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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詡抱著那個形狀怪異但一針一線都極其用心縝密的綢布包,為著段晏姿態卑微的輕聲請求,心內無措,不知怎辦才好。

  就連段晏來勾他的手,也沒有拒絕。

  青年坐近了些,牽著寧詡的手,落在那起伏的腹部上。

  「陛下,等孩子出世後……」段晏的嗓音在寧詡耳畔響起,低低中帶著懇求的意味:「也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寧詡咬了下唇,掙扎著問:「難道你不回燕國了麼?你的皇位怎麼辦?」

  「俗世的事務自有千種解法。」青年轉過眸,看著旁邊人秀麗的側臉:「但現在,我只是想求陛下一句應允,來安這顆心而已。」

  寧詡沉默了很久。

  久到段晏眸中的亮光逐漸黯淡下去,神色間也掩不住失落,好半天才重新出聲說:「無妨,此事重大,陛下想要再思量……」

  沒關係……

  「好。」

  段晏:「再思量一番也……」

  他的話語猛地頓住。

  「陛下說什麼?」青年愣愣地盯著寧詡道。

  寧詡猶豫了一瞬,還是點頭重複了一遍:「朕說好。」

  段晏呆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眉眼霎時彎起:「真的?」

  「當然了,」寧詡嘀咕道:「朕說話算話,又不像某些人,總愛當騙子。」

  但今日就算是段晏哄騙他,寧詡也認了。

  無關其他,只憑本心——他想答應段晏。

  在某種程度上,寧詡覺得自己也是個騙子,還騙過了段晏,令那人以為自己能狠下心將他拒於千里之外,實際上夜夜難眠,閉上眼都是那青年的身影、聲音、熟悉的氣息,還有從身後擁住他的輕柔的力道。

  事至如今,寧詡也不想再騙自己的心了。

  他……他其實也喜歡段晏。

  至少喜歡到願意留下段晏的孩子。

  或是曾經始於意外卻淪於放縱的數次交頸而眠,或是當初段晏跌倒在地、抓著藥瓶眼中落淚的那一晚,或是面臨青年步步緊逼的追問時,或是南下逃亡,日夜低落難以入眠的每一刻,抑或是重逢相見,段晏不顧周圍燕兵的注視死死握住他的手時……

  樁樁件件數來,寧詡竟分不清自己何時動了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恍惚間寧詡記起這句話,心想,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好在現在也不晚。

  他又抬眼去看段晏,發現青年一反方才從容沉穩的常態,彎著眸似是高興得快情不自禁了。

  「……」寧詡默默回憶了一下。

  他剛剛好像也並未對段晏直言心意吧?不過是應允了孩子出世後,段晏還能留在這宮中,至于欣喜成這般?

  青年笑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按耐住那股喜悅之情,開口道:「那陛下——」

  宋公公卻在此時進殿來,行禮說:「兩位陛下,呂尚書的小公子呂疏月,來了宮中,想要求見陛下。」

  寧詡:「……」

  段晏:「…………」

  下一刻,寧詡眼睜睜看著青年神情大變,幾乎是瞬時翻了臉,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冷聲道:「陛下要讓那什么小黃小紫進來?」

  忍一個夏瀲倒也罷了,怎麼還來一個姓呂的?

  「……」寧詡扶額:「你不是說不會在瑣事上斤斤計較……」

  段晏站起身,一臉不悅:「臣方才的話有些言過其實了,偶爾的時候,還是氣量頗小,望陛下理解。」

  「要是那小黃小紫來,朕可就不留在此處了。」他又語氣冰冰涼涼地說。

  寧詡:「。」

  他說什麼來著。

  這人就是巧言令色,說的話有一半都不能信吧!!!

  第51章

  看在呂疏月曾奮力禦敵保護寧詡的份上, 段晏勉為其難地同意讓他進來見一面。

  「陛下!」呂疏月一進殿,就小小聲地叫起來:「陛下,陛下!我來看你了!」

  第一眼先望見了身著侍衛服的段晏, 他腳步一頓, 似很是疑惑。

  但極快的,呂疏月就將這點微不足道的疑惑拋之腦後, 不再理會為何段晏這個燕國皇帝明明已經回了國, 卻還會出現在昭國宮中。

  他是來看望寧詡的!

  呂疏月一路奔至寧詡跟前, 見到那衣袍下起伏的腹部,不自禁驚訝地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喃喃說:「小寶都長這麼胖了呀……」

  旁邊貴妃榻上正在縫製第二個布包的段晏咳出了聲, 長睫一掀, 目光寒涼地掃了呂疏月一眼。

  「小寶」這二字, 也是外人能叫的?

