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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九點鐘,準時收拾東西回家,整體來說,還是度過了很美好的一天,談意惟很高興,沈英南也很高興,只有阮鉞若有所思,一直在想那個西裝男到底是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不久之後,談意惟拿到了這筆巨款。

  收到轉帳提醒的時候,他正在機構布置教室,摸出手機看見一長串數字,激動得頭一暈差點栽倒。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作品能賣出五位數,雖然藝術品市場的價值規律經常是難以捉摸,但一般來說,願意以這麼高的價格買下學生作品的人,一定是對它非常中意,非常欣賞。

  收到錢後,遲映鶴也打電話過來恭喜他,鼓勵他好好做:「你這麼聰明,以後還會有很多伯樂欣賞的。」遲老師很溫柔,很積極地肯定、表揚了他。

  談意惟掛了電話,美滋滋地立刻把交易明細截圖發給阮鉞看,很豪氣地說要請男朋友吃飯,吃米其林、黑珍珠餐廳,海參鮑魚大波龍,什麼貴就吃什麼,全部他來買單。沒過多久,阮鉞回消息,卻還是不高興的口吻,問的是:

  「那男的聯繫你了?」

  談意惟看著這條回復,興奮的心情立刻打了個對摺。

  阮鉞也有點太敏感了,他覺得,怎麼一直把人往壞處想?買下「愛情鳥」的老闆,雖然其貌不揚,但人還是禮貌的,沒有什麼不恰當的言行,怎麼就非得懷疑人家圖謀不軌呢。

  歸根結底,談意惟忿忿地想,阮鉞就是覺得自己這個作品不值得兩萬塊錢,所以才懷疑這個、懷疑那個,覺得人家是別有所圖,是看上了自己的臉。

  他賭氣沒回消息,晚上六點從機構下班,背著書包走出玻璃大門,一出來就看到阮鉞在外面等他。

  見了阮鉞,他條件反射地咧嘴就要笑,然後想起來自己還在鬧彆扭,趕緊收斂表情,不高不興地走過去,在男朋友面前站定,手裡拽著書包帶子,用一種氣鼓鼓的眼神表示:

  「我生氣了,看你怎麼哄吧。」

  阮鉞靠著牆,被這種眼神盯住,高高大大的身形稍微矮了一點兒,他微微嘆了口氣,伸出手卸了談意惟的書包自己背上,然後呼嚕了一把小男友的頭。

  「我不是故意掃興,」阮鉞說,「就是有點擔心,你不高興我就不提了,好不好?」

  談意惟哼哼一聲,還是給了台階下:「那我請吃飯,小阮同學賞臉出席不?」

  阮鉞伸手拉他,把他的手包在掌心裏面,輕握兩下,用了點哄的口吻:「好啊,小談老師前方帶路?」

  談意惟有點飄飄然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恐懼好像離他越來越遙遠了。阮鉞是那麼那麼愛他,讓他在屬於兩個人的溫暖巢穴中,漸漸習得了感知安全,保持平靜的能力,面對快樂的事不會再患得患失,懷疑自己,時間長了,小脾氣竟然也被養得變大了一點。

  不過,也就只有那麼一點點,下一秒,他快樂地拉著阮鉞的手跑向路邊,昂首挺胸驕傲地說:「今天打專車去吃飯——我來付錢哦!」

  夏天的傍晚天光未暗,藍天白雲澄澈透亮。兩個人年輕的、快活的身影從街道邊一閃而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猶如水珠跳入大海,迅速地投向充滿期待的未來中去了。

  第76章 與媽媽有關

  這次開學之後,免試研究生推薦工作就要開始了。

  保研,是一場戰爭,學生們經過三年的努力,到了這時候,除非是計劃出國而退出這條賽道的人,還有因為種種原因決定先去工作的學生,多多少少都會有點「成敗在此一役」的緊張感。

  畢竟,前三年每一門全勤的課,每一個期末周熬的夜,都是為了在這場戰役中不掉鏈子,擁有可以參與競爭的資格、獲取勝利的希望。

  根據濱大藝術學院的保研政策,想要推免本校,除了按照學分績排名以外,還需要參加一次筆試、一次面試。對實驗藝術專業來說,筆試就是考創意繪畫,談意惟是比較有信心的,但是想到面試,他多少還有點發怵,很怕被諸位考官當場「拷問」到說不出話來。

  在暑假期間,阮鉞就監督他做好了ppt和作品集,又盯著他在家裡實戰演練了好幾次,直到閉著眼睛都能把中英文雙語的個人陳述背下來。

  不過,壓力太大也不好,會影響健康,做好充足的準備之後,阮鉞還是用心寬解了他:

