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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登時不敢再言語了。

  她深吸一口氣,看著沈小將軍驀地抬起手,遂下意識閉上眸子,以為自己即將遭殃,卻半天沒感受到身上哪處傳來疼痛。

  她驚詫地睜開眼,看見——

  沈知書飛速端起旁邊的搪瓷碗,向鍋里舀了一勺粥,而後張開嘴,一骨碌往口裡灌下去。

  圍觀群眾霎時間爆出一陣驚呼。

  沈知書掖了掖唇角,執起喝空了的碗舉給百姓們瞧。她高聲道:「是炊事房熬粥時出了岔子,不小心將泥沙混入*其中,絕非有意欺瞞眾位。這摻了泥沙的粥也能喝,毒不死人,至多有些不乾淨罷了。我走南闖北征戰多年,沒糧草的時候直接吃的草根,草草洗洗便往肚子裡咽,泥沙倒也吃得多了。」

  「只是……」她頓了頓,又道,「確是我們的不是。這粥會全部倒掉從新熬過,必不會苛待諸位。至於方才帶頭鬧事的那幾位,我們將細細審問後再做定論,定不會錯冤一個無辜之人。」

  騷亂被徹底平息下來,所剩無幾的閒言碎語也被淹沒在「你連小沈大人都不信麼」的言語裡了。

  沈知書沖眾人擺擺手,在長公主耳畔囑咐了一句「當心炊事房內鬼」,繼而堂而皇之地退了場,深藏功與名。

  她能感受到身後人那淺淡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但她一步也沒停。

  她雲淡風輕地走出棚子,雲淡風輕地喚上謝瑾與隨從,雲淡風輕地往外走了半里路,忽然捂著肚子彎了腰。

  謝瑾嚇了一跳:「怎麼?」

  「這粥里絕對放別的東西了。」沈知書痛得臉色煞白,「何處有茅房?」

  「叫你逞能。」謝瑾一下一下地順著她的背。

  隨從慌忙替她帶路,沈知書忙不迭跟上去了。

  -

  沈知書在茅房裡蹲了近半個時辰,出來的時候幾近虛脫。她被謝瑾扶上馬車,灌了一口水,才漸漸有了人樣。

  謝瑾瞥向她的目光著實顯出幾分心疼,沈知書擺擺手,扯著嘴角虛弱地笑道:「這比中箭了還遭罪呢。」

  「你且省些力氣罷,少說兩句會掉塊肉麼?」謝瑾嘆了一口氣,向駕著車的隨從道,「待歸府後,你去宮裡請一下御醫,替沈將軍瞧瞧。」

  沈知書「嘶」了一聲:「御醫倒不用。」

  「這時候還逞能?!」謝瑾的眉毛驀地挑起來。

  「非也非也,你先莫急。「沈知書道,「沈府就養著大夫的,我找我沈娘便是。主要是不知長公主那邊是何打算,若是興師動眾請了御醫,豈不是將這事兒鬧得人盡皆知了麼?」

  「那也成。」謝瑾想了一想,說,「總之別拿你那套『沒死就成』的理論瞎折騰。若是被我發現不好好就醫,我明兒就去登長公主府的門去告狀。」

  沈知書:……怎麼又是長公主。

  她陡然想,現如今自己病著,謝瑾總不忍心跟一個病人說胡話。

  眼下倒正是逼問出真相的好時機。

  沈知書於是「嘿喲」了一聲,直起了身,好整以暇地看著謝瑾,問:「我老早便想問了,你何故總是扯到長公主?長公主究竟與我並沒瓜葛,倒是與你更親近一些,畢竟你是七帝姬姨君。」

  謝瑾嬉皮笑臉:「話雖如此,然據我看來,長公主倒是更在意你。你瞧,先是在皇上賜婚時替你解圍,後又邀請你去她府上,還向你要袍子。」

  沈知書:……

  沈知書抱起靠枕,悶聲不吭地扭過頭,對著車壁玩一二三木頭人,頭頂大剌剌浮出三個字:那咋啦。

  謝瑾還在碎碎念:「你便說我說得中肯不中肯罷。」

  「……」

  沈知書受不了了,掄圓了胳膊把抱枕甩出去,卻被謝瑾側身靈活躲過。

  那抱枕砸到牆壁上,發出令人牙疼的的「嘭」的一聲。

  謝瑾嘖嘖稱奇,笑道:「你看看,一提長公主便來了精神,這肚子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扔枕頭的勁兒比耍刀花還猛。要我說,請什麼大夫呢,直接請長公主本尊來便是了。」

  沈知書:……

  謝瑾這人是萬萬留不得了!

