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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昀最後五年的南宋和整個趙禥的南宋都是賈似道的天下。

  權臣已經見過很多了,從秦相公到韓相公到史相公再到賈相公,各有特色各有所長。具體到賈相公,他有點綜合了韓侂胄、史彌遠兩人所長的味道。

  韓侂胄北伐,想為國立功,也是想給自己樹豐碑;賈似道以解鄂州之圍,以及之前眾多戰功樹立了威名。史彌遠對內部整合的手法居南宋權臣之冠;賈似道做得也非常到位。

  他先是把死對頭吳潛流放加毒死,以解當初黃州之恨。再揪住皇后謝道清娘家的驕橫外戚謝堂一頓胖揍,一搞到底,扔到宮觀當閒人之後,還立下了“外戚不得任監司郡守”等行政部門長官的規矩。這樣,文官、外戚連同皇宮深處,都被他震懾住了。

  轉向武將。

  戰爭越頻繁,武將的地位越高,這幫大老粗相應的就犯老毛病——不把文官當人。說來趙匡胤揚文抑武也是有道理的,武官們有時真的是不著調。

  比如鄂州之戰。

  賈似道的表現堪稱無可挑剔了吧,可是幾乎全體武將都拿他開涮。每一次作戰之先,都要在城門口大喊大叫,要賈似道出來鼓舞士氣。那就來吧,賈似道不逃避,帶著足夠的誠意和熱情迎面而來,卻被武將們集體叫停。

  賈相公,你戴著個文官的帽子能幹什麼?還是閃一邊兒去,別耽誤事。

  沒這麼欺負人的吧?!

  這樣的事發生了一次又一次,賈似道的心靈漸漸黑暗,都找死是吧,很好。也每每就在這種時刻,總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解圍。呂文德,這個樵夫策馬而出,大聲呵斥軍卒,不得對賈宣撫無禮。

  賈似道都記在了心裡,這時算帳的時候到了。

  賈似道並不是無緣無故地找碴兒,而是直指武將們的無恥之處——貪污。他實行了“打算法”,也就是核對軍費開支。這些將軍平時虛報開支大吃空額,把國庫當提款機用,到哪兒也說不過去,岳飛復活也得砍他們腦袋。當然,賈似道要砍的腦袋只是對他非常無禮的那幾顆。

  趙葵、高達、李曾伯、杜庶、向士壁、曹世雄、史岩之等,除了趙葵、高達被趙昀保下來之外,其餘都被扔進大牢里接受再教育。教育不成功的,如向士壁、曹世雄,直接死亡。成功的都心神恍惚,重新做人。

  還有第三種情況的武將存在。惹不起,逃。潼川路安撫副使劉整是個貨真價實的倒霉蛋,打仗時有功被壓榨,打完仗查帳他帳目不清。

  不可能清嘛,難道貪銀子的時候還記帳?!

  眼見帳目不清的同僚或生不如死,或直接去死,他一狠心以瀘州十五州府、三十萬戶投降蒙古。這在當時嚴重改變了宋、蒙雙方在這一區域內的力量對比。而這還只是小事,再過幾年,劉整會把整個南宋葬送!

  賈權臣的計劃都完成了。從此之後,他在南宋樹大根深無人可抗。趙昀死了之後,他的地位更高。

  整個朝廷都要像奴才一樣向他表忠心。

  某次,他召集百官議事,突然厲聲道:“諸君不是似道提拔,怎麼能到這地位?”禮部侍郎李伯玉火了,大聲回應:“伯玉殿試第二,平章不提拔,也可以到這地位。”

  李伯玉罷官。

  這樣的事很多,最後欺負到了白痴皇帝的頭上。趙禥尊他為“師臣”,入朝不拜,退朝時趙禥總是站起來目送其出宮門。讓一個白痴這樣已經很不人道了,賈似道偏偏還三天兩頭撂挑子,逼白痴給他更多的權力。

  某次賈似道再次辭相,白痴嚇哭了,當廷連連磕頭下拜,求他不要走。執政江萬里再也看不下去,這實在有悖君臣大禮。他說:“陛下不可拜,太師不可再言去。”賈似道才借坡下驢。

  如此江山,亂糟一團,不亡何為?

