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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妝榮雍,馬車四眷,高官搭轎,紅簾深帳,明媒正娶。」李從歌笑了一下,「後來桓玄侯府的千金生了一個男娃,賜名——陳自寒。不久後他們又收養了一個稚童,賜名——陳應闌。」

  「他們應該有你半歲大呢!」李從歌拍拍手,而後嘆了口氣,便去翻閱著兵書去了。

  「怎麼聽李營主說得那麼悲觀。」韓天承搖搖頭,撥去李從歌手中的兵書,問道,「其實不過是道路不同,這麼點大的糾葛就要糾纏將近二十多年,這也太注重於過往了吧......」

  「......韓天承,我已走過半生了。」

  *

  天順十年,那天下午下起了瓢潑大雨。自臨安十四州節度使叛亂以來,北明疆域就徹底混亂。韓軻奉命在衢州整頓戰事,鎮守衢州,朝遇難百姓給予援助之手,也好重建節度使和知州。

  他帶了幾個廠衛隨行其身。

  在街上,遠處幾個群眾大聲嚷嚷,倒是驚動了韓軻,於是他打馬過去就看到了一個小販正指著一個面對著韓軻逃跑的人,大聲喊道:「大官!剛好您來了!那個人就是小偷!他偷我背包里的東西。」

  「......」那個人依舊沉默地站在了原地。

  韓軻皺著眉頭看著那人,他的衣服依舊髒亂不堪,頭髮也凌亂,但從他衣服背後的紋飾可以看出他正是朝廷流落各方的高官。

  韓軻翻身下馬,一抬手:「存中!」

  存中立刻站在了韓軻面前,道:「給小販一包金葉子,再給他——」韓軻指著那個人,道,「又一包金葉子。」

  小販得到了錢便不再惹事大叫了,他帶著斗笠蓑衣,慢慢地走進茫茫的雨幕中,眾多看熱鬧的人也皆都離散,只剩下韓軻和那個人。

  那個人依舊低垂著眉目,令人看不見面容和表情。

  「抬起頭。」韓軻命令道。

  沒有任何動作。

  「看你背後的紋飾,想必以前也是個不菲官員,這包金葉子給你。找個客棧暫時休憩片刻,順便沐浴一番,再去衣坊里買幾套好衣服。」

  那個人點點頭,緊接著,那個人如發命似地逃走了。

  兩個人擦身而過的一瞬間,他們都回首回望了對方片刻。那一瞬間,動作被拉長,時間被放慢,韓軻低下頭,更加清晰地看到了他的眉目。

  轉眼間,那道落魄的身影便消失在雨水中。

  只留下腳下踩過的陣陣漣漪,證明著他曾存在的證據。

  他呼吸一滯。

  「陳......應......闌......」他啟唇道。

  第22章

  走了三日, 這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任何事情,但是當馬車的行程越來越靠近青州時, 每個人心裡的不安感便越來越強。

  當馬車到達青州時,青州刺史遞給段十三一封信,段十三將這封信提交給李從歌。

  打開信件後,是令人看不懂的厥緇文。細細一看,便發現李從歌的臉頰上暈染上了不快之色。

  韓天承問道:「李營主這是怎麼了?」

  「為何要將地點改為玄州?」李從歌說完,便將信件遞到了段十三手中,接著她走上前, 詢問青州刺史,「我們起初定的地點是青州, 現在金玉帛、黃金裘都帶過來了, 為何還要我們北上去玄州?」

  玄州不僅是玄甲十三州的心臟, 也是厥緇的都城。

  若是他們一行人去了玄州,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在青州商議好歹能保住一條命。因為青州是在北明和厥緇的交界處,背後的是北明, 往前是厥緇。倘真要是發生什麼不測,也好派人去都護府那傳信救助。

