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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名廠衛點點頭,襯著茫茫夜色,跑到深宮的更遠處。

  而千朔便將頭轉過來,再次對上了聞燕聲冷冷的視線,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但都在暗地裡爭鋒相對。身後的諸多廠衛也按住了繡春刀,作出了嚴陣以待的姿勢,因為廠衛太過於冷靜,反而對於索命門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一個刺客,或者一個刺客組織,如果面對的對象過於冷靜,沒有恐懼的驚奇,從心態上來說這等刺殺任務是個失敗的刺殺任務。

  在聞燕聲眼裡,卻並不然。正是因為東廠廠衛太過於安靜,更讓聞燕聲起了一點戲謔的情緒。他舉起手,在嘴邊吹了一個口哨,韓衙內的刺客有些抱著屍體從牆上翻出來,有些則抱著珍寶從窗戶鑽出來,紛紛站在了聞燕聲的身後。

  「本來想默默地行刺的,沒想到東廠這麼累,夜已經很深了,還都不睡。」聞燕聲緩緩走近千朔。

  千朔也不甘示弱,朝聞燕聲闡述了原因:「北明疆域廣大,地方官員送來的文書走奏摺頗多,東廠須得日理萬機,不得休息。」

  「這次嘗不到刺殺的甜頭了,」聞燕聲頓了頓,將眼睛眯起來,短刃在手掌之中劃了一道完美的弧線,「真叫人遺憾——那我們現在叫什麼?『宣戰』嗎?」

  「東廠向來行事磊落,和索命門更是無冤無仇,為何一定要做這等勾當?我已經派廠衛去通知禁軍統領,等過一會兒你們想逃都來不及。」千朔抱著雙臂呈防衛狀態道。

  聞燕聲湊近一點,問道:「東廠居然還通知朝中禁軍......」他「嘖」了一聲,鼓起掌來,「其實,索命門的刺客遠沒有東廠的廠衛多。」

  千朔握著繡春刀的手有點顫抖,但他還是從聞燕聲的字裡行間得出來一個結論,那就是——索命門早已賣通了朝中禁軍,而索命門的多餘刺客——那些不像刺客的刺客則是朝中禁軍假扮的。

  一把飛刃從遠處直直地朝著千朔飛來,千朔慌忙後退一步,卻不小心劃到了左半邊臉頰。他靜靜地凝視著遠處來的兩道身影,兩個人各提著什麼東西。

  郎謙謹身後跟著周博雲,兩個人一手各抓著方才千朔派遣過去請求支援的廠衛的屍體。他們二話不說,將兩個屍體重重地摔在了千朔的面前。

  「你們......」千朔的表情一下猙獰起來,他壓著氣息,偏頭問道,「這是要置東廠於何地呢?」

  郎謙謹身著甲冑,黝黑的面容差點隱沒在黑漆漆的夜晚下。他從衣袖裡掏出一張長長的捲軸,抖落一下,捲軸從手中一直滾落到地上。

  而捲軸上寫著兩個字——「韓軻」。

  「這是我和陛下從史官那裡要得的生平卷。」郎謙謹介紹道,「而我手中這位,便是『東廠督主』的生平卷。」

  「郎當」一聲,手中的繡春刀承受不住重量,訇然倒在了地面之上。千朔蹲下身正要撿起,卻被郎謙謹一下子踩住了手腕。郎謙謹的力道很大,幾乎要把千朔的手腕踩斷。

  千朔的身體不住發抖,還簌簌地冒著冷汗。他抬眼看了一眼郎謙謹,又問道:「你們這是要置東廠於何地?怎麼督主不在,你們卻趁虛而入——我認為北明朝廷做不出這等弱肉強食的行為啊!」

  聞燕聲走到郎謙謹的身旁,指著生平卷上的兩個大字「韓軻」,而後他一咬牙,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指尖滲出的血液當做硃砂,在「韓軻」兩個大字上面畫下了一道大大的叉。

  「什麼?」千朔立刻掙扎地站起身,反手踢了郎謙謹一腳,撲倒生平卷面前,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那兩個大字,看了好幾遍,嘴中念念有詞,看完他踢起鋪在地上的繡春刀,牢牢地我在手中,對著聞燕聲的肩膀就是一刀。

  「什麼?」千朔一邊重複著「不可能」「我不相信」欲要給周博雲來一刀,卻被郎謙謹及時地桎梏住。

  千朔掙扎著,可是越掙扎,郎謙謹卻把它桎梏著越緊,而後周博雲在千朔的背後退了一掌,千朔便脫力狼狽地跪在了地上,急促地喘息著。

  他嘶吼著:「你們是誰殺得督主!我要殺了你們!」

  這時,郎謙謹的腳步停在了千朔的眼前,他強迫地讓千朔抬起頭,聽到複述著有關於韓軻的話。

  「你真是韓軻忠心耿耿的一隻好狗,包括你們東廠所有人。」郎謙謹抬起頭,對著東廠的諸多廠衛開口道,「想必韓督主在的時候,他對你們的管訓倒還不錯,走了這麼久,居然誰都安分守己,從未有過謀逆之心。」

