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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我同學馬上要參加警校招考,我給他拿幾副中藥眼貼。」

  杜若從人群排的長隊後面踮著腳,看見了甄稚腫得老高的腳踝,神色有些震驚。礙於中醫堂有很多病人,她不好意思寒暄,只是朝她用力眨眨眼睛,就帶著程全去了隔壁診室。

  杜老爺子揭開兩片方紙,露出一塊圓形的褐色藥膏。他拿著扁長的木片挑起一些藥膏,輕輕敷在甄稚的傷患處。冰冰涼涼很舒服,疼痛似乎立刻緩解了不少。等整塊藥膏都敷上去,她的眉頭終於鬆開,如釋重負般呼出一口氣。

  「這兩天腳別下地,最好在家休息一天。如果要拐杖,中醫堂可以借。」杜老爺子用紗布把藥膏纏好,「行了,回去吧。」

  岳山川有些後悔給她借拐杖。本來背上背個人就不好走路,她又不安分得很,動來動去。借來一副拐杖,拿在手裡玩起來,像是在旱地里划船。也不知跟誰學會了吹口哨,伏在他背上歡快地吹著《友誼地久天長》。

  「大夫說你就是太皮,這次之所以這麼嚴重,就是因為你以前崴過腳,有舊傷。」岳山川感覺背上的她在往下滑,就停下來往上顛了顛,「是不是你半夜翻牆到小別院,崴了腳的那次?」

  甄稚停止吹口哨:「是吧?那這麼說,讓你背我來看病還真不算麻煩你——畢竟我每次崴腳都是因為你。」

  岳山川氣得發笑:「關我什麼事?我沒教唆你翻牆,也沒逼你跑一千五吧?」

  「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被隔壁運動健兒撞翻了嗎?」甄稚沒好氣地說,「不僅是因為我腿發軟,還因為我在走神,我在抬起頭看觀眾席,找你在哪兒。」

  岳山川背著她,在半道上停住:「你找我幹什麼?」

  「我還想問你呢,你一言不發地坐到哪兒去啦,我就和林澤楷說幾句話的工夫,你就能不見。」甄稚有點生氣,「你為什麼不跟我們坐在一起?重色輕友,是不是和褚白露躲到哪個角落去親嘴了?」

  「放狗屁!」岳山川被氣得口不擇言,真想把她從身上甩下去,「你別兩嘴皮子一碰就開始瞎胡說,成天給我造謠,一會兒說我有幾十個女朋友,一會兒又說我在跟別人親嘴。我想請問你,明明你眼睛黏在人林澤楷身上挪不開,是哪裡來的第三隻眼注意到我身上?」

  「呃……」

  甄稚被他嗆住。該怎麼說呢?今天和林澤楷說話的時候,她沒那麼專心。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分心,老想著觀察他和褚白露。

  最終,她支支吾吾地說,「我就只是八、八卦一下,你這麼大反應幹什麼。」

  岳山川頓了頓,背著她繼續往前走。

  梧桐道上鋪著最後一層乾燥落葉,踩在上面發出「嘎吱」響聲。一步一步踩碎夕陽,春日的天光漸漸暗淡,漫天雲霞呈現淺淺酡紅。

  「我和褚白露沒在一起。」岳山川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上次是騙你的。」

  「哦……」甄稚拖長了聲音,想再回應一句,卻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內心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當她得知嘉禾的男友不是林澤楷的那次,有點可恥地慶幸。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慶幸什麼——慶幸岳山川陪她一起失戀?

  「所以我們的組合可以叫,『失戀陣線聯盟』?」輕風拂面,她聲音有些雀躍。

  岳山川不為所動:「我可沒失戀哈。我又不喜歡褚白露。」

  「那哥你是天煞孤星。」

  「……閉嘴啦。」

  他好不容易把甄稚背到計程車招呼站,已經是出了一身汗。

  「你倒是會心疼林澤楷。」他靠著腦白金GG牌喘氣,抬手攔計程車,「讓他拿著包和衣服先回去,讓我背著你這一大活人。」

  「不是我吹,我覺得林澤楷好像對我有那麼點意思。」

  頂著計程車燈牌的紅色夏利衝過來,在站前急剎。甄稚靈活地拄著拐往前挪。

  岳山川給她拉開后座車門:「你少自戀了。」

  「哦,那我可能想多了吧。」甄稚把拐杖先伸進去,扶著車框回身道,「不過……我可不會隨便給人削蘋果。」

  「說不定是人家林澤楷本來就喜歡削蘋果。」

  計程車司機按了兩聲喇叭。甄稚趕緊鑽進車裡。

  「你就不能也愛上削蘋果?過年的時候只見你剝砂糖橘,削皮的水果一個都不碰。」她在后座上挺直背抄著手,「以後的嫂子好可憐,連個削好的蘋果都吃不上。」

  岳山川在副駕駛座笑道:「我找個不喜歡吃蘋果的不就行了,多大點事。」

  倆人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看著天邊霞光漸漸摻入夜色,城市上燈了。老城區的夜晚在飯店明亮的燈光、路邊攤蒸騰的熱氣里漸漸熱鬧。

  計程車開進南鼓巷,還沒到四合院門口就停下來。

  「前面過不去了。」司機指了指,「那兒停著一輛小卡車。」

  兩個人下了車。南鼓巷的路該翻修了,拐杖一下一下啃著坑坑窪窪的路面,岳山川真怕她一個不小心又二次受傷。

  但甄稚在前面用三條腿走得飛快。她迅速挪到小卡車前,回過頭示意他看。

  小型卡車停在甄家門前,把帽檐胡同狹窄的路堵得結實。甄家大院的門大敞著,兩個男人穿著搬家公司的灰綠色工作服,經過那棵抽芽的石榴樹,合力把一個蒙著白布的長方形大物件從四合院裡抬出來,送上卡車的貨斗里。

