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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釋酒看著渾身染血的陸辭雪,遲疑著說:「抱歉,我……我不知道你們的關係。只是尊上之前嚴肅勒令過我們,他拿你當祭品,不能殺你,不能叫你男寵,不許阻攔你所做的任何事。」

  釋酒偏過頭,看了一眼默默蹲下來,拿著傀儡轉移烏驚朔身上傷勢的竹漆,道:「……我們其實不信。」

  「當初屠了陸家村的「傀儡」不過是個血脈稀薄得幾乎沒有的旁支,」釋酒指了指那堆老弱病殘魔們捧過來的一堆密封罈子里,道,「也許,有可能,在裡面。」

  那時釋酒和魔尊還沒有交集。

  關於魔尊的傳言他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從來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滿不在乎。

  後來尊上救他花草,他有點在乎了,但尊上本人都不在意,還逼著他簽「兌換」契約不許泄密,說不簽就不救。

  釋酒那個時候想,尊上如今的實力逼近天階,人族就算再看不慣,也弄不死他,所以爽快地簽了。

  直到後面發現了烏驚朔的做派,無一不是在人族那邊緘口不言,回來大開殺戒,拋屍荒野,這才對魔尊傳出來的所有傳言心生疑竇。

  他後來想想,自己也許不該簽的。

  陸辭雪低下頭,模糊的視野里是烏驚朔微微蹙眉,仿佛睡不安穩的容顏。

  烏驚朔睡著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皺眉。陸辭雪以前盯著大人的睡顏看得久了,不喜歡大人皺眉,於是總會輕手輕腳地給他揉眉心。

  好在烏驚朔睡眠質量一直很好,被動手動腳也也不會醒,就算醒了也不會睜開眼睛,只會閉著眼睛抓下來陸辭雪的手,還沒來得及做什麼,便又陷入了沉眠。

  大人這次的睡眠質量看著似乎格外不好。陸辭雪想了想,面對漫天瓢潑的箭雨,大概是個神智正常的人都不會好到哪裡去吧。

  陸辭雪低著頭,忽然慘笑了一下,肩膀顫抖起來,液體卻一滴滴砸在血泊之中。

  難怪。

  難怪當初向正道索要男寵的時候,魔尊推三阻四顧左右而言他,死活不肯要他。

  難怪名為索要男寵,卻能如此輕易地答應他提出的保持距離的條件。

  難怪魔尊當初寧願透支神魂掙斷半身血肉,也不讓那截怪叫手臂的陣法得逞。

  因為他中了見青山,他還在裡面。

  難怪魔尊半睡半醒昏沉之間,見他的第一反應是把他攬過來。

  大人以前,也愛這樣把他抓過來當暖床的抱枕。

  難怪魔尊不肯讓他進入識海,不肯讓他緩解神魂的傷勢。

  容貌聲音體型氣息可以偽裝,唯有神魂氣息獨有唯一。

  難怪釋酒和竹漆對魔尊說他真看上人家了啊,魔尊會是那般滿臉黑線恨不得把兩個多嘴的魔摁進地里的反應。

  難怪魔尊的魔氣分明安靜下來了,魔尊卻還是踩著血路步履不穩面色冰冷地闖了進來。

  難怪魔尊闖進來看見他向劍宗通風報信,卻只是盯著他手腕上的傷痕勃然變色。

  所以,大人當初是察覺到了他氣息黯淡,所以即使頂著見青山的發作也要過來確認他的安危嗎?

  陸辭雪嘗過見青山的滋味,他甚至連保持神智清醒和站起來都做不到。

  那麼大人呢?

  大人又是怎樣忍耐過多年,臨死之前還要靠用力握住利器保持清醒,就為了來看一眼害他萬箭穿心的人怎麼受傷了是嗎?

  所以他幹了什麼呢。

  他厭惡拒絕有關魔尊的所有觸碰,仿佛碰到瘟神一樣丟掉任何沾染上魔尊氣息的東西。

  他對魔尊的搭話充耳不聞,只是一句隨口的疑惑,也要被猜測成故意刁難。

  魔尊說修真界所有人都想他去死,他說,他也不例外。

  釋酒請求他救魔尊的時候,他說了什麼?

  他把魔尊那些不知真假的傳言全部拍在了釋酒的臉。

  魔尊輕手輕腳捏住他受傷的手腕,沉鬱質問他自己沒來怎麼辦,他疏離又緊繃地說:你先放開。

  陸辭雪親眼看著魔尊像是被刺了一下般怔了一瞬,隨後沉默著放開了手。

  那時他不明白魔尊為何是這樣的反應。

  他現在明白了。

  魔尊抬手按在他後頸注入魔氣的那一刻,陸辭雪只有緊繃到極致後終於忍不住的掙扎。

  然後他得到了被重新解開的修為,而魔尊得到了貫穿胸膛的一箭。

  他以前總是悄悄在心裡封自己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大人自己之外最了解大人的人,然後他說:

  所以你,的確罪該萬死?

