狼,短暫地分了一會兒神。

  陳正和在“彼處”留下了火種,火種一路燎燒,於是通天塔出現了,於是他被製造了出來。

  他之所以成為哨兵,是因為陳正和的“火種”。

  那章曉呢?周沙和秦夜時呢?這個世界裡千千萬萬的哨兵和嚮導,數以萬計的特殊人群,他們的存在,是否也因某個遙遠的、未知的“火種”而引起?

  又是誰播下的“火種”?

  高穹覺得腦袋有些不夠用了。這個問題他不能深想,一旦深入就仿佛陷入一個大而無窮的漩渦之中,累加的可能性、無法逃避的因果律,全都讓他頭疼。

  在他出生的世界和章曉生活的世界之外,還有無窮無盡的線,穿插在時間這個宏大難解的命題之中。

  在它們之中,或許也有像自己一樣的人,他或許也名叫高穹。高穹心想。

  無數個高穹會有無數種人生軌跡。

  而他遇到了章曉。

  這是他尋找到的正確答案,唯一的一個。

  他牽著章曉的手,不吭聲,只是緊緊握住了。

  章曉的處分決定下來之後,他被停職一周,並且被扣了三個月的工資。

  一周的頹廢生活結束了,兩人要面臨一個嚴峻的問題:在接下來的三個月里,他們要依靠高穹這個臨時工的兩千多塊錢工資生活。

  “多出外勤,我去跟應長河說,讓他多給我倆安排工作。”高穹看著卡里的餘額說,“外勤的補貼還是很多的。”

  但高穹連續幾天都沒在文管委里見到應長河。袁悅和秦夜時、周沙三個人常常排列組合搞外勤,高穹覺得自己的工作量被大大削減了,十分不滿。

  “主任最近忙死了。”周沙核算他這個月的工資,隨口道,“你可以啊高穹,你這個月一天都沒遲到過。”

  高穹:“你看上去為什麼這麼不高興?”

  “你是小金庫資金的最主要來源。”周沙說,“多睡幾天懶覺啊,跟章曉都住一起了,我們都理解的,嗯。”

  高穹:“理解什麼?”

  周沙又露出了促狹的笑容,嘿嘿嘿半天,不回答。

  高穹直接跳過了這個自己明顯無法應對的問題:“應長河最近忙什麼?”

  “譚越那件事。”周沙說。

  博物館和政府方面很快就跟譚越取得了聯繫。譚越一開始是不樂意的,她知道他們拿不出錢來購買筆記,她的目標客戶是收藏家。但隨著博物館方面的聯繫同時抵達的,還有一份說明《吉祥胡同筆記》歸屬問題的函件。

  歐慶是《吉祥胡同筆記》的作者,他當時把筆記託管給譚齊英,筆記的所有權仍舊在歐慶手裡。歐慶現在已經死了,這份筆記理應歸國家所有,任何個人都不能非法持有。譚齊英盡到了自己保管的責任,但他沒有隨意處置筆記的權利,這個物品原本不屬於他,自然也不是他的遺產,譚越就更沒有售賣它的權利了。

  譚越卻堅持,當年這本筆記是歐慶贈予自己繼父的。

  在她的說明里,歐慶得知譚齊英要離開之後,因為不舍,所以將自己的手稿當做臨別禮物贈送給譚齊英,兩人之間不是託管關係,而是贈予關係。贈予完成後,筆記便歸譚齊英所有,譚越繼承了譚齊英的遺產,她自然有處置的權利。

  問題的焦點集中在歐慶和譚齊英之間,到底是委託保管還是贈予。

  但無論是博物館方面還是譚越這邊,都沒有辦法拿出確切的證據來說明。

  博物館不能說出他們是通過陳氏儀來得到這些信息的,只好另外再想辦法。

  “可能要打官司。”周沙說,“挺麻煩的。”

  高穹理不清這些彎彎繞繞,只知道應長河最近是無暇回文管委了。他想了又想,終於破例,使用自己的手機撥打了應長河的電話。

  應長河正在開車。

  “工作安排不是我決定的。”他說,“所有的任務派遣表都是本館給的,我的意見沒什麼用處。”

  “不可能。”高穹說,“你以權謀私不是第一次了。”

  他昨天看了一部反腐倡廉電視劇,立刻用上了裡面的台詞,頓覺自己很厲害。

  應長河掛了他電話。

  “高穹以前跟我住的時候雖然話不多也不笑,但至少說話還正常。”應長河說,“可跟章曉住一塊兒之後,都成什麼樣子了!”

  付滄海在副駕駛座上打瞌睡,聞言抬起眼皮:“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複雜,心情複雜你懂嗎?”應長河呱嗒呱嗒地說話,“就不是什麼高興不高興能概括的。”

  付滄海打了個呵欠:“聽不懂。都跟你說了別走這邊,堵得厲害。”

  應長河聽若不聞。

  “你能戴個假髮嗎?”付滄海說,“你腦袋反光,我眼睛都快瞎了。”

  “瞎就瞎了吧!”應長河惡狠狠地說,“你這種腦滿腸肥的中年猥瑣男人,是不懂我們絕頂聰明之人的氣質的。咱倆不在同一個層次,好嗎?”

  付滄海捂著眼睛,以行動表示抗議。

  應長河被他氣笑了:“我警告你啊,一會兒見了周影,你再這樣擠兌我,我年末評優的時候絕對不投你票!”

  兩人正堵在路上,是打算去跟周影見面。周影完成了身體檢查,在這兒住了幾天,見了幾個老朋友。危機辦昨天才解除對付滄海的監視,應長河第一時間聯繫了他,告訴他周影來了。付滄海果然立刻就答應見面,應長河好不容易抽出半天時間,於是開車去接他。

  “你以前投過我的票?”付滄海很驚訝。

  “沒有。”應長河說,“我就這樣威脅威脅你。你再踩我面子,我以後也不投你。”

  付滄海冷笑一聲。

  應長河見了他就討厭,簡直恨不能立刻就在這裡把他扔下去。自己走著去吧,他壞心眼地想,等你走到了,我已經跟周影喝完茶,說拜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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