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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什麼啊!」他整張臉都白了,是水蒸氣凝結而成的白霜。

  顧燈這輩子都沒經歷過這麼奇特的事情,用手機拍了張照片留戀,又看了眼旁邊的章離:「來,咱們也拍個合影。」

  章離說好,顧燈就把腦袋湊過去,和章離拍了個合影。可惜現在沒網發不了朋友圈,顧燈無法和人吐槽現在的遭遇。

  他們在帳篷里吃了晚飯,又燒水灌滿兩個保溫杯,做完這一切後就迅速滅了爐火,因為要節約燃氣。

  雪還在下,沉甸甸地壓著帳篷。吃完東西後,顧燈身體終於暖和了一些,但腳還是冷,摸起來木木麻麻的,幾乎快要失去知覺。

  顧燈盤腿把腳壓在屁股下面,用雙手暖另一隻腳。可惜腳沒焐熱,手也變冷了。顧燈冷手揉冷腳,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參加這場自虐之旅。

  為什麼人類的身體這麼脆弱?如果他是馴鹿就好了。顧燈閉上眼睛,開始想像馴鹿穿過暴風雪的場景。

  它們不需要行李,不需要食物,甚至沒有禦寒的外衣,只憑藉一副肉身,就能穿越幾百公里抵達極地。

  顧燈想起了自己在國內的三層大別墅,泳池、花園、健身房、錄音室、衣帽間,還有各種藝術品和奢侈品。他擁有遠超常人的物品,可他真的需要這麼多東西嗎?

  他又想起自己過去的作品,發售的每一張歌曲和專輯,還有在舞台上演出的經歷。可這些所謂的創作,就能夠代表他嗎?

  如果拋下工作和財富,不談外表、興趣和品味,那他又是誰?

  他能像斑頭雁一樣飛躍珠峰,像馴鹿一樣穿越極地,像那隻叫「E7」的雌性斑尾塍鷸一樣,不吃不喝連續飛躍一萬多公里,跨越太平洋從阿拉斯加抵達紐西蘭的土地?

  不能吧,他連徒步2天都累死累活,一不小心就要失溫死去。

  「顧燈——顧燈——」

  「啊?」顧燈有些茫然地抬起頭。

  「醒醒,」章離說,「你已經睡了十五分鐘,緩緩再睡。」

  「我睡了嗎?沒有吧?」顧燈用力睜開眼睛,很大聲地說,「我很清醒,剛才閉上眼睛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麼?」章離嘴上閒聊,但手裡也沒閒著,又拿出水銀溫度計給顧燈量體溫。

  顧燈說:「我就是覺得馴鹿真厲害,什麼東西都沒有就可以穿越暴風雪。而我們人類卻要用各種裝備,每天也只能走一點點距離。」

  章離:「但實際上,有三分之一北美馴鹿會死在遷徙途中,馴鹿幼崽剛出生就要學會奔跑,不然就會被熊和狼群殺掉。」

  顧燈呆住了。

  章離取出體溫計,看了眼數字說:「腳給我。」

  顧燈還沒反應過來,章離已經把他雙腳捂進了懷裡。

  顧燈震驚得臉都紅了,他下意識想收回腳,卻被章離雙手牢牢握住,無法掙脫分毫。

  男人體溫透過羊毛襪傳到腳底,顧燈臊得臉都紅了,小聲道:「別,你不用這麼做,我沒那麼冷。」

  而且腳多髒啊……

  他自己碰都有點兒心理障礙,更別提被別人捂進懷裡。

  「討厭被我碰?」章離問。

  「……」

  「不是,」顧燈把臉轉到一旁,不去看章離的眼睛,「就是感覺有點兒奇怪。」

  「再堅持一會兒,」章離捏著顧燈的腳,說,「你有點兒失溫了。」

  顧燈當然知道失溫有多可怕,更何況還是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里,他不可能因為奇怪就拒絕這一切。但確實還是有點兒難為情,乾脆閉上眼,不去深究那些奇怪的情緒。

  氣溫越來越低,衣服外層已經沒什麼熱氣,羊毛襪也在降低熱量傳導效率。章離乾脆扯下顧燈襪子,讓他的腳直接挨著自己腹肌。

  顧燈在章離脫他襪子時就懵了,當章離掀開衣服時,更是整個人都不知道用什麼表情。他尷尬得蜷起腳趾,卻無意間踩中了章離腹肌。

  柔韌滾燙的感覺讓他一愣,好不容易才冷下去的臉,又燒了起來。

  第16章 馴鹿遷徙

  「章離,」顧燈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又羞又惱,幾乎快要求饒,「還是算了吧,我已經沒事了。」