  工人們用繩子把大件固定好,兩個人靠牆站著讓路,看著小卡車揚起塵土,慢吞吞地擠出小胡同。

  客廳里沒開燈,只有旁邊書房亮著一豆光。已到飯點,餐桌上一個盤子也沒有,廚房的灶也是冷的。

  甄稚聽見沙發上隱隱有啜泣聲,仔細一看,才發現陳留芳斜倚著靠墊,靜佇在黑暗裡。

  「……媽?」她環顧了一下四周,也沒發現林澤楷的身影,「澤楷哥沒回來嗎?」

  陳留芳用力抹了一下眼睛:「我讓嘉禾帶他去戲劇學院逛。家裡也沒煮飯,實在招待不周。」

  「家裡到底怎麼了?」甄稚有種不好的預感,感到有些站不穩,向後趔趄時撞到一個熱乎的身體。還好岳山川在她身後。

  「你爸借了錢炒股,全賠了。」陳留芳哽咽了一下,「討債的追到家裡來,我們沒那麼多現金,他們就叫了搬貨的,看上件值錢的家具搬走了。」

  甄稚用力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也感覺不到疼。

  她深吸一口氣:「爸呢?爺爺呢?」

  「你爸躲起來了,我也找不到他。」陳留芳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仿佛是極度失望和憤怒退潮後,一地枯沙,「你爺爺在書房。」

  甄稚想拄著拐杖過去,卻發現自己在發抖。沒有穩定的精神力做支點,拐杖不過是兩根沒有生命力的棍子,撬不動整個身體的重量。

  她在黑暗的客廳里站住,一時不知該何去何從。這時,有人把她的拐杖奪下來,放到一旁,強有力的胳膊伸過來,給她支撐。

  還好,岳山川可以做她的支點。他會一直在,血脈將他們牢牢綁定,他再也不會離開了。

  岳山川扶著她,一步一步慢慢移到書房。

  爺爺最喜歡的那方金絲楠木書桌不見了。那是爺爺每天讀書看報、練字作畫的地方,而此時那些筆架、黃銅鎮紙、雞翅木和小葉紫檀的毛筆被隨意丟在地上,爺爺黯然神傷地歪在旁邊的椅子上,看著空曠的書房發愣。

  關於金絲楠木的價格,甄稚也是長大後才聽父親說起。甄青松有段時間整天泡在潘家園,對各類古玩如數家珍,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懂了收藏的門道。

  小時候她只知道這張桌子價值不菲,而且是爺爺最寶貝的東西。所以有一次,她獨自在書房裡學著爺爺的樣子研墨,不小心把硯台打翻,看著墨汁一點點滲入桌角雕刻的那隻雄鷹的刻痕,她以為自己會被用竹篾狠揍一頓。但爺爺什麼也沒說,花了三天的時間一點點把墨漬清理乾淨。

  ——爺爺會為了無比珍視的家人,放棄他最心愛之物。

  這一次,爺爺也是這樣做的。

  第25章

  賭徒

  「啪」一聲,甄稚拉開了客廳的吊燈。枝形吊燈的六個燈泡,喑啞了四個。即便是在還未通暖氣的老四合院,拉繩燈也已經很少見了。近幾年鄰居們都紛紛換上開關,陳留芳無數次叮囑甄青松換燈泡、改開關,但直到現在,客廳依然是拉繩燈,且光線越來越昏暗。陳留芳已經不在沙發上了。她拿走了甄青松遺忘在沙發靠背上的夾克,出門找她臨陣脫逃的老公。「出去吃點東西?」岳山川拍拍她的後背。「不了。廚房裡的菜是我媽昨天買的,今天再不用,明天她看見蔫菜葉子又要心疼浪費。」「怎麼不放進冰箱……」岳山川話音未落,見甄稚已經拿起靠在牆邊的拐杖,就要一瘸一拐往廚房走。「坐著吧,逞什麼能。」他無奈地把她拽住,「簡單吃個面?」「嗯。」甄稚的睫毛忽閃一下,忽然想起了什麼,「我不吃香菜。」「我知道。」等岳山川端著兩碗面出來,客廳的燈全都熄滅了。一個電工正在給枝形吊燈換燈泡,頭上戴著應急燈,仿佛燈塔探射在黑夜海面上的一束光。開關已經改好了,兩根電線埋不進牆裡,扭成一股沿牆壁藏在側面,不仔細看不出來。岳山川端了一碗臥著雞蛋的麵條去書房,再回來時,客廳已是明亮如晝。甄稚付了錢,目送著電工離開。「十分鐘的事,我媽等了三年。」她怔怔地站在門前,與小院裡那棵孤零零的石榴樹相看不厭,「其實我媽自己也能解決的,不過是打一個電話……她總是在給我爸機會。」岳山川心底某個隱秘的角落忽然被觸動。許多年前,當母親第一次帶他走進甄家的四合院,看見這個粉雕玉琢的娃娃,一臉天真無邪,所有的心思仿佛都在手裡的糖葫蘆上。他以為甄稚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和自己天差地別。孩童的惡意總是無法隱藏,他奪過那串晶瑩剔透的山楂果,狠狠扔在地上。他也討厭聽這個小姑娘嗓音明快地叫他「哥哥」。她越是不記仇,越讓他窺見她幸福家庭的一角。她還遲鈍得要命,明明他的冷淡直白地掛在臉上,她還是像個跟屁蟲似的整天跟在身後,甩都甩不掉。「別想了,先吃飯。等會兒麵條…<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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