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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其實對他的要求並不算高,打天下的事情,由我們這代人去做,他只需要做一個心中有百姓的守成之君,這就足夠了。」

  殷祝曾經說過,只會給尹英三次機會,但這三次機會用完了之後,他想想那孩子還那么小,才剛上初中的年紀,也會反省自己是不是因為偏見,對尹英太過苛責了。

  直到宗略來到舊都,給他帶來了這樣一份情報。

  「你自己看看吧。」他把卷宗丟給宋千帆,「這是宗略在刑部的時候,從別的犯人那裡聽說的,朕對此事全然不知,後面又派人去查證了一番,才發現確有此事。」

  宋千帆展開卷宗,只一眼,就變了臉色:

  「太子多次深夜入宮,會見太后……怎麼會!?」

  「太后對朕不喜,對朕的兒子自然也沒什麼感情,」殷祝扯了扯嘴角,冷漠道,「尹英長那麼大,她都沒去看過幾次,就連請安也都推辭不見,要說這祖孫兩個有什麼感情,朕是萬萬不信的。」

  宋千帆仔仔細細地看完了卷宗,又從頭再掃了一遍,這下,就連他都說不出什麼勸說的話來了。

  「可是,他畢竟是您唯一的兒子,」他難以理解地搖了搖頭,「究竟為何要這麼做呢?」

  「你說的沒錯,他哪怕像祁王一樣,私藏甲冑,鑄造神機,只要他能像盧先生那樣弄出殿名堂來,朕也就不追究了。」

  殷祝一邊說一邊想,這是瞎話。

  尹英要是真有那個膽子,那他老子第二天就能宣布他是祁王餘孽。

  但表面上,殷祝仍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怒斥道:「但他偏偏選擇了往朕心窩上扎刀子!太后身為朕的母親,卻一心只想要朕死,朕的天下,將來不還是他的嗎?難不成,他連這十幾年都等不及了?」

  宋千帆攥緊卷宗,站在他面前掙扎良久。

  最終,對殷祝的信任和忠心,還是大過了幾十年耳濡目染的倫理綱常,他躬身道:「陛下放心,那挑選出來的幾名宗室子弟,臣一定會派名師好好教導,更不會走漏半點風聲。」

  目的達到,殷祝滿意地將人打發走了。

  情緒激動半天,驟然冷卻下來,他覺得有點兒疲乏,正要回後面的榻上歇會兒,轉身就見屏風後轉出一道人影來。

  殷祝嚇了一跳,下意識退後半步瞪著他乾爹:「你怎麼在這兒?」

  宗策:「陛下前些日子說過,策可自行在書房榻上小憩。」

  殷祝:「……朕好像是說過。但朕都來這麼久了,你怎麼都不出聲的?膽子那麼大,還偷聽朕和宋千帆講話。」

  他嘀嘀咕咕埋怨了半天,但全程發的最大脾氣,也只是脫了鞋故意扔到宗策的腳下。

  宗策撿起那隻鞋,規規矩矩地放在榻邊。

  接著自己也脫了靴子,坐在殷祝身側,望著那被窩裡露出的一個光溜溜的腦門,宗策熟稔地將人抱在懷裡,替殷祝解冠散發,將玉冠放在一旁,又用手理了理他頸側凌亂的髮絲,叫他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身側。

  等做完這些後,他垂眸問道:「陛下和宋千帆說的,都是真的?」

  「什麼?」殷祝不太想正面回答,於是故意睜著眼睛裝傻,「朕困了,你要麼乖乖陪朕暖床睡覺,要麼就出去忙你的事去……Zzzz……」

  宗策捏住了他的鼻子。

  「陛下,策在認真問您。」面對著睜眼怒視自己的殷祝,宗策的語氣十分認真,「您是不是,不願尹昇的兒子繼承大統?」

  殷祝和他對視片刻,敗下陣來。

  「是,」他悶聲道,「但朕一開始也是給過那小子機會的,誰叫他自己不珍惜。」

  宗策摟著他腰的手微微一緊。

  他低聲道:「那陛下,可是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如果有那當然最好啦。」殷祝沒察覺到他乾爹情緒的低落,還在哪兒暢想著,「我爸媽基因都不錯,健康長壽,一家人長得都好看,從前我還想過我要是有孩子的話,男孩肯定跟我一樣帥,女孩跟我媽一樣,大眼睛高鼻樑,小伙子見了都走不動道。」

  殷祝說得風趣,宗策很想應時地笑一下。

  但他扯了一下嘴角,發現自己竟笑不出來。

  「只可惜,策並非女兒身,無法為陛下延續子嗣。」

  殷祝猛地一哆嗦,嚇得渾身寒毛都起來了,按著他乾爹硬邦邦的腹肌當場就翻身坐了起來:「別!千萬別!比起血統朕更在意坐在皇位上的人有沒有腦子,跟是誰的種沒有關係!」

  他乾爹要是男變女,肚子還能懷……不行那景象真的太可怕了他完全想像不出來!