  章離並不回答,只是握著他的腳踝說:「我不該讓你來的。」

  顧燈想起這一路吃的苦,也有些委屈:「早知道這麼辛苦,我也不來了。」

  「抱歉。」章離說。

  早在顧燈提議要和他一起時,他就應該制止才是。顧燈是新人毫無經驗,但他清楚這一路的困難和風險。可他私慾膨脹,反而在無形中慫恿了顧燈……

  章離沉默著,用身體溫暖顧燈冰冷的雙腳。

  顧燈也沒再說話,又過了一會兒,這才說:「等暴風雪停,我想回去。」

  「好,」章離說,「我幫你聯繫飛機。」

  顧燈「嗯」了聲,又問:「你還要繼續嗎?」

  「我繼續。」

  「為什麼啊?」

  章離正要開口,顧燈就搖頭道:「算了,我都知道了。」

  章離看了顧燈一眼,沒再說話,只是又伸手暖他小腿,直到顧燈雙腳徹底有了溫度才鬆開。

  隨後他們躺在睡袋裡,安靜地等著暴風雪過去。

  顧燈還是很困,又睡了一刻鐘。因為擔心失溫,章離不讓他久睡。

  睡一會兒又被打斷,顧燈越睡越困,但也不能他一個人休息。顧燈揉了揉眼睛,強撐著精神說:「不知道雪還要下多久,你也睡會兒吧,到時間了我叫你。」

  「不用,」章離說,「你休息就行。」

  顧燈「嗯」了聲,但也沒繼續睡了,他有點兒不好意思。

  可帳篷里的生活實在毫無樂趣,顧燈把目光範圍內的物品都清點了一遍,又問章離:「你為什麼不休息?擔心我不叫醒你?」

  章離愣了下,有些意外地搖頭。

  「那是為什麼?」

  章離解釋說他要監測帳內溫度,關注頂端積雪,還要預防雪崩的發生。

  「這些我也可以做啊,」顧燈說,「你交給我,自己去睡就行。」

  「我不累……」

  「不行,」顧燈打斷章離,又將人推倒在地,「聽我的,現在睡覺。」

  章離表情有些複雜,但最終敗下陣來:「麻煩了。」

  顧燈擺手:「你幫了我,我自然要回報你。」

  章離又說了聲謝謝,這才閉上了眼睛。

  顧燈支起耳朵注意周圍的動靜,緊張的情緒逐漸逼退了睡意。等他有模有樣地檢查了一遍帳篷,確保沒有意外發生,這才抽空看了眼章離。

  男人眉頭微皺,呼吸平順,赫然已經睡去。

  他就知道章離是在假客氣,就算身體再好,經歷了這麼長的徒步肯定也要休息。章離嘴上說著不累,還不是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這麼想著,顧燈居然有點兒開心。

  他們輪流休息了好幾輪,直到帳篷不再被風吹出恐怖的聲響,壓在頭頂的積雪也逐漸減輕,章離拉開帳篷,外面雪小了許多,遠處山體露出朦朧的身影,風速下降,於是他們拔營下撤。

  腳下的雪又黏又深,哪怕穿著雪鞋也無法完全阻止身體下陷。顧燈每走一步,都要花費額外的力氣把腳扒出雪地。

  好在他們已經走到最後一個山頭,等高線地圖顯示只要翻過埡口,就能滑雪抵達北方的平原地區。

  這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顧燈打起精神跟在章離身後,雪還在下,但和之前的暴風雪相比已經溫柔許多,更像是旅途的點綴。

  幾百米上升,他們爬了接近兩個小時。下降過程倒是十分迅速,顧燈踩著滑雪板一路往下,偶爾栽進深厚的粉雪,又把自己挖出來繼續。

  春分後,北半球白晝越來越長,他們所在的緯度要晚上10點多才日落。下山後天還沒黑,只是雪又大了起來,他們在一處避風灌木後紮營,潦草地吃完晚飯,累得沒有一句交談,就迅速睡了過去。

  從早上7點出發,到晚上10點入睡,哪怕剔除中間躲避暴風雪的時間,也走了十多個小時。

  顧燈體力條早就耗光了,最後能安全下撤全靠毅力堅持,渾身上下他沒一塊兒肌肉不痛的,晚上困得一邊吃飯一邊打瞌睡。

  他就不該來的,要不是當初衝動,他現在說不定還躺在星級酒店裡過著愜意的生活,網絡、美食,在暖氣充足的房間裡穿著輕薄的睡衣,隔著窗戶欣賞大雪。

  他如果不來,也不會變得像個野人,三天不洗澡,吃飯狼吞虎咽,形象全無,累得半倒頭就睡。

  再也不徒步了!他明天就回去!!

  睡前,顧燈這樣想著。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回去太激動,顧燈第二天又提前醒了。

  此時天剛蒙蒙亮,但風已經完全停了,四下寂靜,顧燈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橘黃的帳篷透出光亮,露出隨意堆在床尾的行李。抬手時,顧燈摸到下巴上新長出的胡茬,不用照鏡子,他都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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