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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小朝廷的要求,蒲壽庚滿口答應,不僅如此,還希望小朝廷留在泉州,把這裡當成行宮。這是多麼好的同志啊,如此時局,如此誠意,千載難逢。

  張世傑搖頭,一來這與他的計劃不符,泉州還不夠南,他還要繼續南下;二來蒲壽庚一直在元和南宋之間搖擺,古人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時南宋已經亡國,此人還這麼熱誠,物反常必為妖!

  張世傑趁蒲壽庚回泉州內城的機會,把外港的戰船都洗劫了。儘管這樣做很下作,可非常時期非常事,也是迫不得已,更何況還是君父洗劫子弟。

  蒲壽庚大怒,大商人、大官人嘴臉收回去,大軍閥面目暴露,他糾集勢力揚帆出海,把小朝廷打得落荒而逃。要知道小朝廷這時的總兵力在三十萬之上。

  蒲壽庚於次月降元,不久之後盡殺趙宋宗室子弟數萬人,崖山海戰之後更遠赴重洋追殺趙宋遺孤。如此狠毒,不知是為了什麼。說到天大,不外乎流亡小朝廷搶了他些錢,值得這樣報復?!壞事做絕終有報應。在元朝,這條狗在幾十年之後變得不聽話了,蒙古人可不像宋人那麼手軟,直接滅了蒲氏家族,所有蒲姓人都被砍頭。

  到了明朝,明太祖朱元璋深恨蒲氏賣國求榮,下令將蒲氏一族剩餘人等充軍流放,為娼為奴,不得登仕籍,永不能為官。蒲氏從富甲一方變成賤族達數百年之久,到清朝時都沒能翻身,可見惡有惡報。

  第二十三章 千古悲慟難言處

  流亡小朝廷揚帆遠去,不去理會身後發生了些什麼事。他們的路還要走很遠,先cháo州再惠州,在第二年的四月到達了官富場(今香港九龍南),才勉強停了下來。

  這裡足夠南了吧,張世傑覺得安全了,他下令上岸蓋房,在這裡長期居住。

  奈何七個月之後,就被迫再一次上船出海。元軍又追過來了,這一次張弘范親自領軍,發誓追小朝廷到天涯海角。從這時起,兩支宏大的船隊幾乎形影不離,從廣州到秀山,從秀山到香山島(今廣東中山),雙方且戰且行,吃虧的永遠是小朝廷一方。

  香山島一役,小朝廷在戰鬥中減員不少,在颶風中損失更大。首相陳宜中率領的八百艘戰船全都翻了。據可靠記載,只有一個人活了下來,其餘的都被淹死。

  這人的命可真夠長。

  落湯雞·陳受夠了,他再不想飄來盪去,死去活來。他提議大伙兒去占城(今越南中南部)過海外陸地生活。

  沒人響應。

  陳宜中熱情高漲,說他去給大伙兒打前站,先去占城探路,就走了。這是他在歷史中出現的最後一幕,當他的船開遠了,有人才想起來,這人從前就逃跑過。

  陳宜中逃跑一個月後,小朝廷的船隊到達了井澳(今廣東中山南海中),他們再次遭遇了颶風,大約十分之四的船翻了,同等比例的人淹死。這些船里就有宋端宗趙昰的船,趙昰本人連淹帶嚇得了重病,在次年的四月病死。

  接連翻船,連續死皇帝,讓所有人心驚肉跳,“群臣多欲散去”。關鍵時刻,陸秀夫站了出來:“度宗皇帝有一子尚在,將置其何地。古人有以一旅以成中興者,今百官有司皆備,士卒數萬,天若未欲絕宋,此豈不可立國?!”

  他的話喚醒了一直都堅定存在的南宋忠義之心。能一路追隨直到現在的,都是難忘故國、絕不屈膝異族的忠勇剛烈之人,誰願意沉淪滅亡,成亡國之人呢?

