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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離沒再說話,只是放下包拿出相機,然後一邊裝鏡頭一邊和他解釋:「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但馴鹿在遷徙時不遵從晝夜活動節律。」

  晝夜節律顧燈懂,簡單來說就是生物鐘,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世界上大部分哺乳動物都遵循這一規律。

  可馴鹿不用遵守?顧燈難以置信:「你說馴鹿遷徙時不睡覺?」

  「也不完全,」章離說,「馴鹿也會短暫休息,但它們一天只需要睡很少的時間,大部分時間都在遷徙。」

  顧燈這下徹底懂了,又暗自祈禱祈禱他們的行程不會和馴鹿遷徙一樣拼命。

  短暫的休息時間後,路程繼續。

  喝了熱水,又吃了巧克力,顧燈身體恢復了一些。只是越往山頂走,氣溫就變得更低了,寒風如有實質地划過身體,把他雪鏡弄得模糊不清。

  看著鏡片上模糊的白影,顧燈伸手掌心朝上,不一會兒,手套上出現幾枚白色冰晶,竟然下雪了。

  顧燈是南方人,哪怕後來搬到北京,也極少見到雪景。雪景罕見,再加上影視作品渲染,導致他每次看見下雪都很興奮,覺得這是非常浪漫的場景。

  但下雪代表浪漫,這僅限於城市環境。荒野里的大雪,會演變成一場可怕的危機。

  剛開始還是稀疏的小雪,再加上能見度還行,而且路程已經過半,二人商量後決定繼續下撤,爭取在平原地區過夜。

  此時時間還是下午,但天氣卻黑得仿佛半夜,天空堆積的黑雲,昭示著一場即將抵達的暴風雪。

  他們約定不要走出對方的視線距離,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不管哪方失聯,都會造成可怕的危機。

  顧燈同意了,又有些不解:「既然害怕走散,為什麼不在我們之間綁條登山繩?」

  他看登山者都是這麼操作的,可以保護同伴的安全。

  章離也有些喘了,氣息很重地說:「林地地形複雜,但沒有太大的垂直落差,登山繩提供防護有限。一方墜落可能會絆倒另一方,會造成不必要的危險。當然,最重要的是這裡有熊,綁繩不利於逃生。」

  顧燈有點兒被嚇到,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他警惕地環顧四周,害怕有棕熊出沒。

  「別太擔心,」章離又說,「就算有熊也不太可能攻擊人類,它們不喜歡陌生的東西,馴鹿更符合它們的口味。」

  顧燈:「……」

  這可談不上是什麼好消息。

  二人在風雪中前行,顧燈起初確實有點兒驚弓之鳥,但很快就累得大腦一片空白,只知道機械地驅趕著身體。

  直到現在,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低估了這趟徒步的難度。昨天的濃霧讓他心慌,可今天的暴雪卻能讓他絕望。

  濃霧是對未知的害怕,更多是一種心理恐懼。可暴風雪卻是實打實的威脅,大風、極寒、厚厚的積雪也在阻礙他們前進。

  顧燈打起十二分精神跟著章離,偶爾因為地形或者方向丟了目標,就會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章離再次出現在視線中,才終於感到安心。

  在一次下降過程中,因為視線不佳,顧燈再次跟丟了章離。

  他跟著地上的痕跡下去,前方卻突然傳來一道吼聲:「停下。」

  顧燈立刻立刃剎停,雪板尾部揚起大片的粉雪。他在原地環顧四周,依舊沒能發現章離。他又循著痕跡找去,發現雪板壓過了一個大蘑菇雪包。雪包下頭是一條暗河,章離就倒吊在暗河裡,要不是滑雪板卡著岩壁,他整個人都會栽進去。

  驚險程度,嚇得顧燈都來不及掏出手機拍照,就立刻沖了下去。

  他來到章離身邊,想幫忙又不敢貿然挪動滑雪板,章離連人帶行李200斤,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有這麼強大的臂力。

  顧燈只得趴在旁邊問:「你還好嗎?我要怎麼幫你?」

  「我沒事,」章離的聲音從暗河裡傳來,聽起來還算平靜,「附近有樹嗎?」

  「有。」

  「取下登山繩,圍繞這棵樹打個布林結。」

  「好的。」顧燈脫掉滑雪板,從背包上取下登山繩。

  接下來都不用章離交代,顧燈就明白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他在樹這邊打好結,又在繩子那頭綁上鎖扣,把繩子丟進了洞穴。