  權傾朝野,賈似道的神仙生活開始。他每天不用上班,自有三省把文件送到他在葛嶺的私第里,由其門客廖瑩中、翁應龍處理,他不過在紙尾畫押而已。他每天在葛嶺的樓台亭閣間與姬娼尼jì尋歡作樂,或者在初秋時與君妾趴在地上鬥蟋蟀。

  蟋蟀宰相的名頭就是這樣來的。

  或者去西湖上划船。“朝中無宰相,湖上有平章”,據說這樣也能促進文化藝術的發展。某一天,他與眾姬游西湖,一姬偶然見到兩位少年公子,脫口而出讚嘆:“美哉,二少年!”平章大人一笑:“你願嫁他,我就讓他們來聘你。”

  瀟灑,大度。

  不久,他召集眾姬,說是少年送來了聘禮,打開一看,裡邊居然是那個喝彩姬女的人頭。這就是後來《紅梅閣》《李慧娘》的藍本。

  賈似道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出事外任為國分憂的了不起的國之小舅子了,他成了一個敗類。而敵人,遠在漠北的蒙古人則變得更加強大。

  忽必烈終於整合了內部,開始向外擴張。所謀求者,不外乎南宋。在當時的世界版圖上,在蒙古人馬鞭所及之地,也就只有這片土地還堅持著主權。

  對此南宋倒是毫不在乎。

  賈似道不僅不再把蒙古當回事,甚至早在宋理宗趙昀還沒死之前,就開始調戲蒙古了。當時忽必烈與阿里不可爭鬥正酣,無力南下,就先派了個使者來要歲幣。使者名叫郝經,是忽必烈的重要謀士,可以說,這次的和談蒙古人是有很大誠意的。

  可是賈似道的回應是把郝經扣押,對內不宣稱,對外不承認,跟沒這回事一樣。南宋內部對此當然不敢多說什麼,何況知道的人本來就少,忽必烈不幹了,他派人來問:“我的使者呢?”作為半個世界的主人,他自己覺得無論誰都得馬上回答。

  賈似道置之不理。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了公元1275年,那時南宋滅亡在即。郝經通過最原始的鴻雁傳信的方式,讓蒙古人知道他被關在南宋真州的忠通軍營里,才被救了出來。

  這簡直是外交史上的一大怪事。在中國,尤其是在宋朝這個極端講究禮儀的時代里發生,讓人覺得真是既黑色又荒誕。

  至於說為什麼會這樣,賈似道給出的答案是,不這樣當年鄂州主動求和許歲幣的事不就露餡了嗎?那會毀掉俺的高大形象的。

  忽必烈為人謹慎周密,每次行動前都要有完善的計劃。這一次伐宋,他採取了全盤的進攻方案,與之前先蜀川再江南截然不同。

  這來自於南宋叛將劉整的建議。

  劉整,字武仲,京兆人。曾以十八騎襲破金國信陽城,軍中稱其為“賽存孝”。中國民間傳言,“王不過霸王,武不過存孝”,可見其個人勇力之強。歷史證明,這人最值得稱道的還是他的眼光。劉整投降蒙古,給忽必烈帶去了一個建議。

  與其千里輾轉去“斡腹”——先雲南再四川再江南,尤其是釣魚城已成天塹,連上一任的蒙古大汗都飲恨城下,何不攻破荊襄,直面江南?

  很多人都會很奇怪,以中國大地之廣闊,長江流域之綿長,何處不可渡江,哪座城不通臨安,為什麼只限於這幾點?好像除它們之外,就沒有路可通臨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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