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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謝府中,情況稍稍有了一點翻轉,局勢穩定下,謝珩也漸漸清閒了下來,本想著多騰出一些時間可以陪沈青,不料沈青反倒開始忙得腳不沾地,只有在夜裡回來,兩人在帳中幾許溫存。

  謝珩自然對朝中局勢洞若觀火,在世家之間內鬥更迭過程中,寒門勢力悄然崛起,直到現在,勢力幾乎與各大世家相差無二。

  雖然有點奇怪,他早就知道沈青與蕭瑞投靠了晉王,大概是晉王要始終保持自己不問朝政的形象,最後無論沈青還是晉王,竟然都隱於蕭瑞身後。

  不過謝珩對此也不多加干涉,他知道沈青要做什麼,他也早就告訴過她,他們的志向是一樣的,天下寒門與世族,本就該擁有同等的機會。

  直到某天,鳴山告訴他,沈青在查成王的案子。

  聽聞消息,他面色清淡平靜,修長如玉的指節在書案上輕輕扣了扣。

  正麟宮變。

  十多年前一場驚天動地的舊案,洛京城中血流成河,即便時過境遷,這場宮變依然是一個極為禁忌的話題,幾乎沒人敢提。

  她竟然能跟這場十多年前的舊案有牽扯?

  巧了,最近在琢磨成王舊案的人,也不止她一個。

  夜裡,沈青沐浴完,現在乾脆連足衣都不穿,赤著一雙腳兒踩著絨毯,一路從裡間奔到床榻上,剛鑽進被窩,腰間就被一雙手臂緊緊纏上。

  不似以往的溫柔纏綿,是一種極為強勢的占有和攥取。

  她當即就意識到有些不對,一抬眼,就對上一雙深沉得可怕的眸子,像夜裡潛伏的獸,緩緩探出巢穴。

  「謝珩?」

  她憧怔喊出他的名字,雙唇就被封緘,五指被交握,是鋪天蓋地不容置疑的絕對碾壓。

  枕上海棠凝露帶雨,他緊緊釘住她問:「你為何在查成王舊案?」

  「我……」

  她眸光里水色尤甚,對上那雙緊緊盯著她的深眸,她艱難蹙起眉頭,勉強找回一點理智,別過頭去。

  謝珩眸中一黯,即便兩人眼下彼此交融不分你我,她也無法毫無保留信任他。

  他低下頭輕嗅著她鬢邊幽香,洶湧的浪潮卻一點一點緩緩褪去。

  枕上秀眉蹙得更深,因為浪潮的褪去,一雙盈盈水眸寫滿迷茫和無助。

  「謝珩……」

  她啞聲開口,像是祈求浪潮不要褪去。

  「那你不肯告訴我嗎?」

  他的聲音也全然不似平常清潤,帶著浪潮的濕濡,低低在她耳邊蠱惑。

  沈青緊緊咬住發顫的牙關,一雙眸子水光瀲灩,似哀求似怨怒,看得人無限可憐。

  謝珩輕嘆了一聲,褪去的浪潮再次席捲而來,這次不是洶湧的浪潮,而是攻城拔寨無所不催的山呼海嘯,芸芸眾生,哪有半分招架的餘地。

  「謝珩!你……你瘋了!」

  沈青被鋪天蓋地的巨大海浪撞得七葷八素,連聲音都破破碎碎,小船緊緊抓住港灣,港灣里洶湧的巨浪將她掀過來翻過去,沒有支點,無從停泊。

  最後掀起的巨浪要將小船徹底粉碎時,疾風驟雨的港灣瞬間恢復寧靜

  平和,那洶湧巨浪潛伏下來,化成平靜水面上一小圈漣漪。

  沈青閉上眼,眸中水色終於變成一汪清泉,沾濕了微顫的長睫,同樣微顫的指尖溫柔拭過她淚濕的眼角,耳畔喑啞的聲音還有點怪無辜。

  「你不是說,讓我……輕重緩急?」

  她簡直再也聽不了那四個字,只緊緊閉著雙眼,打死不睜開,只有兩人的呼吸靜靜糾纏了一會兒,平滑如鏡的水面上,那圈小小漣漪又漸漸放大,放大。

  再次平地起波瀾。

  第二日,沈青幾乎整整晚起了一個時辰,等她想起今日還有不少正事要做時,一雙原本還懵懂的眸子瞬間恢復清明。

  她忙掀了被子,下了床一邊趿了雙鞋,一邊找木梳先梳頭。

  「我來吧。」

  剛從鏡台前找到木梳,手上的木梳就被人輕輕奪走,她身上被罩了件外衣,身後的人就著她剛才的動作,有條不紊不緊不慢替她將髮髻梳好。

  沈青微微僵直著身子,她看不到對方,只感受著他的動作和一點清淺呼吸,她都兩腿發軟。

  雖然他現在溫柔的比天上的雲朵還軟綿,但她知道,他昨晚內心深處,有怎樣驚濤駭浪的暴怒。

  反正她目前是一點也不敢多刺激他,成王的事,本來她也是有點心虛的,這是當年世家、皇室、寒門的衝突仇恨,他們各自站在不同的位置,多少就是會有些膈應。