  宗策見殷祝大驚失色,一副不忍直視的模樣,不禁追問道:「所以陛下也不能生嗎?」

  傳說里講,神仙感懷有孕,而且還有部分神仙是雌雄同體——只是不知道,陛下究竟是什麼修煉成精?生下的究竟是人是獸?

  宗策摸了摸殷祝平坦的小腹,他知曉留在裡面對身體不好,但每每事後替殷祝清洗時,也不免幻想,若是真能懷上的話……

  殷祝一陣惡寒。

  「朕是正常的成年男性,沒有那種功能。」他一字一頓地對某人說,「比起這個,你知道朕想換太子,就沒有什麼別的想法?」

  宗策躺在床上,漆黑的眼眸帶著一點零星的放鬆笑意。

  「能讓策心甘情願跪拜稱臣的,只有陛下,和陛下的子孫後代。」

  他說著,手上稍一用力,沒能及時反應過來的殷祝便短促驚呼一聲,趴在了他乾爹的胸膛上,「陛下不是說午睡的嗎?」

  殷祝喉嚨里咕噥一聲,聽著像是「這麼折騰怎麼睡得著」。

  但在冬日溫暖的炭火烘烤,和他乾爹綿長的呼吸聲中,他還是慢慢闔上了眼皮,任由睡意將自己拽入那無邊安樂之中。

  醒來時,天邊晚霞連山。

  殷祝有些懊惱,心想他乾爹怎麼又不叫他。

  這下好了,晚上又睡不著了。

  扭頭一看,果不其然宗策已經離開了。

  臨走前還往他懷裡塞了個抱枕,怪不得他沒察覺到身邊空蕩蕩的。

  殷祝打了個哈欠,感覺渾身骨頭都睡得酥軟,慢吞吞地起身,剛要喊人來送壺熱茶,潤潤被炭火烤得乾燥的喉嚨,突然喉頭一甜,在反應過來前,便已經咳嗽著吐出了一口血來。

  他睜大雙眼,捂著唇看到那鮮血滴在抱枕上,第一反應是——

  這東西不能要了。

  絕對不能叫他乾爹發現。

  可是……

  殷祝呆呆地鬆開手掌,看著掌心暈開的刺目鮮紅,腦袋裡再度浮現出那個在歸仁診脈時,便未能得到答案的問題——

  為什麼,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第116章 【二更】

  「來人。」殷祝啞著嗓子喚道。

  他記得,下午值守在外的人是蘇成德,不知道這會兒有沒有換班。

  聽到動靜,外面的人邁著小碎步悄聲走進屋內。

  果然是蘇成德。

  「陛下,可是要水?」蘇成德試探著問道。

  這裡面有兩層意思,半個時辰前,他剛親眼看到宗策離開,蘇成德不確定陛下和宗策有沒有……嗯,懂得都懂,反正他已經提前叫人燒好兩桶熱水備著了。

  但也有可能陛下只是渴了,單純想喝點茶。

  殷祝揉了揉眉心:「待會。你先把這個給朕處理掉,記住,除了你以外,這件事不能叫任何人知道,明白嗎?」

  蘇成德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抱枕,在看到那團血跡時,他臉色刷地慘白,失聲道:「陛下!」

  「別嚷嚷,朕還沒死呢。」

  殷祝也有些煩躁。

  仗打完了,他跟他乾爹好不容易才解釋清楚誤會,結果又遇到了這種搞不清楚原因的怪事,老天爺真是不叫他們安生。

  蘇成德慢慢上前,雙手捧起那抱枕,不過是棉花填充的玩意兒,他抱在懷裡,手卻在微微顫抖著:「陛下,奴才這就叫歸太醫來看看,您放心,保證沒什麼大事的……您肯定能長命百歲……」

  殷祝面無表情道:「朕才跟你說的話,你都忘了?」

  「可是陛下……」

  「朕說了,是任何人。」

  蘇成德張了張嘴,不知該為陛下這份超乎尋常的信任而高興,還是更該因為這背後的原因而難過。

  他沒有問宗策包不包括在這個範圍內。因為蘇成德很清楚,哪怕陛下只能在全天下人里選一個瞞著,那個人也一定是宗策。

  「……是,奴才記住了。」

  時間太長,血已經浸透了棉花,蘇成德只能先用布包著那抱枕,趁著夜色深沉,走到宮中一處偏僻的角落將其點燃。

  這裡原先是北屹皇帝禮佛之處,後來夏軍進駐後,依照陛下的命令,把裡面的金銀禮器都搬走了,只留下了一些不值錢的石刻雕像。

  看著那火光中明滅的金剛怒目,蘇成德狠狠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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