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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祝怕他多想,忙解釋道:「就是好奇嘛,你之前說修帝陵,朕這兩天就在琢磨這件事,正好就想到了。」

  「這個問題,策現在也沒辦法回答陛下,」宗策低聲道,「但如果真有那麼一日到來,或許策會傷心欲絕,隨陛下同去,也或許不會。」

  「不會的理由是什麼?」

  「因為還要替陛下完成未竟的心愿,為大夏守衛疆土,護國安民。」

  殷祝恍然:是了,他乾爹責任感極強,這的確是他會做的事情。

  在真正入睡之前,他想,自己知道該怎麼做了。

  第117章 【一更】

  在宗策的強烈堅持下,之後歸仁又進宮為殷祝診了幾次脈。

  但結果都和最初大差不差。

  無舊例可依,歸仁也只能先給殷祝開一些調理身體的藥喝著,說總歸聊勝於無。

  殷祝雖然臉色總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但每日吃得好睡得香,和唐頌為首的一幫老頭是越斗越有勁,每天不是在宮中罵街,就是坐在御書房的桌案後翹著二郎腿,咬著筆桿邊琢磨邊壞笑,看上去沒有半點病入膏肓的意思。

  見狀,宗策也稍稍放下了心。

  但他心底仍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雲,所以某日便旁敲側擊地詢問殷祝可有信哪位仙家神佛,等有機會可以為那位建一座廟,供奉香火。

  不知道為什麼,在他問出這句話之後,殷祝的臉色卻變得十分奇妙。

  「倒是有那麼一位,」他含糊道,「但是就不必拜了吧……」

  要是真想求他乾爹保佑,殷祝覺得,比起建廟磕頭,睡前跟他乾爹啵下嘴,效果說不定還更好呢。

  這事兒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後面不知道他乾爹又冒出了什麼奇思妙想,國中無戰事,除了每日照例練兵外,宗策又開始學起了畫。

  殷祝對此當然是舉雙手贊成。

  自從上次吐血之後,相同的狀況又斷斷續續出現了幾次,殷祝也逐漸接受了自己剩下的壽命還不到幾年的事實。

  ——在知道自己要死了之後,人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自然只有四個大字:

  及時行樂。

  上好的筆墨紙硯,他全都叫人提前備好了,足夠宗策不眠不休畫上三年有餘;他乾爹畫畫時,什麼瓜子飲料小水果也都一應俱全,殷祝還時不時會路過親手投餵一下。

  宗策對某人的殷勤心知肚明,因此,在發覺自己時常不翼而飛的練筆時,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殷祝對這樣的生活很滿意。

  要說當下最叫他煩惱的,唐頌都得排第二,首當其衝的,自然是他在新都那個越來越無法無天的逆子。

  雖說殷祝在心中對下一任皇位的繼承人已經有了安排,但面對尹英這個太子,也不能全然撒手不管。

  如果不妥善處置,這群太子黨保不齊就要在大夏爆個大雷。

  而且但從尹英本身的性格來講,唐頌也好,王存也罷,甭管自身性情如何,都是典型的封建社會教書先生,對待學生,極少和顏悅色,要求又十分苛刻,稍有不對便是一頓嚴厲批評,還會定期給殷祝寫摺子告狀。

  尹英的性格貪玩,還有點祖傳的叛逆,殷祝在的時候,他日子過得輕鬆,倒也相安無事;

  但等殷祝離開新都後,殷祝給他找的那兩個新監護人可不會慣著他,尹英壓力一大,自然就會想著偷懶耍滑,找渠道發泄。

  「想納侍妾?這小子才多大,要什麼侍妾,」殷祝翻看著尹英從新都寄來的信,嗤笑一聲,「他老子都還沒納妾呢!」

  聞言,旁邊投來了一道頗有存在感的目光。

  正提筆小心在宣紙上勾勒蝶翼的宗策靜靜地看著他,問道:「陛下想納妾了?」

  殷祝後背一僵:「……沒有,朕只是說著玩兒的。」

  「若是陛下動了這個念頭,也不必隱瞞,」宗策重新低下頭,將那蝶翼間的空白用筆鋒一點點填滿,「喜新厭舊,乃人之常情。」

  他擱下筆,拎起未乾透的紙張輕吹了兩下。

  「待陛下兒孫滿堂,策也就安心告老,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了卻殘生罷了。」

  宗策放下宣旨,望向殷祝,眼中還帶著一點細碎的笑意。

  殷祝叫起冤來:「真沒有!朕對愛卿的真心可昭日月——」

  但日月可不會開口講話。

  為了向他乾爹證明自己的清白,殷祝也只好先以身作則了。

  回去後他捂著微腫的唇,一邊回信一邊想,都怪尹英那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批!堅決不批!