  再說了,她一直就很擔憂將來謝珩與蕭瑞之間的關係,沒糾結清楚前,她的打算是順其自然的,她也沒想到,這個順其自然……會跟謝珩進展到這個程度。

  現在為成王翻案一事還沒太多著落,事關實在太重大了,她也不想讓謝珩捲入其中。

  從各方面考量,她都只能三緘其口。

  她知道謝珩為什麼生氣,她也能理解他的情緒,但是沒辦法,她也有她的考量。

  而且她也發現了,別看謝珩溫柔妥帖找不出半點不是來,其實他根本就沒有變,還是莽山下那個跟她對峙的謝珩,小肚雞腸,睚眥必報。

  他的那些順從乖覺,他都會從帳里枕間找補回來的!

  待髮髻梳好,身後的人繞到她身前,又半蹲下身子,替她將套在身上那件外袍扣上襟扣,緊束腰帶。

  沈青微垂著眸子,正好可以瞥見他一絲不苟的神情,仿佛他手上正在做的,是一件比批閱公文還要嚴肅的事情。

  「多謝。」

  待身上穿戴整齊,她低聲道了句謝,趕緊扶了腰出門,直到徹底出了院子,才小聲嘰咕罵罵咧咧了幾句。

  好在謝珩問過這一次,她不願答,後面的日子他也沒再追問過,仿佛他從來就不知道這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臨近年關,總感覺他好像又忙碌了起來。

  她想過,以他的性子,他應該會自己去查,她不想說,但也不能阻止他去查。

  他們又各自忙碌,總有一天,或許又是殊途同歸,或者也會分道揚鑣。

  再次交給……順其自然吧。

  時間在忙碌中就過得極快,年關的日子過得更快,不知不覺,就到了除夕這日。

  除夕這樣的日子,在沈青看來,就算是天王老子,那也是要歇息的,本來她就不喜歡這勞碌命,逮著機會趕緊歇息。

  謝府這天竟然也張燈結彩,各處廳院都貼了春聯,掛了燈籠。

  沈青還不由得稀奇了一番,原來這樣典雅的人家,也是不能免俗的。

  除夕的午宴,謝珩帶她去了謝夫人的院子,本來她還有點怪尷尬不太想去,結果謝珩告訴她,謝夫人已經知道她的女兒身了,她也沒理由再掙扎。

  好在這樣的大戶人家,除夕盛宴,沒有她想像中烏泱泱一屋子長輩小輩,只有她和謝珩母子清清靜靜的三個人,簡直跟她往年在小金頂上和滿堂兄弟們在一起的除夕不可同日而語。

  謝夫人還是一如既往溫厚淡雅,為了避人耳目,她還是稱她「沈公子」,只不過語氣中多了一些憐憫和寵溺。

  沈青都能感受到,他們三個人的其樂融融,在謝府不少下人看來簡直離奇驚悚,大概覺得這家人,不僅公子瘋了,夫人好像也瘋了。

  只不過這些丫鬟僕從們訓練有素,不敢隨意表露。

  離開謝夫人院子的時候,沈青從謝夫人手中收了一個巨大的壓祟荷包,按理,這種長輩給晚輩的壓祟荷包,通常都是放幾枚錢幣,討一個吉祥的兆頭。

  她晃了晃荷包,裡頭不像是有錢幣的樣子,還是忍不住打開往裡瞄了一眼,好傢夥,是一疊密密匝匝壓實了的銀票!回去數都得數半天的樣子!

  走在她身邊兩手空空的謝珩側目瞥了一眼,不由得輕笑:「倒是沒見過那位晚輩在母親手中收到過這樣的壓祟荷包。」

  沈青唇畔笑意難掩,趕緊將荷包貼身收好,以免被身邊這人出於嫉妒搶了去。

  到了夜裡,按習俗是要吃年夜飯,想到岳瑛一個人在沈府,蕭瑞一個人也無處可去,於是沈青帶著謝珩回了沈府。

  四個人共坐一桌的時候,沈青忽然覺得有些好笑,怎麼跟謝珩好像一對夫妻,白天在夫家待半天,夜裡又回娘家待半天?

  但確實很幸福,弟弟,閨中好友,還有心上人,都在一起。

  都在沈家的宅子裡。

  雖然已經吩咐沈府的廚子做出最豐盛的年夜飯,但是跟謝府的飲食還是不能比,她下意識關心起謝珩來:「這沒有謝府那樣山珍海味,你還吃得慣吧?」

  謝珩無奈笑笑:「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紈絝。」

  說得也是,小金頂上的冷菜饅頭,他也是啃咽了好幾個月的呢,不過她還是忍不住,挑了一塊品相極好的糖醋排骨,放到謝珩碗中。

  謝珩莞爾,選了一塊魚肉,將裡面的魚刺剔除乾淨,回以沈青。<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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