  可惜他目光雖如刀, 呂疏月卻也是個神經大條的, 雖覺得身上涼颼颼的,也沒發現哪裡不對勁,反而視線還黏在寧詡身上, 一個勁地往前湊。

  「陛下陛下, 」呂疏月靠近,好奇道:「他多大了呀?」

  寧詡想了想, 回答:「快七個月了吧。」

  呂疏月伸出手比劃了兩下,又擔憂地瞅瞅寧詡, 問:「陛下會疼嗎?」

  寧詡垂了下眼,很認真地思考一番,搖搖頭:「現今還好,許是他天性不愛動彈, 不怎麼鬧騰。」

  呂疏月舒了一大口氣:「那就好。」

  寧詡又問他:「你最近在府中做什麼?」

  聞言,呂疏月的臉色立即垮了些許,怏怏道:「看兵書,練武,練武,看兵書……」

  「爹爹嫌我愚笨,平日裡都不給我出門。」

  見他蔫頭耷腦的模樣,寧詡心覺好笑,忍了忍,安慰說:「入秋後有武舉可以考,你既讀了這麼多兵書,去試一試如何?若能中舉,上了戰場便可施展你的抱負了。」

  呂疏月性情單純,聽他所言,很快就興奮起來,眼神發亮:「真的麼?我能考上嗎?」

  寧詡坦誠道:「兵書策論一道你雖不擅長,但若論武藝和力氣,你可拿頭彩。二者綜合,你考中的可能性極大。」

  呂疏月握了握拳,用力點頭:「好!」

  話題歇一段落,段晏悶不做聲地結束了手裡的針線活,把綢布包往一旁重重放下,不冷不熱道:「說完了沒有?陛下睏倦,該上榻歇息了。」

  寧詡:「……」

  他什麼時候又困了?

  呂疏月依依不捨地望著寧詡的肚子,猶豫了片刻,鼓起勇氣問:「陛下,我、我能……摸摸小寶嗎?」

  寧詡:「這個——」

  段晏猛地站起身,黑著臉道:「不行!」

  寧詡:「…………」

  呂疏月被嚇了一跳,他雖不算聰明,但也知曉寧詡腹中的孩子和段晏有關,見段晏大怒,趕忙說:「那不摸了,不摸了。」

  等呂疏月離開,段晏依舊立在原地,玉白的面容上余怒未消。

  「……」寧詡捏了捏眉心:「又不是來摸你的肚子,朕還沒說話呢,你這麼生氣做什麼。」

  聞言,青年臉上的怒色飛快散盡,微斂起眸,良久才低聲道:「……我都沒被允過幾次,憑何叫他伸手來碰?」

  寧詡頗覺這番話無恥:「你每天夜裡不都抱著朕麼?你想摸就摸,朕哪有攔過你許多次了?」

  「……」段晏眸光深了深,若無其事地反問:「是麼?陛下實則並不介意那些舉動?」

  寧詡沒注意他的神色,起身去拿另一個餃子布包,隨口道:「不然呢?」

  青年好一會兒沒說話,直至寧詡轉過身抬眼看他,才點點頭,不徐不疾地說:「好,往後不再因這等小事發作了。」

  寧詡瞥他一眼,哼哼兩聲,心想,信你才有鬼吧!

  *

  段晏親手縫製的布包雖賣相不佳,但質地柔軟,用一根布條系住,晚上壓在身下,往側邊翻身的時候便能托住肚子,寧詡試了幾晚,十分滿意。

  睡覺時雖舒坦了不少,但入夏後天氣漸熱,即使是殿內堆放了許多冰盆,寧詡仍是覺得身上燥得很,因此夢中並不踏實。

  為此,段晏琢磨了兩天,畫出草圖,命宋公公去工部尋了幾人,按著草圖上的式樣制出了兩架輕巧的流水風車。

  只要將風車放在窗外,再用流水加以輔佐,那些扁平的木片便可輪番轉動,扇出的風吹入殿中,從另一側的窗子吹出,來達到降溫的效果。

  明樂宮的寢殿果然因此涼快不少。

  這一日,寧詡批完摺子,又看了半個時辰夏瀲送來的《童蒙須知》,才懶洋洋地把書一扔,抱著肚子翻了個身。

  段晏正在書桌前拿筆寫字,寧詡瞥他一眼,不知這人聚精會神地在做何事,索性問:「你在寫什麼?」

  青年聞言,擱下筆道:「在列明幼兒所需的物品清單,要提前交待可靠之人到宮外採買才行。」

  寧詡:「……」

  是哦,他竟忘了這樣重要的東西,還以為只要將孩子生出來就萬事大吉了,未曾想過那小傢伙出世後,也是要穿衣吃飯、睡小搖床的……

  段晏這幾天忙忙碌碌的,除了要處理從燕國送來的朝政文書,還時常在那又寫又畫,和宋公公在殿外說話,原來都是在忙這些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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