  沒過多久,下一封信又送來了。

  尹英在信中問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去舊都,這些年來他日夜思念父皇,夜不能寐,一心只想要侍奉在父皇左右。

  殷祝回覆:你父皇還沒老到癱巴在床上需要人伺候的地步,你要是真想朕,下次就別找人代筆寫信了。聽說你最近和一個民間的姑娘好上了,上次寫信來,是為了她要名分嗎?

  雖然覺得尹英這種先斬後奏的行為很不討喜,但出於這個時代男子大多十幾歲就娶妻成家的考慮、以及對那個姑娘名節的保護,殷祝其實已經打算同意尹英納妾了。

  問這個問題,也只是想讓這小子自己交代清楚事實經過而已。

  但尹英卻以為殷祝是在對他生氣,立馬慌了,收到信的當天便闖到了唐頌府上找人。

  彼時唐頌還在接待其他客人,一看到太子這副六神無主的模樣,就猜到出了事情,率先起身送客,又叫人閉門守在外面,不得讓任何人隨便打擾。

  待到四下無人時,他這才皺眉問道:「太子殿下何故如此慌張?」

  「老師,父皇知道我和玲秋的事兒了!」驚慌之下,尹英連自稱都忘了用,臉色慘白道,「您看,他還在信里問我呢!」

  唐頌把殷祝的回信看了一遍,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他淡淡道:「陛下也是關心殿下,有話直說便是。」

  對於那個叫玲秋的女子,唐頌也有些許了解,此女是魏邱養在外面的私生女,也就是柔姬的侄女。

  魏邱那蠢貨在獄中出賣他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唐頌也懶得管這人是死是活,但柔姬那邊,因為占了個尹英養母的名頭,他還是不得不給上三分薄面的。

  但唐頌萬萬沒想到,就是自己這麼一心軟,竟然叫柔姬鑽了空子!

  不僅把她那沒名沒分的侄女塞到了太子身邊,甚至威脅到了他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自打尹英和這女人之後,唐頌就發現他聽對方的話更甚於自己,偶爾還會對自己陰奉陽違。

  這在唐頌看來,是絕對不可饒恕的。

  對尹英這個學生,唐頌的確是毫無保留地傾囊相授,畢竟尹英就是他和唐家未來的希望,他現在和陛下關係僵硬,不全都是為了等太子上位之後,重塑朝堂格局嗎?

  太醫院的人都跟他說過了,陛下在御駕親征前身子就一直不大爽利,征戰途中又多次病重,險死還生,但傷了元氣,之後恐怕壽數也不會太長。

  這一點,唐頌也隱約從格西那裡聽過。

  他其實年紀也不小了,尤其經過這段時間陛下對他的打壓之後,唐頌表面雲淡風輕,內心也不免悲觀了許多。

  陛下的地位,如今在大夏已是不可動搖,他唐頌再勞苦功高,也高不過收回山河十四郡的功績。

  因此,只要陛下在位一日,他就很難達成自己的目的。

  唯有等到太子登基,藉助這些年來對尹英的影響和自己帝師的身份,他才有實現抱負的可能。

  「可是老師,萬一父皇因為這件事,覺得我不堪大用怎麼辦?」尹英焦慮到不行,「父皇一直不肯讓我去新都,卻把兩個妹妹都帶過去了,難不成,是想……」

  唐頌笑道:「殿下未免太杞人憂天了。陛下只是覺得公主年幼,身體嬌弱,需要呵護罷了。殿下是大夏未來儲君,外放多鍛鍊幾年,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尹英再一次相信了他的老師。

  可一次兩次三次,隨著時間的推移,唐頌能靠著這番說辭說服尹英,卻逐漸難以說服自己了。

  「連飛鳥坊都搬到舊都去了,內閣卻還留在新都!」他面沉如水地坐在上首,對著一眾內閣大臣冷聲道,「再不想想辦法,咱們這些人,就等著回老家吧!」

  話音落下,在場雀然無聲。

  眼下陛下的意圖已經很明朗了,可他們能有什麼辦法?

  該乾的活已經被人替代著幹了,想著先靠消極怠工讓陛下服軟,沒想到陛下直接派人率軍進駐新都,又搞了一招匿名舉報,叫他們內部不攻自破。

  短短一年時間,內閣中好幾位都被舉報下獄,一部分人學王存明哲保身,願意追隨唐頌的,已經不剩下幾位了。

  「唐閣老,不如這樣,」沉默許久後,一位大臣慢吞吞地開口道,「陛下近來有意興建水師,太子殿下也到了能獨當一面的年紀,咱們先上奏陛下,請求太子擔此重任,但水師興建非一日之功,正好可以藉此機會,先把太子殿下的婚事定下來,您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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