  陸辭雪耳邊的轟鳴聲驟然炸了開來。

  他俯下身,近乎蜷縮著抵在烏驚朔的肩頭,諷刺又荒謬地笑了起來,笑到整個人都在顫抖。

  第36章 第36章(深水潛水魚雷和各種霸王票加……

  釋酒本來早已做好了接受尊上死亡的心理準備, 可看見陸辭雪這幅模樣,卻還是忍不住偏開了眼眸。

  竹漆則單一得過分,他蹲在地上, 身邊擺了一圈的傀儡, 都吸飽了尊上的血, 通通變成了破破爛爛的樣子。

  可魔尊的軀體卻還是沒有好看到哪裡去。

  除了那張臉完好之外, 其他哪裡都不完整。

  釋酒簡直沒眼看,人家在那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來,就這腦子裡全是死人的傢伙在旁邊認認真真地壘傀儡,像什麼樣?

  釋酒恨鐵不成鋼地過去把竹漆拎走,低聲道:「我知道你是為了尊上好,但能不能看點場合?」

  竹漆垂頭數了數傀儡的數量,不悅地拍開釋酒的手:「尊上真是給你慣壞了,敢這麼拎人後脖頸還不被打的只有你。」

  釋酒翻了個白眼。

  竹漆罵完,氣也就消了, 道:「你記不記得尊上說, 他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釋酒點頭:「你信?」

  竹漆一臉莫名地看著他:「不然呢。」

  釋酒又翻他白眼:「你知不知道知栩仙尊被一個天階收養的事情。」

  竹漆看了一眼陸辭雪, 道:「現在知道了。」

  「那不就是了, 」釋酒冷笑道, 「那個自大的傢伙若當真說話算數, 你猜為什麼會出現如今這個場面?」

  竹漆:「……」

  好像、好像也是。

  如今「兌換」規則失效, 兩人不再受到影響, 知道的幾乎都能說。

  但鑑於如今在場不在場的正道都陷入了難以置信的大腦風暴之中, 釋酒便沒有再添一把火。

  他和竹漆知道現下這個情況也輪不到他們來安葬尊上, 便把尊上的身體留給了陸辭雪,順帶把眾魔們帶過來的魔族碎片也留給了原地呆住的正道。

  臨走之前,竹漆掙脫開釋酒的拎後脖頸, 重新掏出一把傀儡放到尊上的血泊之中,道:「尊上有沒有和你說過,他會回來。」

  陸辭雪耳鳴得有些嚴重,他整個人鈍得有些厲害,仿佛鏽了多年的鐵器,想調動喉舌發聲,古怪地沉默了半晌卻依舊沒能成功。

  好在竹漆腦迴路奇特,一直都不同尋常。他重複了很多遍:「尊上有沒有和你說過他會回來。」

  「他對你很不一樣。」

  「他不會放任你不管的。」

  「他不會想看見你這樣的。」

  竹漆有時候覺得自己也許和死人打交道多了,自己也變成了產生不了感情的傀儡死人,對外界的一切都有一種漠不關心的隔閡。

  直到他看見陸辭雪在聽清楚自己說話的那一刻,遲鈍地抬起頭來,紅透的烏瞳直直地看向自己。

  宛如在暗無天日的深淵之中倏地亮起的一抹微光,微弱,卻真實存在,搖搖欲墜地吊起了垂死之人的最後一口氣。

  陸辭雪張了張口,嗓音沙啞:「他……他說。他忙完這段時間,就沒有必須要離家多日的事情要忙了。」

  「他還說,」陸辭雪眼睫顫抖,仿佛抓住了關鍵,「未來一個月,他會在杳無人煙的冰原閉關。」

  竹漆認真道:「尊上的死能換人魔兩界和平,這次身份暴露應當不在他計劃之內。尊上當初向正道索要男寵卻再三不肯要你,應當是只是不願你見今日之景,也不願你見了傷心。」

  「他曾委婉暗示過我們不必為他的死悲慟,」竹漆說,「尊上並非無情之人,你對他用情至此,即使為了你,他也應當不會甘願赴死,也許他當真有什麼後手。」

  「可是死而復生哪有這麼簡單,」釋酒是真不相信烏驚朔那個沒頭腦的傢伙會想這麼多,「奪舍定會遭反噬,重塑肉/身古往今來從沒人成功過,靈肉融合也需要極高的適配度才行,他真能自己活過來,我以後倒立給他開空間。」

  竹漆:「……」

  釋酒低聲道:「神魂不能在陽間逗留太久,肉/身死後七日內已經是極限,沒有肉/身溫養還要強留在人間,下場只會是魂飛魄散。」

  「萬一尊上真的只是因為不得不死了,根本沒有後手,那我們等完這一個月後該怎麼辦?」

  萬一真是如此,那他們直接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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