  最先起來的是登山包,顧燈把包拖上來,又把繩子丟了進去。

  章離沒穿安全帶,鎖扣用不上,他只得單手抓住繩子纏圈,又讓顧燈從他包里拿出冰鎬。

  顧燈把冰鎬遞給章離,又問還有沒有什麼能做的。

  章離接住冰鎬,抬頭往上看。顧燈半跪在暗河邊,表情焦急,大半個身體都探了出來。以為他沒聽清,顧燈甚至又問了一遍。

  能先取下滑雪板當然更好,這樣他腳就可以借力。可取滑雪板,也有可能讓顧燈因此摔下去。章離搖頭,左手拽著繩子,右手用冰鎬固定冰壁,然後倒著踩下了滑雪板的固定器。

  顧燈連忙收起滑雪板,不一會兒,章離就自己爬了出來。

  顧燈心有餘悸,問意外是怎麼發生的。

  章離:「遇到了一頭馴鹿,我就臨時換了道,沒想到雪包下面是條暗河。」

  顧燈點頭,鬆了口氣:「人沒事兒就好。」

  章離目光真誠地道謝:「謝謝,還好有你。」

  顧燈愣了下,突然想起昨天和章離的那場爭執。

  曾經他以為自由是無拘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於是他拋下一切離開,來到遙遠的阿拉斯加腹地,可他還是不自由。

  他討厭規則,覺得這是限制。也不喜歡被時刻緊盯,因為覺得自己不被信任。

  但不可否認的是,當他在濃霧中丟失方向,聽見章離說我能看見你時,他心中感到了一股安心。

  當他成功救援章離,確保對方安全無虞時,自己心裡也跟著湧出歡喜。

  他又覺得,自由不是那麼直白的東西。

  「章離。」

  「嗯?」

  「抱歉,昨天對你發了脾氣。」

  章離已經穿戴完畢,正往頭上戴雪鏡,聽到這話停下動作,低頭看著顧燈。

  他看了好一會兒,久到顧燈不得不開口問:「怎麼了?」

  章離這才用雪鏡遮住眼睛,說:「我也有問題,我當時太急切,沒有考慮過你的心情。」

  顧燈本來還有點兒不舒服,聽章離這麼講,就什麼火氣都消乾淨了。他擺擺手,大度道:「算了,我現在也理解了。畢竟一不留神,就真的會出問題。」

  章離再次道謝。

  顧燈哼了一聲,面露得意:「沒有我你可怎麼辦。」

  章離點頭:「我一個人沒辦法。」

  顧燈覺得章離在胡說,依照章離的身手和經驗,肯定也有辦法脫困,無非就是麻煩了一些。可他也確確實實很受用,讓他覺得自己至少不是累贅,不至於一事無成。

  「你知道就好。」顧燈雙手叉腰,胸膛高高挺起,活像一隻驕傲的長尾山雀。

  第15章 瀕臨失溫

  再次出發,雪變得更大了,能見度也跟著降低,顧燈呼出的水汽在面罩上凝結成冰。

  明明前不久才休息過,可不一會兒肌肉又酸得要命。顧燈身體疲倦不已,靠著一口氣撐著繼續前進。

  沒過多久,章離說雪太大,就地紮營。此時顧燈手套和臉上都結了一層冰,他呆呆地站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同意了這項提議。

  他們在附近的密林里紮營,章離把四塊滑雪板插在迎風面,又用冰鎬加固帳篷錨點。顧燈想要幫忙,一伸手卻發現胳膊抖個不停。他太累了,連續多日徒步,已經遠超身體負荷水平。

  狂風吹得帳篷布嘩嘩響,厚重的雪塊打在頭頂,但無論如何,他們躲進帳篷,終於暫得喘息。

  章離將救生毯掛在內帳外保溫,又在靠出口的地方生起爐火。顧燈早已脫掉外套鑽進睡袋裡,他太困了,幾乎一閉眼就能睡過去。

  「醒醒。」有人拍他手臂。

  顧燈鼻腔里嗯了聲,人卻沒動靜。

  「顧燈,醒醒。」章離開始拍他臉頰。

  顧燈終於掀開眼皮,聲音含糊不清:「幹什麼啊?我好睏。」

  「別睡,」章離說,「睡著可能會失溫,你先坐起來,活動一下僵硬的身體。」

  「哦。」顧燈嘴上應著,人卻一動不動地縮在睡袋裡。

  「顧燈。」章離再次出聲,語氣嚴肅起來。

  「知道了,知道了。」顧燈終於鑽出睡袋,有些喪氣地抓了抓頭髮。

  章離遞了杯水給他,顧燈說了聲謝謝,低頭用水蒸氣熏臉,熱氣散得很快,顧燈幾乎把臉埋進了杯子裡,才終於感受到那稀薄的暖意。

  熱水很快變溫,顧燈低頭喝了口,抬頭時卻對上章離愣怔的表情。

  顧燈茫然:「怎麼了?」

  章離指了指他的臉。

  「我臉怎麼了?」顧燈摸了下,沒感覺哪裡有問題。他又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先是一愣,隨後「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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