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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告訴自己,讀書人的「偷」和那些地痞小流氓不一樣,讀書人的「偷」是光明的,可以如饑似渴地偷,而地皮小流氓只能敗在自己的腳下。

  袁義山運氣很好,過人的才氣中了甲等,期間一直在樞密院當學士,後來輾轉多年,在薛雀死後正式搖身一變,成為了樞密院大使。

  身為窮人,就是要「偷」東西,爹是這麼說的。然而後來,隨著自己不斷地偷竊,爹娘身旁的債主也越來越多,最後爹娘死了,自己也孑然一身,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雖然有時呆若榆木,但這都是裝瘋賣傻。要想改變命運,就是要「偷」富貴人家的東西。

  當他坐上留有周博雲餘溫的龍椅之時,他突然又想起小時候自己所幹過的一切,那些四書五經已經投了多少本了?袁義山自己都數不清了,唯有清晰的記得,打在自己屁股上的木板和鐵皮。

  娘說,她讀書少,讓自己做個皇帝多好。

  爹說,他負債多,科舉沒考,卻也讀過幾本聖賢書,做個皇帝多好,至少不用還債,整個天下都是自己的掌上明珠。

  「做個皇帝多好。」袁義山小聲地說,「做個皇帝多好,整個天下都是自己的掌上明珠。」

  此時,他又想到了早些時辰,樞密院小官對自己說的「關於東南廣信之地,紫星子走私一案」袁義山不禁心中痒痒。既然天竺的梧塘妄想吞併東南,那就隨了梧塘的意思好了。至於那紫星子,若是能帶回晏都,用在周博雲和宮春槐身上也在合適不過了。

  至於現在,只有韓軻手下的東廠還未解決。

  而自己手中,袁義山攤開自己的掌心,細數著龜裂的掌紋,又說:「做個皇帝多好,做個皇帝多好,整個天下都是自己的掌上明珠。」

  第47章

  寶船堵塞, 白銀流水。

  廣信乃東南沿海富饒之地,長途商旅都愛在這裡進行合法的貿易。沿海貿易總比榷場貿易要安全些, 起碼來訪的使臣皆都有「禮」為之,這一對比倒能些許能體現出榷場貿易危機四伏的可能。

  「什麼貨?」市舶司的小官正拿著紙和筆詢問著船上的商販。

  船上的商販用蹩腳的漢語,漢語中包含著濃濃的異域風味,於是說:「遠東送來的......」似乎不知道這個詞如何說,便猶豫了一陣,才慢慢憋出幾個字,「盛、產、茶、葉。」

  市舶司的小官聽到「茶葉」兩個字時, 眉頭微蹙起來。

  實話說來,北明天下從來不缺茶葉。臨安西湖龍井在北明境內更是頗負盛名, 其味道可比遠東而來的「盛產茶葉」好多了。而且, 近些年來, 異域商販總是送茶葉,身為寬宏大量的北明人士,自然也不好拒絕,只好迎著笑臉接收, 可是接收之後卻成為了眾人茶餘飯後的小水。

  「幾箱?」

  船上的商販比了個「五」,又說道:「遠東君主說的, 五十箱。」

  市舶司的小官:「......那先放船上,待會我派人接收。」

  就在這時, 小官身後慢慢地出現一個人影。此人名叫賈秋實, 此刻他正手握帖子對著那名商販仰頭對視了一眼, 又低頭看了一眼傴僂身子的小官, 大概過了不久,又問道:「子永還未來?」

  賈秋實說完沒過一會兒,就看見遠處的海平面上浮現了一艘巨大的船, 揚起的帆上寫著「明」一字,賈秋實收起帖子,放於衣袖中,在不知名的地方勾了勾唇角。

  而那市舶司的小官早就離開了賈秋實,此刻正和其他人一起從異域商販的商船上絡繹不絕地搬動著五十箱遠東茶葉。

  等了許久,站到賈秋實腿都有些酸麻了,遠處那艘大船才堪堪停岸。船夫朝岸邊的木樁處扔了幾根巨大的繩子,將螺旋處套上木樁,巨大的船才被鎖住,不會隨波逐流,隨浪漂泊。賈秋實也在此時此刻,漸漸地走到了大船之下,微微眯著眼睛細細打量著從船上走下來的一行人。

  「見過袁大使。」賈秋實抱拳躬身,「從晏都到廣信恐怕得行個數日吧。」

  袁義山是跟在君虞身後出來的,也是大船中出來的最後一名乘客。船夫又慢慢地將木門關閉,跟隨著旁人,找到了那邊落單的異域商販,宛若一見如故一般,一拍即合,閒談至久。

  「賈司使。」袁義山同樣對賈秋實抱拳躬身,同時也抬手示意他那些寒暄之話莫不要再說了,要立刻切入正題。

  於是,賈秋實會意,他眨了眨眼睛,退後一步,他抬手相讓,柔和地道:「那就請二位隨我到議事廳吧!」

  一陣裹挾著咸腥的海風吹來,君虞順著風吹來的方向遠遠望去。他視力不好,遠處看到的東西永遠都是模模糊糊的,但是他絕對沒有看錯——方才那名異域商販正和市舶司小官道了別,又輾轉回到商船上,來到陰暗的角落,打開遺落的那個木箱子。