  「沒關係,保不保得上,盡力就好,不讀研也沒關係,你有從業經驗,可以直接去做想做的事,應該比在學校里還能更自由一點。」

  但談意惟搖頭,覺得很不好,他是一定要讀研究生的,就算這一次保不上,十二月底也要去考一考。

  因為,他太想和阮鉞保持基本一致的步調了,一想到如果自己一年之後就畢業去工作,阮鉞卻還要在學校讀好久的書,就覺得心裡不舒服。

  雖然他也清楚,阮鉞大概率還要繼續去讀博,自己總要比他更早一步進入「人生的下一階段」,但至少希望不要相差太遠,不要比阮鉞早那麼多脫離校園環境。

  他很努力地準備考試,甚至去找了認識的學姐討經驗,真到了上考場那一天,情況卻在意料之外:面試基本順利,他的作品集做得很好,拿過的獎不少,研究的藝術治療又是近來比較熱門的領域,雖然在對答的時候稍顯緊張,但整體看來考官對他都挺滿意。

  但是在筆試的時候,對著試卷上給出的主題,他卻想了很久都覺得很難落筆。

  考完試,走出院樓開機,就看到阮鉞的發消息,問發揮得怎麼樣,他慢慢地走,有點喪氣地回覆:「筆試畫得不太順,面試還可以。」

  晚上,阮鉞特意早早回家,給談意惟煮魚頭豆腐湯補腦,談意惟自己去了外面散步,回來一進門就聞到濃濃的鮮香。

  他慢慢蹭到廚房,看著阮鉞穿著圍裙,熟練地盛出魚頭,澆上一勺奶白的湯,再撒上青綠的小蔥,一點點小米辣,然後小心地端到鋪著雲朵紋桌布的餐桌上去。

  「回來了?吃飯吧——」阮鉞把潮濕的手在圍裙上擦擦,還沒來得及迴轉過身,就聽到噠噠兩聲,被人從背後衝過來一把抱住了。

  談意惟伸長細瘦的手臂,箍緊了男友的腰,咬住嘴唇,很任性很任性地悶聲說:「我今天不開心,不想吃魚頭。想……想要你!」

  阮鉞震驚了1秒,手抖了抖,回過頭去,只見談意惟揚起一隻巴掌就能遮住的臉,直白地看過來,是有點憂傷,又有點讓人耳熱心跳的眼神。

  「怎麼愁成這樣。」阮鉞把他的胳膊扯鬆了,留出能夠轉身的餘地,面對面,兩隻手捂著談意惟的臉揉揉。

  他嘆氣,手心裡這個小人兒,只要一打直球他就沒辦法招架,但不管怎麼說,絕不想讓談意惟養成一心煩就靠刺激來發泄的習慣。他把人抱起來,往旁邊的椅子上放,說多少得吃點兒,吃完再干別的,談意惟不樂意,摟著他脖子不撒手,扭來扭去不讓他放下。

  阮鉞在力量上占絕對優勢,還是把人擱了下來,然後端起碗,用談意惟最喜歡的那個形狀圓潤的瓷勺子,舀一勺湯,吹吹,送到小男友嘴邊。

  他用了很多耐心,溫聲勸道:「快吃飯,吃完跟我說說怎麼回事,好嗎?」

  談意惟又咬咬嘴唇,觀察阮鉞的表情,確定這頓飯自己是非吃不可之後,不情不願地張開了嘴巴。

  阮鉞做魚很好吃,魚湯口感鮮美,沒有一點腥味,一勺入口,很美妙的味道在唇舌間瀰漫,細細地刺激味蕾,談意惟漸漸感覺到了一點開心,不好意思叫男朋友再像餵小孩一樣伺候自己,就把勺子拿過來,自主進食起來。

  阮鉞坐在旁邊,用很柔和的目光注視他,給他剝橘子,看他喝湯,吃飯。談意惟太瘦了,最近準備考試辛苦勞神,好像又更瘦了些,阮鉞看著心裡難受,總是想讓他多吃一點。

  談意額安安靜靜吃了會兒飯,阮鉞等著他吃完,站起來收拾碗筷去洗涮,談意惟也亦步亦趨地粘過來,拿起抹布在灶頭擦。

  直到睡前,倆人的被窩談心時間,談意惟才告訴阮鉞,今天筆試的考題是:「當代語境下的『故鄉』表達。」

  「故鄉?」阮鉞把這兩個字在嘴裡滾了一遍,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然後問談意惟:「所以你畫的是……什麼?」

  談意惟沉默了,過了好久,把被子平平地在下巴頦掖好,說:「我畫的是,很模糊很模糊的垂河。」

  所謂的「當代語境」,無論是人口流動加劇,還是城市化發展,都會讓「故鄉」變得模糊,但在談意惟的個人經驗中,「故鄉」之面目不清,卻完全是有另外的原因。

  阮鉞沒有問為什麼是垂河,為什麼不是兩個人一起長大的那個北方縣城,他知道,也許在談意惟心裡,生命的來處一直都是那個濕淋淋的水鄉。

  「我也知道,畫這個,要有思考,還要有感情,但我其實一直覺得,我哪裡會有故鄉呢?根本哪裡都沒有接受過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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