  眾人立趙昺為帝,是為帝昺,改元祥興。楊太后繼續垂簾聽政,張世傑任樞密使主管軍事,陸秀夫任首相,他每天親自書寫《大學章句》,為年僅八歲的帝昺上課。

  且行且戰,臨近東亞大陸的最南端,張世傑屢敗之餘決定開闢基地。最初他選擇的是雷州(今廣東海康),大致相當於雷州半島一帶。

  公元1278年五六月間,張世傑遣將與元軍爭雷州,這座之前一直是北宋發配重案罪官的城市成了小朝廷的噩夢,敗績再一次降臨,現實逼迫他們繼續向南逃跑。

  下一個目標,崖山。

  終於到了崖山!

  崖山位於今天廣東省江門市新會區南約五十公里處的崖門鎮。銀州湖水由這裡出海,海面上東有崖山,西有湯瓶山,兩山環抱,延伸入海,闊僅里許,故稱之為“崖門”。門內是天然的避風良港,每天cháo起,可乘cháo出戰;cháo落,可據險而守。從地勢上看,是絕佳的戰略要地。

  張世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這裡,立即命令士兵上岸,造行營三十間,建軍屋三千間,作出了長期駐守的打算。

  追擊的元軍很配合,隔了大約半年之後,在公元1279年正月間,從cháo陽(今屬廣東)由海路趕到了崖山。領軍的還是蒙古漢軍都元帥張弘范。

  幾天之後,副帥、江西行省參知政事李恆也從廣州率領一百二十艘戰船趕到。這樣,元軍整體軍力水陸兩軍共約三萬左右,戰船大約四百艘。

  崖門內,張世傑擁有戰船近千艘,兵力達二十萬以上。

  兩相對比,南宋的優勢是壓倒性的,沒有理由再失敗,何況搶先占據崖門,坐擁天險,元軍的水師只能漂在海面上。種種優勢都在預示,南宋如果抓住機會獲得大勝,不僅不會滅亡,反而會藉機在南中國站穩腳跟,哪怕只是兩廣一隅之地,至少也是五代時南漢的根基。

  可這只是表面上的數字參照,不為人知的是,南宋二十萬大軍之中,存在著大量的宮女、內侍、官員家屬、軍兵家屬,以及大量的文官。

  除去這些非戰鬥人員,宋軍的戰力不過幾萬人而已。這也是為什麼之前屢戰屢敗、不斷逃亡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張世傑的心裡變得煩躁。他不再像從前一樣,開戰之前作兩手準備,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連續敗連續逃,讓他受夠了。

  張世傑放棄了崖山海戰中獨一無二的最關鍵地段——崖門。他把一千餘艘戰船背山面海圍成方陣,以大索勾連,四周圍起樓柵,其結構像陸地上的城郭一樣。帝昺的座艦就居於這座方陣正中間。他決定以堂堂正正之師,與元軍決一死戰。

  他的口號是:“連年航海,何日是頭,成敗就看今天!”

  元軍水師非常歡迎他這麼做,非常配合地集結了全部實力與之對陣。這邊戰雲密布,海面上幾十萬人動輒生死相向,而在不遠處的另一端海面上,卻是歌舞昇平歡聲笑語,當地居民正在舉行每年一度的海上元夕夜競渡。

  這幾天正是元宵佳節,國家興亡,趙家興廢,不足以讓所有漢人陪著去死去活,老百姓的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

  回到戰場,元軍水師發現張世傑又把戰船綁在一起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對面的宋軍主帥是俺們的臥底嗎?!

  四年前焦山水戰時,張世傑只是將十船連成一舫,這回居然是一千多艘綁成一座大城,這要是不放一把空前大火的話,真是枉費了張世傑的好心。

  這些煩人事是沒法干擾到張世傑的,再一次綁船並不是他失憶了,忘了之前的慘痛教訓,而是他早有準備。為了防火,他讓士兵們挖了海量的爛泥上船,都厚厚地塗在船外板上,再用長木桿做阻擋,防止敵船來撞。為了生存,他還在船上準備了足夠所有人吃半年的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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