  紫星子散發出來的刺鼻氣息此刻正順著海風吹來,讓三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什麼味?」袁義山揉了揉鼻子,不可名狀地道。

  賈秋實面露驚恐,於是立刻提起衣袍,跑下長階,帶著袁義山和君虞重返碼頭處,來到方才異域商販的商船前。

  「你。」賈秋實抬眼看向異域商販,命令他走下商船,「下來的同時別忘帶了你方才打開的木箱子。」

  木箱子搖搖晃晃地被異域商販提下了商船,隨著距離的不斷拉近,周圍瀰漫著的紫星子刺鼻的氣味就越來越濃。袁義山用手帕捂住口鼻,默默地用視線跟隨著異域商販的移動步伐,直到那個木箱子來到了三個人的面前。

  裡面的紫星子散發著奪目的紫光,如果不細看的話還以為是哪裡的華貴珠寶,然而它的氣味奪走了屬於華貴珠寶的美麗。此時,方才市舶司的小官也帶著人將那五十箱「茶葉」堆疊到那一個孤零零的箱子面前。

  賈秋實一揮衣袖,小官和其他官員便「刷拉」一下,五十箱箱子的蓋子全都一一打開,扔到街巷的未知的角落。五十箱箱子裡哪裡裝的是茶葉,哪怕是遠東「久負盛名」的茶葉都沒有看到一點兒,全都散發著奪目的紫光。

  不用多說也知道,那是紫星子。可致人迷幻,奪人命數的紫星子。

  「我再問你一遍,你是哪裡人?」賈秋實走上前,瞳孔灼熱,閃耀著不易察覺的怒火。一股莫名的巨大的飢餓越上心頭,他有一股衝動——想要將這位異域商販撕碎。

  異域商販立刻跪倒在地,他匍匐上前,抓住賈秋實的衣袍,可憐兮兮地道:「小的是遠東人!真的是遠東人!」

  賈秋實往後退了一步,拒絕了異域商販的無禮。

  他忍著怒氣,將自己的聲音放平,又說:「遠東哪裡的?」

  「天竺。」異域商販小聲地道。

  「天竺?」袁義山驚呼道,又湊上前,問道,「你是『梧塘』的人?」

  異域商販聽到「梧塘」兩個字時,猛然抬起頭,又默默地低下頭,搖頭否認道:「『梧塘』?『梧塘』是什麼,是何物,珠寶嗎?我不知道!小的不知道!」

  「不知道?」賈秋實「哼」了一聲,莫名其妙又似是而非地點點頭,他冷冷地道,「好。居然敢對市舶司的司使撒謊。看你這熟門熟路的樣子,應當來過廣信之地很久,自然懂得市舶司立下的規矩。」

  異域商販聽完,「哇」的一聲,淚流不止,大哭道:「司使莫要生氣!司使莫要生氣!司使莫要生氣!」

  賈秋實又問道:「『梧塘』可是專門販售紫星子之行隊。」他接過市舶司小官遞來的紙,看了一會兒,又還給了小官,戲謔地道,「本來是不易被發現的,只可惜你這個人太冒失了。」他頓了頓,接著道,「跟官員報備是五十箱『茶葉』,最後清點的時候,才後知後覺發現少拿了一箱。

  「你很聰明。」他用指尖戳了戳異域商販的額頭,又掐住異域商販的脖頸,示以威脅。

  他又接著道:「看你和官員熟絡的模樣,我可以推斷出你經常來到廣信的碼頭處進行交易。你知道北明境內根本不缺茶葉,同時你也在時日發現了如果商販送來茶葉,市舶司的官員基本不會開箱查驗。而你,恰好抓住了這等把柄,特意捏造了個謊言。然而卻發現你漏了一箱——你又很傻,明明知道漏了一箱沒有抬下船,偏要打開看看,窺見一下紫星子是何等風貌。

  「現在你也看到了,這紫星子就是這般風貌。紫星子劇毒烈燒,一旦點燃,將會經久不熄,從而對東南之地產生深遠的災難。」賈秋實滑動眼珠,和小官對視一眼,咬牙切齒地道,「一部分人將五十箱紫星子沉入海底,另一部分人帶商販按照市舶司的規矩,嚴厲懲罰。」

  雖然耽誤了點時辰,但最終處理完方才「茶葉」一案時,已經到了日薄西山之時。一行人行路匆匆,許久未進食,肚子餓到咕咕叫。賈秋實算是個實在人,立刻帶他們去最好的飯館,點最好的海鮮,喝最烈的酒。

  喝酒吃肉罷了,賈秋實又帶著他們看了一場民間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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