  可是玄州不一樣。身為玄甲十三州的心臟, 厥緇的都城,身前身後皆為厥緇的國土, 並沒有任何北明軍隊前來救助。

  一個不過寥寥十幾人的隊伍, 前往玄州只能是死路一條。

  段十三叩問道:「李營主, 我們恐怕只能遣返了。」

  不過是厥緇人所說神機營玄甲兵貿然翻越國界, 也許只是一紙荒唐,空口白牙罷了。可是那也只是「也許」。萬一真的是玄甲兵失足無意闖入,此番解決便也不會挑起任何爭端。

  「將金玉帛、千金裘贈予青州邊城衛。北明神機營無意打擾, 其人將會立刻返回。」李從歌下令後,眾多人士開始左右動工起來,分別拉馬持糧,準備上路。

  青州刺史接過禮品,轉過身後便勾唇一笑,一步一步走進了青州城內。

  回來的路上,駕駛馬車的職責便降臨到了韓天承的身上,李從歌便以私事為由,和段十三來到了馬車內。

  所幸的是,韓天承雖然拉著韁繩,卻還可以聽到依稀竊竊私語之聲。

  「李營主,你怎麼看?」段十三擦拭了一下自己的飛刃和長劍。

  李從歌低沉著臉,眉睫處沾染了幾粒沙,陽光斜射進馬車內,微微閃爍著光燦。她的指尖捏住信件,反反覆覆地盯著那幾行厥緇文。

  過了良久後,她才回復道:「此事有詐。」

  段十三也點點頭,道:「十三也認為這事有詐。」

  「因為這種小事,倘若真的發生了,也沒有激起什麼矛盾,在青州此地解決一下,再寒暄幾句就可以了。」李從歌頓了頓,心裡越發升起一股猶豫不安,她又想起許久前陳從連對自己說的那番話,搖了搖頭。

  段十三見狀詢問道:「怎麼了?」

  李從歌按住眉心,道:「過往事,不必論。」話鋒一轉,她又將話題繞回方才的討論中,「而眼下厥緇居然要讓我們北上玄州,說明這必定是個局。許許多多人所說為家國大義不惜性命,但是在關鍵時刻,需要以性命相抵之時,還須思量再三。」

  「禮,我們也送到了。情,我們亦送到了。」段十三分析道,「禮重情也重。為這番小事大動干戈實屬不應該。」

  又行了幾里,段十三漸漸地隨著顛簸昏睡過去,只留下李從歌還清醒著。

  她閒得無聊,便將信件翻了個面,卻賀然發現背面還有字。而背面的字跡和正面的字跡是完全不一樣的字跡,正面字跡溫柔敦厚,背面字跡粗獷野蠻,這一對比,簡直是天上地下。

  細節處之一便是,背面的字跡是漢文。用笨拙的筆鋒描繪出一行字——看得出來,寫這行字的人並不會寫漢文,倒也對漢文化深加了解。

  [鳩占鵲巢。 玄州,神機營留。]

  倒是這字,李從歌卻格外熟悉,她不由得望向了車前,透過小窗口,靜靜地凝視著韓天承的後腦勺。

  然時間已經不夠想像這麼多了,於是她立刻叫醒段十三,指出背面的文字,便令韓天承以最快速度回到漠北城。

  「鳩占鵲巢?」段十三剛說完,馬車就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段十三握緊手中的長劍,準備蓄勢待發。

  「是我一時衝動,我現在總算明白,為何漠北都護府不讓我們出城。」李從歌道,「這一路來如此順利,我的心下已經不安,現在該來的總該來了。」

  說罷,她便揪住段十三的衣領下了車。

  面前是空曠的大漠,對面的山丘之上,趴著幾名暗衛。另一邊,韓天承已經從刀鞘中拔出大刀,準備決一死戰,李從歌和段十三也隨後趕到。

  「你們這幫狗東西,厥緇領土如此之大,還不夠你們破荒的。」她怒吼一聲,「刷拉」一下,拉直了手中的長槍,掄起一道槍花,對著那幾名暗衛挑挑眉,「你們要打便打,要殺便殺,我們神機營還怕你們不成?」

  暗衛交流了幾句,隨後便利落地運用輕功跳下山丘,扔出數數飛針朝他們襲來。李從歌率先用長槍打掉這些飛針,而後一蹬腿,身影在空中轉了個彎,降落在暗衛身後,長槍挑起一名暗衛的衣服,重重地將其摔倒地面。

  而後立刻閃身一奪,另一面暗衛的偷襲,轉過身便用/長/槍/刺/入那個人的胸腹中。

  長槍退/出/身/軀,槍頭流下一灘血跡,和泥沙混為一體,格外粘稠。

  李從歌踩住死掉暗衛的頭顱,指著對面的山丘處,大喊道:「我說,你們這些厥緇人,都給本營主出來!」

  「不是要決一死戰嗎?」李從歌戲謔道,「怎麼,才動用了兩名暗衛就怕了?你們當初征戰我們玄甲十三州的時候可沒有這麼的懦弱!」

  說完,一支利箭從天而降,刺穿了身後一個玄甲兵的腦袋,整隻利箭一直貫穿脊背,那個玄甲兵大叫一聲,忍受著極痛的折磨,抽搐了幾下,便死去了。

  「李營主說得對。」遠處的山頭緩緩走下來一車軍馬,打頭的人穿著重鎧,頭盔上圍了一圈厚重的貂毛,他收起弓箭,慢慢地朝著李從歌一行人走來。

  厥緇人。

  韓天承心裡一想,便悄聲道:「不管我們返回不返回,結果都是一樣的。」

  李從歌看了一眼韓天承,又對著段十三使了個眼色,道:「結果即便一樣,那還是有細微差別的。」

  叱羅彥用著並不標準的漢語,譏諷道:「既然來都來了,不打一架怎能決定勝負呢?可是就算我厥緇再懦弱,那也還是比北明軍強大。對付你們,簡直不用費吹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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