  於是半炷香之後,謝瑾被某人乾脆利落地請下了馬車,在寒風裡裹著袍子瑟瑟發抖,一臉莫名地問一旁與自己同甘共苦的隨從:「佑之她似是不高興了,我有哪句話講錯了麼?」

  隨從一板一眼:「不知。」

  謝瑾思索一陣,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她那定是惱羞成怒!」

  隨從復讀:「惱羞成怒。」

  「羞憤交加。」

  「羞憤交加。」

  「羞與為伍。」

  「羞與為伍。」

  「羞面見人。」

  「羞……」侍子復讀到一半陡然發覺有些不對,「將軍,這成語接龍是不是有些跑偏?」

  「管她呢……」謝瑾擺擺手,大大咧咧地說,「我是個粗人,沒什麼文化。但我能肯定一點……」

  「什麼?」

  謝瑾斬釘截鐵:「佑之她定是害羞了!」

  -

  被斷言為害羞的沈知書正癱在沈府聽著沈尚書喋喋不休地念叨。

  「真以為自己翅膀硬了,什麼事兒都敢摻和了是不是?多明顯的帝姬之間的紛爭呢,你嘴上可以說『我此舉只是為了百姓』,殊不知在皇上眼裡,你說不準已經站了隊。」

  「你是我的阿囡,你的態度即我的態度。你可知眾帝姬都曾遞橄欖枝與我,然我兩眼一閉雙耳一塞,一概婉拒了。你如此一行,豈非將我數年苦心經營毀於一旦?」

  沈寒潭在廳里一下下轉著圈,轉了足有一柱香,終於停下來,揉了揉眉心,沉聲問沈知書:「書兒,你跟為娘透個底兒,你跟二帝姬可有私交?」

  沈知書大大方方地搖搖頭。

  沈寒潭拍拍胸脯,長舒一口氣:「那就好。」

  門客卻又附在沈寒潭耳畔說了句什麼,於是沈知書眼見著她沈娘再度緊張起來,問:「長公主呢?」

  沈知書遲疑幾息,略顯心虛地搖搖頭。

  若是謝瑾,一眼便能看出她在撒謊。可沈寒潭與沈知書分離八年,對自家女兒的小動作與行為習慣已然有些陌生了。

  她又一次長舒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書兒,為娘並非限制你的行蹤,只是……你剛被封為輔國將軍,聖恩正濃,宮裡宮外無數雙眼睛盯著,一點兒差池都出不得。」

  沈知書沉默著點了點腦袋。

  沈寒潭那雙屬於文人的手在沈知書頭頂懸了會兒,終於還是落了下去。她輕輕揉了兩把,問:「且不說這個,你身子如今還難受麼?」

  「還成。」沈知書笑著說,「就是拉得有些虛脫。想必那粥里並未放什麼毒,只是下了些瀉藥罷了。」

  「還有……」她頓了頓,轉頭往門口瞥去,滿臉黑線道,「您跟姨娘們說聲兒,不必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了,若是想看我,直接進來便是。」

  她說完這話就後悔了,因為——

  話音剛落,門口陡然傳來一陣尖叫。尖叫聲混雜著來自好幾個人的不同的音調,像是九十九隻鴨子在畜牧場裡邊跑邊嚎。

  沈知書:……

  薛六姨娘率先沖了進來,俯下身去,一把攥住了椅子上坐著的沈知書的肩,左看看右瞧瞧,心疼地說:「誒喲,我的書兒可遭罪了!」

  二姨娘一屁股擠開了她:「你裝什麼大尾巴狼呢,書兒離去這八年不見你念叨她,現在她人一回來你就往上湊。你且邊兒去,讓我瞅瞅。誒喲,確實瘦了,我苦命的書兒啊……!」

  四姨娘不滿地說:「人又沒死,你倆嚎喪呢,我瞧著書兒倒是挺好,又長高了又結實了,面色瞧著比之前也……誒喲,臉色怎的這麼差!大夫,大夫呢?!」

  沈知書:……

  沈知書心說你耳旁要是有九十九隻鴨子在叫,你臉色估摸著也好不到哪兒去。

  大夫在四姨娘一疊聲的召喚下拎著藥箱輕手輕腳進來,仔仔細細替沈知書把了脈,恭敬地回稟說:「將軍無大事,只是需要靜養。」

  九十九隻鴨子一滯,登時閉了嘴。

  世界驟然清靜了。

  第18章 兩人吃飽喝足,上街逛夜市

  沈知書長舒一口氣,看向大夫的眼神里滿是感激,恨不能送她九十九面錦旗,每一面都寫上「舉世神醫」。

  然而姨娘們雖不出聲兒了,卻沒一人離開花廳,八雙眼睛緊緊盯著椅子上坐著的沈知書,眼神在彼此之間傳來傳去——

  二姨娘挑了挑眉,用兩根食指在嘴上比了個叉:大夫不讓說話,咋辦?

  三姨娘沖沈知書努努嘴:無事,即便不說話,然只要看著知書便開心。

  四姨娘點點頭:正是如此。

  五姨娘狠命眨眨眼:知書看起來似乎有些不高興,為何?

  六姨娘搖搖頭:我看她挺高興的。

  ……

  沈知書:……

  將沈知書解救出來的,是被她丟在半路的好友謝瑾的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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