  千朔咬著牙齒,對著郎謙謹怒吼道:「何謂『謀逆之心』?我們東廠諸多廠衛皆都擁有赤膽忠心,要說真正有『謀逆之心』的,」他將目光從郎謙謹的身上轉移到周博雲的身上,而後對著周博雲朗朗壞笑道,「我看是這位間接害死母后的皇子吧!」

  聞燕聲站在了千朔背後,一腳踩住了千朔的後背,而後他跟著身後的那些刺客們使了個眼色,刺客立刻衝過去,和那幫廠衛廝打在一起。

  「怎樣?」聞燕聲語氣狡詐,低沉地問道,「親眼看到東廠內的每一個同胞一個一個死去,是什麼滋味?大概是很美味的滋味吧!」說罷,聞燕聲還象徵性地舔了舔嘴角。

  未等聞燕聲說完,周博雲便捲起生平卷,將生平卷握在了掌心之中,繞著千朔來回踱步,邊踱步邊用另一隻手握著生平卷默默地敲打。

  如同敲打著千朔自己的心跳。

  「韓軻死了。」周博雲掃了一眼千朔,冷冷地道,「就在今天白日。廣信城傳來的消息我不清楚,不過也夠我將死因說完了。韓軻是自殺的,他將『梧塘』之人斬盡殺絕之後,隻身赴了火場,他、連同他身中的所謂不知名的蠱毒皆都葬身在紫星子那烈烈的灼熱火焰之中。」

  見千朔欲要發狂,周博雲對聞燕聲使眼色,讓其制服住千朔。

  「慢著,讓我繼續說。」周博雲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你可能認為他將『梧塘』之人斬盡殺絕是對的,可是你別忘了曲仙樓大東家花滿樓以及廣信市舶司司使賈秋實都死在了他的刀下。我突然想起韓軻在十幾年前,也做了一件和其相近的事情——那時他也是先殺了厥緇兩名大將,又將矛頭對準了神機營玄甲兵,將其全部傾覆在自己的手中。韓軻就是這樣的人,人面獸心。在犯下一個錯事的時候,總是會找一件好事來『彌補』過錯,好讓外人看起來圓滿。」

  良久,周博雲將目光轉向千朔,詢問道:「你怎麼看?」

  千朔一咬牙,咬住了聞燕聲的褲腿,咬他的腿肉,襯著聞燕聲大叫的功夫,他立刻握住了身旁的繡春刀,將刀身刺進了聞燕聲的胸膛,卻被聞燕聲用短刃攔住。

  聞燕聲笑了一下:「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刻,我很願意與東廠一戰。」

  短刃挑開繡春刀,聞燕聲轉身,躲過了千朔的又一試的攻擊,一旁的周博雲仍然滔滔不絕地說著。

  「韓軻其人,親手殺了很多人,然而這等世道、北明的朝廷還能原諒他,放任他成為東廠督主,實在是太過於荒謬了。」周博雲繼續道,「我自小便懂得這世間黑白兩道諸多的道理,我又懂得一旦一個人某一天做了□□之事,這個人的清白之身便再也無法回溯了。」

  「韓督主不是的!」千朔將繡春刀刺進了周博雲的肩膀之中,而後似乎預料到什麼一樣,更是發瘋一般,怒吼道,「反正死就死吧,東廠沒了,我又何在?!」

  雲層愈來愈後,整個天空昏昏暗暗,地上也遍地都是鮮血,廠衛和刺客的屍體不斷堆疊,但兩邊仍然在不斷廝殺和周旋著,不見結尾。一聲驚雷訇然墜地,天地間下起了一場巨大的瓢潑大雨,將整個塵世的所有乾淨全部打濕。

  「東廠沒了,你也死了。」說罷,周博雲從袖子中拿出短刀,直直地朝著背對著自己正和聞燕聲廝混的千朔砍了過去。

  長街的盡頭響起一陣奔騰的馬蹄聲,未等周博雲看清楚,雨水就將長街的這邊和長街的那邊迅速隔絕。

  就差一點就能將短刀插進千朔的脊背處了,這時他看到胸口一陣疼痛。而就在周博雲感到胸口一陣疼痛的這一時刻,聞燕聲看準時機,千朔也同時看準時機,互相將短刃、繡春刀直直地插進了對方的體內。

  聞燕聲皺起眉頭,「郎當」一響,短刃掉在了雨水之中,上面的血跡很快被雨水沖刷殆盡。他吐出來一口血液,而後又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繡春刀從自己的體內拔出來,再次地插進了千朔的體內。

  「東廠......不僅沒了......就連索命門也沒了......」千朔臨死前,匍匐靠近聞燕聲,用指尖掐住了他的喉管,復又蓋上了被血液浸泡過後鮮紅的手掌。

  周博雲顫抖地握住了那把佩刀,指尖撫摸上面細膩的紋路,直到摸出了刀身之上刻著的三個字——戚風明。

  戚風明身後跟著侯府的官兵,正浩浩蕩蕩地將長街鋪滿。

  周博雲隔著茫茫的雨幕,第一次感受到鮮血流失的滋味。被戚風明佩刀刺穿的那一刻,這道傷口太過致命,以至於自己現在嘴唇泛白,呼吸急促,就連嘴角也有血液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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